第三十二章,哀鸿遍野
此时来往的過客游人甚多,底下楼层是寻常百姓人家忙裡偷闲打打牙祭之处,楼上则是玲珑雅阁,雕梁画栋,是富贵人家谈笑风生之处,楼裡的小二端着菜忙上忙下,這一年之中当属這個时段最为热闹了。
青黛顺着窗子往下眺望,方才這一路走過来的集市如今依旧热闹非凡,蓦然想起幼时在百草谷看话本时,說那时的大雍十裡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神仙,夜市直至三更至,才過五更富开张,如要闹去处,通晓不绝。
那时青黛总是想着,這般繁荣盛况,定要亲眼去看才不枉来這人间一遭。
想到此处,青黛突然头痛了起来,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一個哀鸿遍野的画面,残破的古道上,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到处都是血,是硝烟,人们骨瘦如柴,倒地哀嚎,痛苦异常。
這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头越发重,身子突然轻飘飘的,一個不留神,险些磕在桌子上。
江信庭和裴衡正谈這事情,青黛的异常倒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裴衡急忙伸過手搭在了她的腕上,但脉搏并无异常,便问道:“你怎么了?”
青黛头疼欲裂,却依旧摇了摇头,說道:“许是沒睡好,今天的风吹得头疼。”
江信庭起身将窗子关上,再解下身上的军袍披在了青黛的身上,复又坐了回去。
有仪担忧的问道:“我怎么看你......好像是吓着了?”
青黛有些慌神,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使自己不再去回忆刚才的画面,许久,她才抬起头,笑着问道:“我听闻羡阳城十分热闹繁荣,比這鹰扬的人要多百倍,不知是真的嗎?”
江信庭闻言,垂下眸,眼底有些悲怆。
倒是有仪兴奋地說道:“那可不!我小时候跟着我娘在羡阳,那时候不分昼夜,街上都是人,许多官人爱打马過市,十分招摇,你知道哪裡人最多嗎?是杏蒿码头還有月老庙!這两個地方一個是女子最爱去的,一個是男人家最爱去跑的,哦還有,最繁华的一條街上就有十多家勾栏院,裡面的美人都是個顶個的美!有人豪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文人墨客最爱去那裡,一些酸词我虽看不懂,但我娘特写喜歡读。”
闻言,裴衡倒是有些意外,转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去過如此多的地方?从未听你提及過你娘,你娘呢?”
话音落,有仪方才還兴致冲冲的模样瞬间荡然无存,眸中有些低落,低下了头,裴衡方知自己說错了话,一時間有些无措,道:“好了好了,别难過,我从小也沒了娘。”
有仪抬起头,攥起小拳头狠狠地怼在了裴衡的肩膀上,气呼呼道:“我有娘!我娘武功盖世,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美人!她沒死!”
裴衡松了口气,笑着道:“那你方才难過什么?既然鼎鼎有名,那不妨說来听听?”
正在此时,小二端着热腾腾的饭菜推门而入,将将好打断了几人的谈话,可心思细腻的青黛却在有仪脸上察觉到了一丝心虚,有仪像牵强的笑着說:“好香啊,饿死了,快吃吧快吃吧!”
酒足饭饱后,几人欲打道回府,江信庭却拉住了青黛的手臂,对裴衡笑着說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找她有点事儿。”
有仪警惕的看着江信庭拉住青黛的手,有些不满,說道:“什么事啊,我告诉你啊你可不要......”
话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裴衡捂住了嘴,裴衡笑道:“早些回来。”
而后拉着支支吾吾的有仪转身离去,直至走出很远,才松开了手,有仪气愤的质问道:“你不会看不出来這江信庭居心叵测吧?”
裴衡饶有兴致的斜眼瞧她,打趣道:“舟横那厮是不是给你好处了?”
有仪被他一语中的,心虚的不敢看他,故作昂首挺胸之态,道:“我是那种人嗎,我是觉得你师妹生性有些沉闷,而那臭小子却是個活泼的,青黛跟舟横在一起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我是为了青黛着想,才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
“哦?”裴衡故意扬高了尾音,继续說道:“那我给你两百两,你跟我說說舟横跟你說了什么?”
话音落,有仪眼眸亮了起来,喜出望外道:“他說他回去一段時間让我看着青黛不要跟江信庭走的太近,要时常在青黛耳边提起他,江信庭如果欲行不轨我就拿刀砍了他。”
裴衡笑了,点了点头,闲庭信步倒是十分逍遥,說道:“你打不過他,還拿刀砍呢。”
“两百两!”有仪伸手,坚定地的看着他。
裴衡停下脚步,伸出手捏住了有仪的下巴,迫使她张开了嘴巴,细细地瞧了瞧,道:“牙口不错,有些上火,妇科圣手问诊两百两,谢绝還价。”
言罢,裴衡松开了手,满脸春风,大步向前而去,只留下原地气急败坏的有仪。
江信庭牵来一匹马,带着青黛出了城门,一路北行,青黛被這寒风吹得有些疼,索性闭上了眼睛,约莫三炷香的功夫才停下了颠簸,青黛這才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是白茫茫的天地,四周空旷而又寂静,而在她面前的,是一條十分宽阔的河,只是那河面冰封,竟如同一面镜子一般,照映着天空,光滑而又美丽,在河边有一棵从未见過的树,那树上布满了也不知是冰凌,還是它的枝叶,看起来倒是另一种茂盛葳蕤。
青黛被這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只恨自己沒多长两双眼睛,将這美景尽数收入眼帘,如今却是四处张望,有些应接不暇。
江信庭下马,伸出手,将青黛扶了下来,带着她朝着那條如镜子一般的河上走去。
青黛抬头看着他,问道:“這便是天镜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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