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
大巴厚重的窗簾遮擋了強亮光線,周遭傳來了其他乘客手機外放的聲音,座椅後排的時清秀眉微蹙。
闔眼休息一會兒,時清睏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煩躁。
她拿出包中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纖細的手指按住開機鍵後在屏幕上滑動解鎖,一連串的紅色消息彈出手機頁面。
還未來得及細看,好友林橙雨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清清你真的去雲城那邊了?”林橙雨的聲音帶着疑問,“張老師的課題研究不是下個月纔開始嗎?”
時清剛醒過來不久,開口時嗓子乾澀發啞:“距離雲城降雨還有一個多月,我自己先過來看看,和張老師已經說過了。”
林橙雨口中的張老師,是時清的研究生導師,也是此次稀缺野生菌培育的課題研究負責人。
嘈雜的環境音伴隨着時清的聲音傳進林橙雨耳中,林橙雨嘆了口氣:“所以你就真一個人過去了?”
“嗯。”
林橙雨沉默良久:“那你真的打算一個人上山嗎?”
時清從隨身的揹包裏拿出礦泉水瓶擰開喝了一口,擠出一番能讓林橙雨滿意的說辭:“不會呀,我肯定是要找個熟悉山裏環境的本地人帶路的。我一個人的話,找不到往年野生菌種的生長環境,很費時間的。”
這話半真半假。
雲城雨季未到,時清提前到來就是做了充分準備。
野生菌的生長期也是在雨季到來後一個月左右,她來這裏能找到熟悉周邊環境的人瞭解到想要尋找的菌種位置自然最好。
要是找不到,她也可以有充足的時間熟悉環境。
張教授的實驗課題此次研究對象是茸青,因爲其生長條件苛刻,缺少相關資料,數據支撐也困難,更別說做培育了。
因爲在一個採菌博主那裏看到過茸青的身影,時清便向張教授提出將雲城作爲考察點。
她也希望來到這裏,可以有機會遇到採菌博主,如果能有采菌博主的幫助,此次課題的深入會順利很多。
林橙雨聽到她的話,才放下心來,卻也不忘記叮囑道:“不管怎麼樣,找個人和你一起上山。”
時清笑了笑,“好。”
掛了電話,時清才纔開始看消息。
張教授建立的實驗室羣裏,陳佳佳將茸青所有能查到的資料整理了發了出來。
張佳佳艾特時清:【清清,這是茸青的所有資料你先看一下,有需要再找我,很遺憾不能陪你一起過去。】
時清點開文件發現整理得很詳細,比她自己查到的資料還全,她連忙道謝,張佳佳笑了笑說“不客氣。”
課題研究組加張教授一共五個人,因爲實驗課題還在準備階段,時清正好閒下來,就提前一個人來到雲城開始收集數據。
張教授在羣裏回了個點讚的表情。
退出羣聊,時清打開短視頻軟件,沒有消息。
一個月前她便給採菌博主發去私信,希望對方能帶她尋找一下往年茸青的生長地,對方到現在也還沒有回覆。
不知道是不是私信太多沒看到,還是對方壓根不想回,時清想再試試。
結果一發,紅色感嘆號出現在了私信頁面,伴隨着‘在對方未回覆前,您最多隻能發送一條消息。’的提示。
什麼垃圾軟件
時清心裏吐槽。
又因爲對方的賬號沒有任何的聯繫方式,實名登錄的軟件一人只能一個賬號,時清更爲頭疼。
只希望到時能找到關於博主的消息,或者讓課題組的其他人再發私信看看。大巴一路跌跌宕宕來到雲城通可鎮,時清訂的民宿定位顯示隔車站有段距離,民宿提供車接送服務。
民宿給出的電話時清還未下車時就打過,前臺小姑娘讓她在車站等着。
她從車站出來,手裏擰着兩個黑色的拉桿行李箱。
臨近中午,氣溫升高了一些,時清早上走得急,此刻飢餓感襲來。
在外面站了大概十分鐘左右,一輛黑色的吉普牧馬人停在時清面前,車窗緩緩搖下,駕駛位上的男人眼皮微擡,聲音平淡地開口道:“時小姐?”
時清微怔,“請問你是?”
“哦,民宿的車。”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情緒。
時清以爲民宿派過來的車會是商務型的,此時面前的車加上人,都給時清一種高不可攀的感覺。
誰家民宿開吉普接客人啊。
時清正猶豫,先前撥打的民宿電話回電,電話裏的聲音禮貌地和她解釋:“車到了,是一輛黑色的吉普,車牌號是雲ck906。”
時清:“...好的。”
駕駛座上的男人掃了一眼時清以及身旁的兩個行李箱,車門打開後修長的腿從車內伸出,他大步走到後邊打開後備箱的門,黑色衝鋒衣的拉鍊拉到胸.前,露出一圈白色的內搭。
他打開後備箱的門後很隨意地靠着車,黑色的吉普洗的透亮,與他衣服的顏色是兩種不一樣的黑。
時清和民宿確認過身份,也不再扭捏,拉上行李箱拉桿繞到後備箱處。
黑色的箱子融入車身,男人關上後備箱的門就徑直坐到了駕駛位,連一個眼神也沒給時清留。
時清也跟着繞到車邊,拉開後座的門,時清想到來時坐了一路搖晃的大巴後座,她腦子一熱拉開副駕坐了上去。
駕駛座上的男人睨她一眼,車子發動引擎開出了車站。
梁齊宴一大早就開車去鄰市,還在半路就接到陳易寒的電話,民宿的接送車送去維修,讓他這個老闆從外面回來接上客人,民宿就不用再單獨找車。
儘管不情不願,作爲老闆,他還是答應來車站接人。
他到時其他旅客走得寥寥無幾,一眼他便看到了站在車站外面的時清。
梁齊宴一路開車很穩,時清靠着車窗,欣賞沿途的風景。
細柳隨着風飄動,藍天白雲,清新空氣吸入肺腑,時清一路坐大巴的疲憊被沖刷。
雲城的空氣對比其它城市,不知好了多少倍。
時清正欣賞着,肚子卻不爭氣的“咕”了一聲,聲音不大,時清不確定旁邊的男人有沒有聽到。
無心再欣賞風景,她坐正閉上了眼,打算捱到民宿再去喫。
梁齊宴聽到輕微的咕嚕聲,身邊一直望着窗外的時清坐正閉上了眼,腦海裏浮現出車站外的身影,梁齊宴電話撥回民宿。
他修長的手指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一隻手握住手機遞在耳邊,聽筒裏傳來民宿員工的聲音,他言簡意賅:“準備午飯,十分鐘到。”
對方還在反應中,他徑直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時清聽到他的話,不自在的扣了扣手指。
還是被他聽到了。
梁齊宴說的十分鐘,就真的十分鐘準時到了民宿大門外。
民宿在半山腰,空氣比車站清新很多,時清一下車,梁齊宴車上那股好聞的苦柚香就被沖淡。
黑色的吉普停在一棵柿子樹下,陰影將車子包圍。
車子停穩後,梁齊宴先一步解開安全帶下了車,民宿內一個短髮女孩迎了出來,他將車鑰匙一甩丟給女孩後先進了民宿。
女孩穩穩當當的接過車鑰匙打開後備箱,時清下車也繞到了車邊打算拿行李箱,女孩伸手製止:“我來。”時清不太好意思,兩個行李箱裝得東西不少,上車時是梁齊宴看不下去搭了把手,現在一個女孩子要從後備箱拿下來是有點困難的。
時清:“我幫你吧。”
女孩的手拉動行李箱的拉桿,輕輕一提黑色的箱子落到地面,滾輪在地上旋轉一圈,發出輕微聲響,時清趕忙伸手扶住。
“沒事的,我們老闆讓我在這打工完全就是把我當男人使。”短髮女孩笑了笑,“沒事,我力氣比一般人大。”
女孩將第二個行李箱拿下,關上後備箱領着時清進民宿。
兩個行李箱被女孩拉在手裏,“你好,我叫陳易寒。是這家民宿的負責人,剛剛是我給你打的電話,等會我幫你把東西放到你的房間,你直接去喫飯吧。”
“時清。”時清微微頷首。
時清覺得面前的女孩聲音和通話裏的完全不像,還未疑問陳易寒就先問道:“你也覺得不像是吧?每一個人說不像,我也很奇怪爲什麼不像。”
陳易寒很自來熟:“我和朋友打遊戲,朋友問我是不是用了變音器。”
不怪朋友會那麼說,陳易寒的聲音在現實裏聽起來沒有聽筒裏那麼細,但因爲她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襯托,聽起來各有各的風格。
時清是個不愛主動社交的性子,陳易寒給她一種親切的感覺。齊腰的長髮遮住臉,時清伸手別在耳後,開口誇讚:“是不像,但是都很好聽。”
陳易寒驚喜的轉過身,“謝謝。”
很快二人便從大門進來,民宿的裝修風格很簡約化,乳白的牆體上掛着淡綠的裝飾,門窗是實木做的,大門內栽種了許多樹,給民宿增添了許多綠色。
“你的身份證好上鏡啊!”陳易寒擰着行李箱帶着時清辦登記入住,時清身份證的照片吸引了陳易寒。
時清一直覺得身份證照片拍的醜,聽到陳易寒的誇獎不好意思的笑笑。
陳易寒手速很快,在電腦上一陣敲後就替時清辦理了入住,她將房卡遞給時清,給時清指了指民宿餐廳的位置。
時清低頭瞟了眼房卡,房號是在三樓,儘管陳易寒下車時提過讓她直接去喫飯,她還是跟着陳易寒到了房間。
把房卡收進包裏,時清上前伸手拉過一個行李箱,對陳易寒說:“三樓,我和你一起上去。”
陳易寒看了時清一眼道:“放心,我們民宿有電梯的。”
時清:
最後時清還是跟着陳易寒一起上樓,陳易寒也沒有阻止。四層樓的民宿裝了電梯,在樓梯左側。
電梯被打掃的很乾淨,地板被頭頂的燈光照得發亮,時清伸出手按下了三樓。
進到電梯時清想到來雲城的目的,向陳易寒打聽起採菌博主的消息。
“你知道一個叫日日安的採菌博主嗎?我看到他有一次定位是在這邊的。”
陳易寒看時清的眼神複雜,“你找他幹嘛?”
時清看陳易寒的反應感覺有戲,也不隱瞞:“我找他是想請他帶我上山熟悉熟悉,我可以付錢。”
陳易寒打量了時清一眼,皮膚白如雪,淡粉的套頭衛衣搭配一條寬鬆的休閒牛仔褲,長髮批落在兩邊臉頰,看起來不像是過來爬山的。
通可鎮是雲城空氣最好的地方,民宿坐落在半山腰,訂民宿的人大多是職場情場失意過來清淨的,但她看時清的狀態,也不像職場情場失意的那類人。
“他不缺錢,我幫你問問他吧。”電梯停在三樓,陳易寒走在前面替時清引路,“不過你要上山的話可以找我老闆,他對山上熟悉。”
“你老闆?”時清問道。
“就是去車站接你的那個,要是他願意的話你就不用特意找什麼博主了。”
就那個看起來很拽,神情慵懶的男人?
真有這麼全能?他找博主還想了解茸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