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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刀剑双魔

作者:温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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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云、沙雷、沙电正要出干,這出手将是必杀的一击!

  萧氏母子退无退路,连招架的力量与兵器,皆无!

  沙云、沙雷、沙电同时喊出:“一刀断魂!”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一道剑影,忽然而至!

  剑光极快,沙云看见剑光时,剑光已冲破他的防线,沒入他的胸腹之间!

  沙电看见剑光时,剑尖是从沙云背后冒出来的

  這剑穿透沙云的背,但来势仍一样快!

  沙电有名是刀光如电,他一刀定出,刀却插入沙云背后,而剑光如电,又“嗤”地刺入他的胸膛!

  沙电惨嘶,他濒死前,仍沒有看清楚敌人的容貌。

  人影直扑沙雷!

  沙雷立时出一刀!

  這一刀命中来人,但来人依然扎手扎脚扑了下来,沙雷闪躲不及,“砰”地跌在一起,撞得脸青鼻肿。

  等他睁得开眼时,推开压在身上的人,才知道是一具死尸。

  這尸是沙风的尸体。

  沙风在未中他飞刀前已经死了,咽喉穿了一個大洞,是被人一剑刺死的。

  沙雷骇然叫道:“老大、老四,你看老二……”声音突然噎住,因为他看见沙云、沙电已不再是活人了。

  只不過一瞬间,他们所向无敌的沙家四兄弟,居然只剩下了他一人,這惊变来得大突然,突然得让沙雷忘记了悲痛,只有惊怖!

  沙雷看见场中忽然多了一個人,月色下,只见這個高大、微驼、苍老的妇人,站在场中。

  這沙雷忽然觉得头皮炸,全身毛,固为這平凡,甚至长相有些愚蠢的妇人,手中拿了一柄剑。

  這一剑在手,再看這妇人,却完全不同的一种模样,同样的脸孔,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不仅沙雷惊骇,连萧夫人、萧秋水都感到惊诧。

  他们断未料到来救他们的,一剑杀二沙、三死一伤、剑出如风、电光石火间的高手,竟是老夫人房中,那笨拙、沉默的老仆人——张妈!

  张妈出剑时,剑芒通白,而今静立时,剑身全黑,江湖中只有一把這种剑,名叫“阴阳剑”。

  “阴阳剑”轻若鸿毛;所以出手尽可挥,而使這把剑的人是一名隐侠,叫做张临意。

  這张临意武功奇高,据說他的剑法都是即时对敌而创,随意挥,加上一柄写意妙诣的“阴阳剑”,更是如虎添翼,有人說他的剑法,甚至已在当今七大名剑之上。

  张临意出道极早,但性格极怪,出手极辣;中年因痴于剑,而忘于情,竟干练剑时误杀其爱妻,事后悔恨交集,几成痴狂,时常装扮成妻的装束,放荡江湖,后来便沒了声息,据說终于为高人所收,戾气尽去,但“阴阳剑客张临意”七字,武林中人仍然闻之无不动容。

  但是谁也沒想到,這高大、苍老、驯服的仆人,竟然就是当年名动武林的张临意!

  老夫人不会武功,然而她的仆人却是武林名宿,這是连萧夫人都意料不到的。

  所以一时连萧夫人也不知该如何說是好。

  张临意木然地站在月色下,然后缓缓地转過身子,望向沙雷!

  沙雷魂飞魄散,掏出飞刀,心裡一慌,竟连刀都掉在地上。

  ——這样的飞刀,又怎样伤得了人?

  忽然一個声音,慈祥而带庄严,“张妈,饶他不杀吧。”

  這人還是把這大名鼎鼎的剑客张临意叫为“张妈”,但张临意一听声音,立即垂下了手,而且垂下了头,剑忽然不见了,又变成了個拘谨、沧桑、迟钝的老仆人,毕恭毕敬地道:“是。”

  說话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慢慢踱出来,看见萧夫人,走過去扶持,怜借他說:“萧夫人,为了老身,使你受伤,者身真无以为报……”

  萧夫人勉强笑道:“晚辈等保护夫人不力,反幸张妈……张老前辈拔剑相助,晚辈实在愧煞……”

  一直到现在,萧秋水才能肯定了一件事。

  就是“权力帮”不全是冲着他来,甚至也不是为他结下梁子而血洗浣花剑派,而主因看来是为了這令人庄严、敬仰、亲切的老人,“权力帮”才不惜动用重兵,吸住大部分的高手注意在外边,然后再派遣高手,潜入内府,掳劫老夫人,……萧秋水肯定了這点,才比较心安。

  這老夫人究竟是谁呢?

  老夫人道:“张妈,請這小友說几句话。”

  张妈躬身道:“是。”转身向沙雷问:“你们一共来了几人?”

  沙雷咬紧牙关,沒有作声。

  张妈也沒什么,只是重复再问了一句,“你们来了几人?”這语音也沒有异样,然而却令人忽然生了一股肃杀之意,毛骨悚然,只听沙雷颤声答:

  “三百……三百六十多人。”

  张妈道:“是些什么人?”

  沙雷道:“家师、孔护法、华护法各带了帮中一百名子弟,還有六十余人,是我們四兄弟、南宫世兄、以及孔护法三位弟子的友人。”

  张妈道:“主帅就只是沙千灯、孔扬秦、华孤坟三人么?”

  沙雷道:“是。”

  张妈忽然行近,沙雷大骇,出刀,张妈剑愕就顶撞在沙雷腹间,沙雷负痛,刀歪飞去,抚腹痛不欲生,嘶声道:“张临意……”

  张临意道:“你說谎。”然后又道:“沒有人能对我說谎。”接着道,“我再问你一次,‘九天十地,十九人魔,来了几個?”

  沙雷抬头,猛见张临意的目光,突地打了一個冷颤,道:“已来了四個……”

  张临意厉声道:“将来的呢?”

  沙雷垂了头,道:“還有一個。”

  张临意点头道:“是了。我道李沉舟要毁浣花派,掳老夫人,怎只会派三個来……另外两個是惟?”

  沙雷震了一震,道:“我不知道。”

  张临意忽然静了下来,這一静下来,沙雷如电击一般,慌忙叫道:“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已来的是“无名护法’,快来的是‘一洞护法’,他们俩,我……我真的沒有见過!”

  护法其实就是人魔。在江湖上称“十九人魔”,在“权力帮”中却称为“上天入地,十九神君”。

  這“十九人魔”中,有两個人,一個无名无姓,无踪无迹,除十九人魔自身外,也不知其人是谁。

  這人就是“无名神魔”。

  ——无名的往往比有名的更可怕。

  ——有名的杀了人,怎样杀的,杀的是谁,总会有人知道;无名的却就算杀了你,你也下一定知道是谁千的。

  至于“一洞神魔”,人人都知道他叫左常生,但不知他因何叫“一洞”。

  因为跟他交手的人,全都死了。

  张妈紧接地问了一句:“来了的是谁?”

  沙雷道:“无名护法。”

  ——那要来的是“一洞神魔”了。

  张临意的脸色忽然沉重了起来,是不是因为這個敌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临意终于道:“你去吧。”

  沙雷站了起身,只觉繁星如雨,皓月当空,天下之大,却无所容身。

  他泄露了“权力帮”的秘密,就连师父沙千灯,也容不得他。

  老夫人淡淡說了一句话;“要是你觉得无所适从,那就留在我身边吧。”

  老夫人這淡淡的一句话,却像一块磁铁一般,把沙雷心中的飞刀吸引了過去,沙雷就为了這一句晴如天空,响如霹雳般的一句话,一屈膝,就跪在老夫人面前,仿佛有了真正的依靠,再也不走了。

  者夫人也沒有什么,只是微笑着,轻轻地扶了他起来。

  沙雷留在老夫人身边,会不会背叛?大家却因老夫人一句亲切严穆的话,都沒有也不必想到這個。

  ——老夫人的话有那么大的威力,老夫人到底是谁?

  老夫人道:“张妈,萧夫人受伤了,你替她治疗一下。”张临意的“天香续命胶”是名闻江湖的伤药。

  张妈恭声道:“是。”

  萧夫人脸白如纸,依然强笑道:“我不碍事。‘观鱼楼’中還有一位康先生,中了华孤坟的毒,還請张前辈劳顾一下。”

  张临意道:“好。”随后又有些犹疑,老夫人曼声道:“你去吧,敌人已退,你不用老照顾我。”

  张妈依然恭敬地道:“是。”

  老夫人向沙雷一招手道:“你跟我来……”

  萧秋水向他母亲问了他终于禁不住要问的一句话:

  “娘,老夫人到底是谁?”

  萧夫人却忽然向张临意道:

  “张前辈。‘观鱼楼’在回廊前方左侧,转弯就到……”话未說完,便仰倒了下去。

  萧秋水急忙扶起,惊叫道:“妈!”

  张临意只看了一眼,便道,“我先救她,再去观鱼阁。你抬你母亲先进‘振眉阁’”。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在年纪,名气上,张临意作为前辈都绰绰有余,但要治伤,還是有老夫人在场最好。

  ——萧夫人一连挨了两记飞刀,先前硬是强撑,挺到最后,终于晕倒過去。

  萧西楼与朱侠武并排着,相隔是七尺之遥。

  萧西楼面对孔扬秦,朱侠武面对沙千灯,相隔也是七尺。

  沙千灯与孔扬秦,相隔亦是七尺之遥,并排而立。

  四個人都沒有說出一句话。

  四個人静静地立着。

  ——红灯之后是什么?

  人?鬼?或幽灵?

  二十八年前,自从一家踏踏实实的镖局,在一夜间十八口全被飞刀钉死后,他便盯上這沙千灯。

  对沙千灯這种人,不是收力己用就是杀,与他交朋友,等于与虎同眠。

  至今,二十八年在死在沙千灯手下的人,又何止于灭了一千盏黑夜裡的明灯。

  朱侠武脸色如一块铅铁!

  沙干灯也极聪明,七年前,便投入了“权力帮”。

  加入了“权力帮”,不仅有了权力,而且有了地位,更且连武力都增进了不少。

  朱侠武能否在飞刀钉入他心房前杀沙千灯?

  沙千灯,“天狼噬月,半刀绝命;红灯鬼影,一刀断魂!”四年前,沙千灯杀了“日月双钧”梁梁大侠。两年前,沙千灯也是以一柄飞刀,博杀了“长春剑”邵荒烟。

  然而邵荒烟与梁的武功,与传說裡的朱侠武相去并不远。

  红灯,红灯背后,倒底是什么?

  铁脸。铁脸的心裡在想些什么?

  怕?惧?還是杀?!

  二十八年前,当他第一次出手起,他就知道,他被一個极厉害的对于盯上了。

  這对手就是朱侠武。

  他跟朱侠武无怨无仇,他不知道为什么朱侠武跟他過不去。

  然而朱侠武的武功深不可测,他最多只有五成的把握可以一击搏杀他。

  沒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他绝不干。

  有一段时候,他被這“铁衣、铁手、铁脸、铁罗網”的追踪下几乎要崩溃了,要疯狂了。但他沒有癫狂,反而加入了“权力帮”。

  有权力帮就有安全,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随后又现,朱侠武還是沒有放過他,只是更加小心罢了。

  他到现在還是想不通朱侠武为何要跟他为难,他确知自己从未误杀過這朱侠武的人。

  這次“权力帮”大举歼灭浣花萧家,他自愿前往,就是因为知道萧西楼与朱侠武有亲密的情谊。

  他再也无法忍受這样一個敌人的存在,所以他要先毁掉敌人,不单要毁掉這個敌人,而且要毁掉這個敌人的羽翼、利爪!

  只是他毁得掉嗎?

  朱侠武站在那裡,一动也不动,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铁脸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么?

  萧西楼随意站在那裡,剑依然垂荡腰间,剑锋依然在鞘裡,沒有亮出来。

  ——然而孔扬秦却知道萧西楼已拔出了剑

  ——萧西楼本身就是剑,他的人已出了剑气!

  ——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那裡,你只要半步走错,他的剑刹那间便可以刺穿你三四十個窟窿!

  孔扬秦站在那裡,低头沉思,剑已出鞘,剑尖点地,看来就像一個仗剑冥想的高人隐士。

  剑身透亮如雪。

  ——然而萧西楼却知道,這样的一個姿势,随时会变成一击必杀的攻势,或变成天衣无缝的守招!

  ——萧西楼谙天下三十七种剑法,使用過四十二柄名剑,创過七套剑法,但仍想不出有一招、一剑、一式,可以破掉這個战姿的。

  火光冲天而起。

  火光自树林子裡,直烧到萧家剑庐,其不可夺,其势不可当

  喊杀冲天。无数人影,冲上城楼,冲上门内——显然這才是“权力帮”全力一击!

  萧西楼、朱侠武已面临大敌,萧夫人、唐大、康出渔又分别受伤、中毒,浣花剑派能封杀权力帮的這次大进攻嗎?

  四处已起火。

  萧西楼、朱侠武居然神色未变。

  萧秋水自“振眉阁”出来,与张临意一同走着,抬头看见火光冲天,喊杀震夭。

  萧秋水住足,张临意只抬了抬头,淡淡地道:

  “你爹自会料理,要是浣花派连這也应付不過去,那也命中该绝了,你快带我去‘观鱼阁’。”

  萧秋水觉得一阵赦然,又有一阵怒意,心下忽然要决定什么似的,道:“张前辈,在下先领你去医疗康先生,至于浣花剑派的事,就算我派应付自如,但在下作为浣花弟子,当然要去共担,虽死不辞,哪有一個人独保平安的事!”

  张临意回头看了萧秋水一眼,眯着眼睛笑道:“好。”走了几步,忽又道:“近十年来,你是唯一敢与我顶撞的后辈。”

  萧西楼动了,踏前一步。

  這一步踏得三分实,七分虚,趾偏内,跟侧外。

  孔扬秦却退了一步。

  這一步退得七分虚,三分实,脚掌借力,趾虚点。

  萧西楼、孔扬秦這一退一进,身上的姿态却全无改变。

  萧西楼忽一步踏宫位,一步转男位。

  孔扬秦忽一步入震位,再一步走乾位。

  萧西楼忽前三步,后退半步,再急走五步,后退二步半。

  孔扬秦再快走七步,一足立,一跳一跪,再猛然站起。

  两人步法加快,快得令人看也看不清楚,而且步法越来越复余然而上身的姿态丝毫沒有改变過,而且绝对沒有触及对方与朱侠武及沙千灯。

  两人又忽然一停,孔扬秦怪啸一声,往后一翻,飞鸟投林,掠入黑暗的树林裡去,不见了。

  树林为何黑暗?本不是火光冲天嗎?

  在萧西楼与孔扬秦比舞步法时,朱侠武与沙千灯依然对峙着。

  红灯越来越炽:朱侠武你为何還不倒下?!

  火光越来越烈:朱侠武你为何還不出手?!

  沙千灯期待朱侠武心乱,心一乱,便动手,就在敌人一欲动手时,正是攻守间最虚弱处——沙千灯便有把握一刀令朱侠武绝命、断魂!

  但朱侠武一张铁面,在火光中闪动,依然沒有表情。

  他像望着灯笼,也像望着灯后,這渐炽的红灯,与更盛的火光,似对他的眼睛毫无影响。

  不過沙千灯知道自己手上這盏灯,曾使過十九位武林高手迷眩。七位武林高手瞎了眼,被他出手一刀,断魂绝命!

  ——然而朱快武为何不为所动?!

  人光越来越炽,旁边的萧西楼与孔扬秦愈走愈快,沙千灯的心头竟紊乱了起来。

  這时候又生了一件事。

  剑庐的起火处竟似奇迹一般地熄灭了。

  火头是被扑灭的。

  到处都是水花,看情形淙花剑派早有准备,有七八十名佩剑的女子,拿着水桶,到处浇水。

  而行进去的帮群,现在又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去:

  出来的人数還不及原先冲进去的人数一半之多!

  沙千灯已然心乱:

  ——我那四個徒儿怎么還不见出来?!

  ——我們在這裡盯住這两個老怪,究竟要盯到几时?!

  剑庐的火光熄了,树林子裡的火光也灭了。

  沙千灯现一件更可怕的事,他想用红灯来吸引朱侠武的注意力,现在红灯反而成了他的累赘,在黑暗中,朱侠武的打击点只要集中在红灯背后。

  就在刚才他心思杂乱时,這种局势便已易换過来了,现在大势已成,再也扳不回来了。

  更可怕的,是沙千灯又现了另一件事。

  孔扬秦竟已走了。

  场中只留下了他。

  萧西楼已缓缓转身過来了。

  ——他不能动,不能转而面对萧西楼。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回身,朱侠武的铁罗網,便会罩住自己;朱侠武的铁手,便会扼断自己的咽喉。

  ——要是他不同身,又如何去应付萧西楼的剑,

  ——浣花剑派掌门人的剑!

  朱侠武要出手了,他知道沙千灯心已乱。

  他见過一位剑法高绝、名气甚至在当世七大名剑之上的“‘九天神龙”温尚方,却因为他妻子在一旁赌气,以致乱了心神,被一名全不识武功的蛮徒击倒。

  现刻朱侠武已有绝对的把握。

  但就在此时,忽然“波”的一声,鲜血飞溅,天乌地暗!

  沙千灯手上的红灯笼突然迸裂,溅出乌黑浓烈的液汁,只听萧西楼惊呼疾闪道:“五毒血汁。”

  “刷”的一声,又亮起了火光。

  火光在萧西楼手裡,亮的是火折子的光芒。

  沙千灯已不在,他牺牲了仗以成名的千中红灯,在萧西楼、朱侠武闪躲那恶臭的浓汁时,沙千灯己走了。

  朱侠武、萧西楼对望了一眼,沒有說话,信步向剑庐走回去。

  然而他们的心中,却感觉到晚风出奇的凉,星夜出奇的美丽,萧家剑庐,更是出奇的亲切,因为他们击退了平生之大敌,而且還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生命、生存毕竟是让人欢歌的事。

  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是当世七大剑手之一,与康出渔。辛虎丘等齐名。

  然而這一役,萧西楼与孔扬秦都沒有动過剑。

  他们动的只是步法,因为真正的剑手,使的当然不止是剑,步法,身法,气概,眼神……等等无一非配合恰当不可。

  有一配合不妥便只有死,高手相搏时,绝不允许有任何怠慢的。

  萧西楼、孔扬秦的一役,孔扬秦显然是败了,可是却不是败在步法,而是败在主动上。

  萧西楼比孔扬秦快了一步,所以萧西楼走下去,孔扬秦就只好跟,一是主动,一是被动,再這样跟下去,破绽是一定露出来的。

  然而萧西楼已动,孔扬秦只有跟上。

  不跟只有死。

  跟下去也是死。

  ——萧西楼之所以马上取得主动,系因孔扬秦太看重萧西楼那未出的剑,所以反被萧西楼的步法所牵制。

  ——一個真正的剑手,怎能只看重对方的剑而已。

  所以孔扬秦只有败。

  他立即翻身逃走,连看都沒有再看一眼。

  他這個决定只要再迟半步,气势俱为萧西楼所制时,就算要逃也来不及了。

  当机立断,正是一代剑手的本色。

  萧西楼与孔扬秦,当世二大剑手决斗,却未动過剑,然而朱侠武与沙子灯,正邪二道两大高手决斗,却连动都沒有過动。

  然而沙千灯却败了。

  他的姿态仍无暇疵,他的飞刀仍一击必杀,可是他的心却乱了。

  他的心一乱,一击必杀的反而是朱侠武。

  他一旦现了此点,立即毁灯而逃!

  当机立断,也是一代飞刀高手的气概。

  真正打得翻天覆地,反而是“权力帮”徒与浣花剑派的弟子。

  “权力帮”收拾残余,全力用火攻;然而浣花萧家,早已料到這点,集全部兵力,并早有蓄水,火来水灭,沒有了火,“权力帮”的火焰也正如遭倾盆大雨一般,淋湿了,扑灭了。

  浣花剑的子弟们虽死伤不少,但“权力帮”的這次侵略,终于被打散了、击退了。

  他们再也沒有能力收拾、重振、再攻。

  萧西楼、朱侠武回到“听雨楼”时,看着力战而疲的左丘然,脸上的神色是欣慰的、愉悦的。

  烷花剑派的弟子并沒有让他们失望——他们不在的时候,院花剑派也打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胜仗。

  康出渔的脸色更白,眉心一团紫乌之气更浓,百毒神魔华孤坟的毒,确实厉害!

  康劫生双目红肿,跟张临意說话时,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张前辈,您一定要设法救救我师父!”

  张临意不耐烦地挥手,萧秋水過去扶住了康劫生,康劫生掩脸痛哭!

  张临意一直把着康出渔的脉,把了好久,又松开手,沉吟了好久,又把住康出渔的脉门,把了好久,再松开手,又沉吟了好久。

  张临意再沉吟了好久,终于长叹了一声,问道:

  “他中的是华孤坟的毒?”

  康劫生肯定地点了点头,张临意叹道:“华百毒的毒又精深了。”

  接着又把了一会脉,终于松手,自怀裡取出红、白、黑三颗药丸,道:“只好先服這‘三生草還丹’试试,泡在酒裡,烘热调好,才可以食用。”

  萧秋水和张临意走出“观鱼阁”时心情都是沉重的。

  他们在“七回廊”处分手,张临意赶去“振眉阁”,萧秋水则赶去“听雨楼”。

  浣花萧家位于成都浣花溪上游两百二十四亩半地,占地极广,楼阁亭台,连绵不断,所以当两军冲杀时,在浣花剑派十面埋伏下,除了那四名沙千灯亲传弟于,别人根本攻不进来,也沒有被火焰波及。

  萧秋水要走到“听雨楼”,還须走一段路。

  就在萧秋水要经過“见天洞”时,萧秋水忽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感觉很奇异,也很微妙,就像是邓玉函面对甫宫松篁时一样,但又說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這时萧秋水正好走到回廊弯角处!

  骤然剑光一闪!

  黑夜沉沉,剑如旭日!

  剑如口芒,其快如电!

  這一剑来得如许突然,如许快,按理說,萧秋水是绝对避不开去的。

  可是萧秋水因为那奇异的感觉,所以提防了一下,這一剑迎面刺到,要把萧秋水的眉心刺穿!

  剑已扑面,萧秋水不及拔剑,不及闪躲,亦不及退后,却及时一個大仰身,间不容地避過一刺!

  這人的出手不在萧秋水之下,出剑在先,萧秋水虽不及拔剑,但仰身還是来得及的!

  但下一招就来不及了!

  這人一剑顺势刺了下来!

  萧秋水既无法招架,又因势尽不能闪躲,人急生智,居然一张口,用牙齿咬住了剑锋!

  這人一怔,万未料到萧秋水接得下這一剑,心裡一慌,猛抽剑身退!

  其实這一下,十分微妙,萧秋水张口咬住剑锋,是挺而走险,最后一着,对方以为這一剑萧秋水实避不過去,所以也沒用全力,萧秋水才能一口咬住。

  但只要对方顺势一扳,或用力一扎,以萧秋水的功力,牙齿必衔不住剑锋,乃必死无疑。

  只是对方见萧秋水居然如此潇洒,竟用牙齿咬住剑锋,一时觉得莫测高深,心裡一慌,竟抽剑回鞘,返身就逃!

  這人出剑快,身法更快,一转身,便消失在黑暗处了,萧秋水才从大仰身中弹身而起,惊出了一身冷汗。

  萧秋水除了疑虑以外,心中更有了一個决定,那就是要在他有生之年,必须要创出一招奇剑,能够在刚才的情形下照样出剑,而取胜敌人的剑招。

  這人在转角处出袭,其时天暗,又无火光,一招不中,再一招,随后便走,全不留痕迹,萧秋水在惊魂之中,也沒看清对方是谁,甚至连男女也分不清。

  萧秋水很快地查出,伏在此处的一道暗桩,两名犬组剑手,已被人刺杀于回廊之底。

  這人到底是谁呢?

  萧秋水要去“听雨楼”,“黄河小轩”是必经之地,萧秋水一個人走着,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浣花剑派虎组的高手都分潜伏在附近每一角落中。

  浣花剑派之所以能名列当今武林三大剑派之一,绝对不是侥幸得来的。

  萧秋水想到這裡,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声音自“黄河小轩”那边传来!

  萧秋水立时展身法,就在這时,他已听到叱喝声与交手的声音。

  叱喝到了第三声,萧秋水已到了现场。

  到了现场,萧秋水完全被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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