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袖且添香 作者:未知 添香楼作为平安城内最大的青楼,自然是一处销金的好去处。三层的阁楼装饰得是金碧辉煌,在深沉的夜色下,散发着纸醉金迷的气息。门口那两对大灯笼下,人流进进出出,可谓川流不息。 陆离跟着徐良,站到了添香楼下。 “哦吼吼,這么多人,還以为我来得比较早呢。”徐良自然是经過精心打扮的,一身合体的长衫,儒雅不失风流。手中一把折扇,也是夏末时节必不可少的把玩品。但這把泼墨折纸扇,是大有来头的。這可是当今画坛巨擎鲁夫子的佳作之一。折扇打开,那看似杂乱的泼墨,却勾勒出一幅妙趣横生的美人图。点墨轻挑转复抹,一位月下佳人,跃然扇面。扇面的曲折沒有丝毫影响构图,反而是如流风一般,让這位佳人多了遗世独立的仙气。 手中摇着這么一把美人扇,徐良堂而皇之地进入了添香楼。一进门,门口忙碌的小厮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徐良。虽然在平安城這样的皇城裡,皇亲贵胄,王子公孙不少,可是本朝初立。将姜国变成大姜朝的中兴之帝,也不会任由外戚胡来,因为這一点,所以许多外戚倒不如商贾之子来得出手阔绰。 早年就声名在外的徐明逸,在拿下织造局的供货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商。纵然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可是徐明逸已然成为平安城内一号人物了。徐良這位徐家的大公子,也就成了平安城的一号纨绔了。 “徐公子,您来啦?”小厮脸上带着谄媚的表情,对于出手阔绰的徐良,添香楼的张妈妈特别交代過,要好好招待的。而今天晚上又是紫月姑娘梳拢之日,想必那价钱自然不会低。眼前的這位徐公子嘛,說不定也会出手啦。 “還有沒有位子啦?”徐良沒有去看小厮,只是抬眼打量着。添香楼的格局是一個“回”字形。共两层的格局,一楼中间是一座舞台,這是平日裡姑娘们一展才艺的地方。舞台之旁,一溜桌椅,如今也算是高朋满座了。二楼是個回廊,坐在二楼,自然也是可以看到一楼的舞台的。只是二楼是包间,位子不像一楼那样开放,比较私密,适合比较注重自己身份的大人物。 “有有有,徐公子常来的那间,一直给公子留着呐。不過公子的几位朋友倒是已经到了。他们說,就先去公子的雅间内坐着啦。”小厮殷情地在前面带路,徐良一听,倒是来了精神,“走走,快带我上去。” “好嘞,您請。” 陆离跟在徐良的身后,对于添香楼,他初来此地的时候,的确为之炫目,但是到了现在,他也已经习惯了。鼻尖弥漫的,是一股淡淡的脂粉气,這让来到此地的男宾们,更加亢奋。 他走在舞台两旁的楼梯上,看着在一楼的那群男人们。今天的重头戏在紫月,所以除了在外伺候茶水的侍女之外,其他姑娘一概不出来迎客。這也让各位恩客更加迫不及待。 来到二楼,小厮径直打开了一间雅间的房门。徐良一步跨进房门,笑道:“你们這两個家伙,倒是早就到了。”房内這两人,陆离也认识。年纪稍长這位,便是贾府的小公子贾中和,因为贾徐两家相邻,所以两家来往也比一般人要密切。至于另外一位嘛,那就有来头了。那为是当今文华公主之子,也是一位小王爷。当今天子姓李,這位小王爷的名字便是唤作李蕴。那贾府便是当今门下左补阙贾大人的府邸了。徐良比起這两位来,在来头方面,自然是矮了一截。但是一位王爷,一位大人之子,受到的约束比徐良大得多, 至少在出手方面,绝对是徐良来得阔绰。所以這三位好友往日裡倒是以徐良为首的日子居多。就比如說這间添香楼的雅间,凭贾中和和李蕴,绝对不会预定下来,光是那一笔不菲的租金,就不是二人承受得起的。 雅间内早就置放了一桌酒菜,因为紫月姑娘的关系,陪酒的姑娘也沒有,自然也就只有几個男人了。徐良,贾中和,李蕴三人各自落座。徐良一指年纪不過一十六岁的李蕴,笑道:“你這小家伙也来啦?” 李蕴稚气未脱,說话的口吻却已然是一個大人。“怎么,良少不欢迎我来嘛?” 徐良拿過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欢迎之至,蕴哥儿,今個有兴趣做一回紫月姑娘的入幕之宾嘛?”說着,他玩味地冲着李蕴笑。李蕴平日裡就十分仰慕紫月姑娘。說起来,一位年方双八的秀美(娇)娘,弹得了古曲,唱得了新词。曲艺无双不說,诗词书画也是样样精通。李蕴這個情窦初开少年,怎能不倾慕? 听得徐良說起,李蕴也是红了脸。這次紫月传出消息要梳拢,他是第一個跳起来的。能够做那入幕之宾,与可人的紫月姑娘共一回鱼水之乐,可是李蕴朝思暮想的事情啊。可是,紫月姑娘的身价,自然不菲。虽然平日裡李蕴的花费已算奢侈,但是在這欢场之内一掷千金,他還沒有那個本钱。哪怕是有那個本钱,他也是不敢做的。身为公主府的王爷,那乌台之中,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呢。 所以,他就只好来求助大纨绔徐良了。 贾中和家教甚严,平日裡出来喝次花酒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要争一個姑娘,在贾府的门风之下,他是绝无可能這么做的。所以,他只是来看热闹的。 三個富家子弟在房中谋划着今晚的大事,陆离则来到了房门之外。這個时候,他总不能打搅三位公子的雅兴。陆离也不走远,装成恩客的样子,倚靠在二楼的栏杆上,看着一楼熙熙攘攘的人群。 這场盛事,让添香楼人头攒动。 忽然,只听得清弦一响。在原本嘈杂的环境之中,突出一鸣清音。弹拨三两声,却引人侧耳。 安置在舞台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舞台之上出现了一個人。一位身着大红的蒙面少女,捧着琵琶,娉婷袅袅地来到舞台之上。红色长裙剪裁极其大胆,上装短小,抹胸也似。這薄薄的布料看似节省,却是更加衬托出衣裳之中束缚的完美酥胸。再往下看,一抹细小腰肢如同扶风弱柳,在灯光照耀之下,紫月姑娘的腰肢柔若无骨,肌肤更是晶莹剔透。腰肢以下,便是一條绣工繁复的褶裙,层层叠叠,仿若云嶂。 少女轻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顾盼之间,别有一番滋味迷醉在心间。 紫月姑娘当真是不负花魁之名。 這看似调弦的两三声琵琶,让全场为之一静。但等到紫月姑娘一身大红出场,场面先是一窒,然后,才爆发出更大的声势来。台下的男子,不管老幼,皆是为着少女大声喝着彩。 紫月的眼眸烟波流转,先是扫了一眼二楼某处,然后,才低下头。舞台之上的灯火突然灭去,光线为之一暗。只剩下台上一盏残火,還有台上那個如同出嫁的女子。 陆离静静地看着,平静的脸上,過于平静了。 “淡抹浓妆着霓裳……”少女面纱轻动,响起的却是清丽的歌声。歌声一起,四下鸦雀无声。 “笑靥嫣然镜花黄。”少女怀抱琵琶,却是一個转身,翩然起舞。這一刻,台下准备好的乐师们也奏起乐曲,为少女应和。 少女手中拨动琴弦,眼睛半睁半闭,似陶醉,似回忆。 “流年已逝忘川岸,劝君莫恋弱水长。” 听到這一句。陆离的心,却仿佛如同少女手中的琵琶一样,被悄然拨动了一下。 四句唱過,少女的表演,却才刚刚开始。她忽然一抛手中的琵琶,双袖一甩。乐师手中的乐曲,也是转折一回。如血水袖随之张扬而出,如同敲击着看不见的大鼓。少女摆臂后仰,水袖与少女的身姿完美地契合成了一道弯月。柔软的臂,柔软的腰。少女的身姿柔若无骨,轻柔如水波荡漾。 而时光如水,那年的少年,是否還记得那时的少女? 看着那舞姿,陆离忽然握紧拳头。 全场寂静,静静地看着少女在舞台之上的独舞。那一抹红的惊艳,想必会永世都存在在他们的心间,难以磨灭。 一曲红袖舞,且为君添香。 二楼的雅间之内,李蕴双眼闪动着光芒,整個人都已经呆滞。徐良在這方面毕竟见识广博,虽为此女所惊艳,但是却還能自持。他看着少女的舞姿,美人扇靠在膝头,打着节拍。贾中和暗中吞了一口口水,這样的女子,怕是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了吧。 而在他们雅间的隔壁,一位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举起酒杯,却沒有喝。从紫月上台之时起,他就已经举起了杯子了。在他身旁陪坐的,是一位颇有书生气的男人。那男人也是盯着紫月,但是眼角,却留心着中年男子的神态。看到中年男子为紫月所着迷,他心中大定。 待到紫月一舞终了,那书生气的男子笑道:“大人可還满意?” “如此绝色。”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似乎也是从迷醉之中醒来,喝下了杯中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