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往事如烟(三)
进了包房,林弦发现江天乔云帆夏阳钟发明居然都在,她简直惊呆了,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岁月对男人来說真是非常仁慈,這几個人好象都沒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钟家明的头发变得整齐有型多了,不再像以前根本沒有個形状。夏阳仍穿着休闲衬衣,但依然风度翩翩。乔云帆本来就年长一点,但气色很好,還是那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她差点儿要晕過去,還是黄菲扶住了她。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今天太热了。
沒事,我沒事。林弦机械地坐下来,左边是江天,右边是夏阳。
黄菲正要坐下来,手机却响了,原来是公关部经理让她回去,临时有一個国外重要客户需要她接待。
黄菲走了。江天這才說话,是我安排她走的,现在好了,都是旧相识。来,为林小姐回深干杯!
林弦望着杯中红红的液体,那一定是她以前和江天常喝的法国红葡萄酒,只是她觉得一切都有些混沌不清了。這样的时候,遇见這样的人,又都是旧相识。虽是相识,却隔了万重山,佛书上都說,拈花微笑,一笑泯恩仇。然而江天真的能够忘记她曾给他带来的伤害嗎?当初离去的时候江天說過不会怪她,她還是无法宽恕自己。另外的几個人既然和江天一起打天下,难道都不了解這一切嗎?
林弦,怎么不喝呀?夏阳指指她的杯子,我們可都干了。你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嗎?
就是,林弦不像楚雯那样害羞,喝起酒来還是比较豪爽的。乔云帆也帮腔說。
林弦一边喝,一边泪却流了出来。
怎么了?钟家明說,是不是好不容易见到咱们,有些受不了啦?
林弦沒有說话。
江天也一直沒有說话。
這顿饭吃得并不愉快,虽然夏阳拼命地說笑话逗大家,林弦却始终神情恍惚,最后還是乔云帆向钟夏两人使了個眼色,他们才匆匆借故离席。
包房裡只剩下江天和林弦两人。
两人沉默了良久,江天才开口。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林弦摇摇头。
沒有谈恋爱嫁人?
林弦還是摇摇头。
有沒有回過深圳?
林弦点点头。
从来沒找過我?
林弦又点点头。
真的不知道我這些年在干什么?
林弦仍是点点头。
你就不愿开口和我說句话?其实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想知道你到底去了哪裡?可是中国太大了,实在沒法查到。你当时留的其他联系人也联系不上。我觉得你好象从這個星球上消失了。
知道彼此在哪裡又怎么样呢?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林弦低垂着眼睛,显得非常忧郁。
我一直都沒有怪你,你为什么要這样自责呢?何况你并沒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和损失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欺骗了你。你知道我是多么不愿意欺骗你,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欺骗都不愿意。
那不是欺骗,你那么年轻,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就是高进之让我进鸿远的,我的目的很清楚!
但你后来還是真的喜歡上了我。
所以我才要逃走,我怎么能够有脸再留下来呢?林弦终于控制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江天默默地递過纸巾,你知道你走了之后我有多么痛苦嗎?当时集团一片混乱,我焦头烂额的,身边沒有你,真觉得生活沒有什么意思了。
你现在不是活得很好嗎?你的飞宇公司是业内崛起的新秀,你是it成功人士啊。林弦喃喃地說。
那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又能說明什么呢?我和白鸥已经离婚三年了,孩子也不归我,哪裡谈得上成功?是這样啊,我都不太清楚。
這些年发生了多少事啊。江天深深叹了口气。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沒有与其他人联系過嗎?
沒有。当时为了不让别人了解我的背景,我在公司根本沒有交朋友。走了之后怕你找到我就更不会联系了。
這几年你回過深圳几次?
每年都有一两次吧?每年的高交会肯定要来,不過每次来都是很匆忙,既沒心情也沒時間和什么人联系。
那高进之呢?
提到高进之,林弦的脸色不禁黯淡了下来,我怎么会再理他?自从我提出不想帮他,他就和我反目为仇了。我沒想到他会变成這样一個唯利是图的人。怎么,你有他的消息嗎?
你走了不久,他的公司就垮了,后来就再沒有他的消息了。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找人去打听。
那倒不必了。飞宇公司是什么时候办起来的?
大约是两千年初吧。
为什么公开的法人代表和总经理都是钱伟呢?
那是障眼法。当时鸿远集团濒临破产,陆鸿远让我們高层领导都不要以自己的名义办公司,否则银行会過来查封,拿我們的註冊资金抵债。
他倒是老奸巨滑。
商场老手嘛。這個钱伟早就出国了,也不在乎挂個虚名。
后来集团到底怎么了?
九九年底集团就不行了,陆鸿远找不到投资方,被冯氏机构的文海集团收购了。后来陆鸿远就变卖了部分家产和我的小姨子白鹭出国了。
那你怎么会离婚的呢?
当时我虽然沒对你說,其实我和白鸥感情一直就有問題。加上后来她和白鹭承包时装公司出了些事,我們之间的矛盾就更大了。
你们分手和我沒什么关系吧?
我們的事她好象知道得不多,当时她一门心思都放在时装公司上了,沒注意這些。我不让她搞时装公司后,她非常生气。后来白鹭出国后帮她介绍了一位富商,白鸥就和我离婚了,然后她带着我們的儿子也出国了。
楚雯他们還好吧?
你不知道呀,楚雯嫁给了乔云帆,生了個漂亮的女儿;夏阳和雨清生了個儿子。钟家明和香港的一位时装设计师结婚了,還沒有孩子。大家都生活得不错。
四年就這样過去了,真是好快!林弦喝了一口酒,心中真是感慨万千。那江天你能不能接受我的采访呢?這可是我来深圳的主要目的。
你怎么還是這么实际啊?先叙叙旧不好嗎?
林弦想,你怎么知道我心裡的想法?有些旧事是越叙越开心,有些旧事是不愿意再提的,提了唯有伤心!可是江天還是不理解她,還认为她是過于讲究实际。
好吧,我回去先整理整理今天参观的內容,再另外定個時間采访你好嗎?
晚上我给你打电话吧。江天颇有深意地望着她,看得林弦脸上发热。她站起身准备离去,江天却从后面抱住了她。
小弦,你不知道,今天在办公室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想這样做了,可是害怕你拒绝我。
林弦感觉自己像在梦中,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愿去想了。
小弦,這次回来能不能就不要再走了,我现在是自由的,你也是自由的,再也沒有什么能够阻碍我們了。
林弦想,真的是這样的嗎?過去直的像流水般逝去了无痕迹嗎?不可能,不可能!即使江天不再怪她,她也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她怎么可能留下来?
林弦轻轻地松开江天的手,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抹眼泪。
晚上六点半,江天给林弦打电话,约她晚上见面。得知不是采访后,林弦拒绝了,她說自己需要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江天也沒强求,好吧,那明天我再给你电话,好好休息。
放下江天的电话,林弦独自来到海边。
深圳的夏天太热,大小梅沙都挤满了人。林弦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少的角落。她坐在沙滩上,任海潮将她的裙角淋湿,任海风将她的长发吹乱。面对大海,心绪真的会变得非常安宁,可以默默地梳理往事。一切的爱与恨对与错得与失输与赢荣与辱,都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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