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壮士 作者:未知 林谨容垂着头,紧紧把毅郎抱在怀裡下了车。豆儿沉默地把一只装满了金银首饰的匣子扔给面前那個身上散发着浓浓血腥味的匪兵。那匪兵犹自不肯走,站在那裡凶神恶煞地盯着林谨容看,豆儿怒道:“什么都在這裡了,還要怎样?” 那匪兵目光在林谨容和豆儿身上扫了一遍,又落到毅郎身上,冷冷地道:“是自己动手還是让我搜?”他不信她们身上真的沒有金银珠玉了。 林谨容抬起头来看着那匪兵,淡淡地道:“沒看见我人都穿成這個样子了么?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逃命?” 那匪兵還要再說什么,陆缄已然斜跨過来拦在他面前,直瞪瞪地看着他,大声道:“宋如山!你說话不算数!” 宋如山正在那裡和陆建新为马车的事情讨价還价,闻言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将過来,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老梗!” 那匪兵冷笑了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抱着那只匣子走到涂氏面前,還未开口,涂氏已然痛哭流涕:“都在這裡,都在這裡,拿去!”头上只剩一根绾发的素银簪子,却也不曾幸免得去,只落得披头散发地蜷在陆建立身边哭。 林谨容默默地从头上取下一根乌木簪子,示意豆儿递過去给涂氏。豆儿才拿到手裡,就有人看過来,看到是根木头簪子,這才让开了。 陆缄睁大眼睛,拳头握紧又放松。林谨容轻声道:“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烧。什么都沒命重要。”他们這么一群老弱妇孺,拿什么去和一群亡命之徒拼?别看這么多的家丁,真到了那個时候,有几個乐意白白送命?先前的话不過是给自己壮胆,不過是說着好听,做着好看而已。 突地听得后头一声凄厉的尖叫,众人齐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過头去瞧,但见荷姨娘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发乱钗横,梨花带雨,惊恐地缩着肩头,只管哭喊:“老爷,老爷!”几個男人一言不发,团团围着她上下打量。 林谨容看到宋如山的眼裡闪過一丝惊艳,随后眼神就再也挪不开,陆建新神色莫测,由不得在心底最深处哀哀地叹息了一声。 宋如山大步走過去,一巴掌推在离荷姨娘最近的那個汉子身上,骂道:“呸!看你那個熊样儿!走开!”一双眼睛死死盯在荷姨娘身上不肯放松,仿佛要烙出两個洞来似的。猛地回头对着陆建新大声道:“這女人不是你陆家明媒正娶的太太奶奶吧?” 陆建新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宋如山的眼睛裡闪着熊熊火光:“用她换马车!” 陆建新的脸突地沉了下去,悲愤地道:“士可杀不可辱!” 宋如山鄙夷地道:“不過是個姬妾下人罢了,算得什么?也值得你什么可杀不可辱?你刚才不是要尽孝,给你老母讨要马车么?就是她,把她给我,我就给你马车。” “老爷……”荷姨娘将双手举起来,微微仰着头,摆出一個祈求的动作哀哀地看着陆建新。 陆缄出离愤怒:“你說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我不会伤她!难不成她是你的女人?”宋如山讥讽陆缄两句又看定陆建新:“是要尽孝,要你全家老小,還是要美人,随你。我可以派人送你们出城去,保你们平安出城,還可以让你们留下手裡的棍棒兵器和干粮。” “老爷……”荷姨娘站立不稳,摇摇欲坠。陆建新的表情阴晴不定,看看林玉珍,又看看陆老太太,仿佛希望有人替他作出這個决定。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林谨容把半边脸藏在毅郎的小披风后头,情不自禁地红了眼。 陆老太太垂着眼,喃喃念着经文,只管转动手裡的佛珠,林玉珍拧着眉毛,面无表情地盯着正前方的一匹马,二人都不肯看陆建新,更不要說给他什么暗示。陆建新又看陆缄,又看陆建中等人,一脸的为难迟疑伤心。 终是陆建中轻声道:“大哥,百善孝为先。”不過是個姬妾玩物而已,算得什么,哪裡能和一家子老小比?再說人家若真要抢,问他也不過就是问问,哪裡当得真? 陆建新眼裡挤下两滴泪来,虽未明确表态,其实表现得很明白。 宋如山指定老太太先前坐的那张车,朗声道:“還是這张吧!”想想又指指那张破车:“這個算是搭给你们的!” 忽听马蹄声响,有人从远处奔来,大声喊道:“宋三哥,宋三哥,俞宗盛那老狗给汪二哥找到了,一刀砍下人头来!” 陆家众人听得這血淋淋的话,全都挨挨挤挤成一团。 宋如山大喜,猛拍了一下大腿,高喊了一声:“好!這老狗害死我們多少弟兄,害死多少无辜人,现下也正好将他头挂在墙头风干!那狗*日的知州呢?找到沒有?” “你要不要看看他的人头?”有人冷冰冰地应了一声。众人抬头去看时,但见一個青衣汉子拍着一匹马慢吞吞地走過来,马鞍上還吊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走一步,血就往地上滴一滴。 涂氏“呃”了一声,软绵绵地晕倒在陆缮身上。孩子们都被大人面朝裡拥在怀裡,女人们吓得哭不出声来,男人们无声地挤在前头,把女人孩子掩在身后,只能听见陆老太太念往生咒的声音,颤抖着,却每一個字都清晰无比:“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 “人生一梦中,荣华总是喜。浮生能有几,贫富一般穷。”林谨容的眼角由不得潮湿了,毅郎将手抚上她的脸颊,静静地看着她,林谨容含住他的小手,挤出一個难看的笑容。 却听她前方的陆缄“咦”了一声,同时往前跨了一步。林谨容听他的声音裡似是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忙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但见那高踞马背上的青衣汉子也正冷漠地看着他们。那汉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身上的衣衫穿得一丝不苟,额头上明晃晃一個烙印,眼神冷厉如刀。 是王立春!看他好似在這群人裡地位不低,說不定說话還能起作用。林谨容的心裡由不得生出一丝希望来,指望王立春還记得当初陶舜钦的旧情,陆缄救了他一命的情分,高抬贵手,這一家子人就算過去了。可是王立春不過冷冷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与宋如山等人說话,仿佛从来不曾见過他们,也不认识他们的模样。 不要說林谨容,就是陆缄也觉着仿若是一盆冷水兜头淋了下来。王立春仿似是又换了個名字,王立春倘若想帮他,不用他多說,倘若不想帮,求也白搭。更何况,成与不成与匪首相识都不是什么好事儿。陆缄垂了眼,握紧手裡的弹弓。 豆儿也认出王立春来了,但看到王立春的态度,林谨容和陆缄的反应,便慎重地垂了头,一言不发。 却见那边王立春猛地将两個人头扔在宋如山的脚下,淡淡地道:“就這样!” 宋如山一张黑瘦的脸庞显得越发地黑,死死瞪着王立春。王立春一言不发,挑着下巴斜斜地看着他,一只手牢牢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仿佛一言不合就随时可能抽刀砍過去。 “两位哥哥有话好說,休要伤了自家和气!”那青白脸皮的汉子微笑着挤到二人中间去,一手推着一個,轻言细语地道:“各让一步,各让一步。二哥重信诺,三哥這個也是人之常情,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王立春淡淡地道:“男人尿出去一條线,哭出来两眼血,吐口唾沫是钉子!這话是你适才說的?你宋如山是男人吧?连裤裆裡的东西都管不住,還想要弟兄们信你的话?” 宋如山涨红了脸,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使劲踢了那两颗人头一脚,愤恨地走开,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从始至终,再沒看荷姨娘一眼。 “已然答应過的话就要兑现,谁要再动他们,就是和我汪立三過不去!”王立春把刀拔出投到地上,看向陆家众人,冷冷地道:“快滚!”目光从陆缄脸上飘過,半刻都沒有停留。 陆建新长叹了一声,朝王立春抱拳:“多谢這位壮士。”王立春看都不耐烦看他一眼,只沉默地捡起那两颗人头继续挂在马鞍上。 青白脸皮的汉子嗤笑了一声,道:“别得了便宜還卖乖,今日喊了壮士,明日便带了官兵来杀。” 陆建新再不敢发一言,示意下人去拉陆老太太早前坐的那辆马车,青白脸皮的汉子冷笑:“還想要车?滚后头去,赏你们那辆破车!” 陆家人垂头丧气地把陆老太太扶上那辆破车,簇拥着破车往前头行去。荷姨娘由小星扶着,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行不多远,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听得众人毛骨悚然,以为她经過刚才的事情给吓疯了。回头去看,却见荷姨娘狠狠抹了一把脸,沒事儿似地埋着头使劲往前走。 雪停,风住,厚重的云层被日光撕开一小條口子,寒凉刺目的日光照在沉默冰冷的平洲城门上,反射回来的光令林谨容的眼睛一阵刺疼。终于到了城门前。往前再行十几丈远,就能出了這個炼狱一样的平洲城。可是,她突然不确定起来,往老宅逃,真的是最稳妥的選擇?還有林家人,此刻又是什么样的光景?有沒有遇到和他们类似的事情?但唯一让人放心的,就是林家沒有荷姨娘這样的大美人。 ——*——*—— 照旧有加更,继续求粉红。周一,推薦票也顺手扔一张吧,嘿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