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旧事 作者:未知 林谨容沉默地和智平、智清二人道了别,将紫罗面幕戴上,领着几個婆子和明显是闹了矛盾的荔枝和桂圆回了庄子。 才进了门,就见早前被她遣去寻林世全的苗丫“刺溜”一下从门旁阴影裡钻了出来,一边朝她挤眼睛一边道:“姑娘,来客人了。陆家表少爷带着小书童游山玩水,不期那桥腐朽塌了掉入河中。我哥哥去捉桃花鱼儿恰好遇到,救了他们。這会儿太太正陪着表少爷說话,让您回来就過去。” 看着苗丫那笑嘻嘻的轻松样,林谨容就晓得陆缄沒把事情的真相說出来。却并不立即就去陶氏那裡,而是自顾自回了屋,对着窗外那株已经凋谢发芽的腊梅树发呆。 “姑娘若是不想過去,不如洗個脚睡上一小觉,我去和太太說您累了,吃晚饭再過去?”荔枝不知林谨容今日在外遇到了什么事情,但看到她沾满泥土的湿鞋子和阴郁的表情,也能猜到不会好到哪裡去。后来又见她把苗丫打发出去找林世全,就又猜到了几分——多半陆缄主仆落水和她有关。這会儿见這林谨容這样子,下意识地就猜她是不敢過去。 “嗯。”林谨容這会儿的确也不想過去见到陆缄那张脸,她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再加上折腾了许久,爬高下低的,的确也是累极了,头挨着枕头沒多会儿就睡着了。 阴沉沉的天,干得硬白的地,枯黄的芦苇,在冷风中默然矗立的江神庙,四处奔逃哭号的灾民。 刺眼的雪地裡鲜血满目,一片血红。 荔枝在拼命地喊:“快跑,快跑……” 她拼命的逃,拼命的逃,脚好痛,胸口如同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五脏六腑和咽喉都在抽痛…… “嘶……”林谨容疼得坐了起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日影西斜,窗外绿意盈然,窗下有铺着石青色半旧万字不到头锦席的白藤坐榻,角落裡的青瓷刻花卷草纹香炉在吐纳着百花香,條桌上的耸肩美人瓶裡桃花灿烂,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是在自己的屋子裡。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拥紧被子,盯着被面上的梅花纹发呆。她近来忙着庄子裡的事情,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可刚才這個梦,却是如此的真实,甚至于半点梦裡常有的变形扭曲都沒有。 她竭力不想去回那场景,那场景却总是固执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在等候陆缄的那几天是她印象中两世加起来最为寒冷的几天。每天总有等船的灾民不顾江神庙庙祝的阻止,把江神庙中能够生火御寒的东西拆個干净。把江神像身上穿着的衣服和帐幔撕下来垫着盖着,把木门、窗户、供桌统统拆下,就在大殿裡燃起火堆。在火堆上煮汤熬药烤饼,四处充斥着怪异的味道和孩子的哭声,老人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哼哼声,以及男人们的怒骂声,女人们低低的抱怨声。 她和荔枝算是幸运的,不用和那些人挤。不外出的时候,她们就躲在江神庙那间隐蔽的杂物间裡,庙祝和他的养女把门一锁,堆上几堆干草,外面的世界就完全和她们两個隔绝开来。虽然沒有取暖的火盆,小床上的被褥也很单薄,但是主仆二人紧紧靠在一起,却也并不冷,也不用担心谁会来侵扰她们,饭食虽然不好,却能吃饱,她真的很满足了。 只是她总是很担心,看到无数人拖家带口来了又去,总也看不见一张熟悉的面孔,也就无从打听家裡人和陆缄的情形。直到那一天早上,她们的眼睛都看酸了,才终于看到一张熟面孔,那是一個叫陆绩的陆家旁支子弟。 陆绩虽是旁支子弟,家中贫寒,之前却也经常去陆家走动的,直到陆纶身死,陆家很长一段時間都关门不纳客,這才不见他去了。她和陆绩虽沒甚交集,只是见過几次面,可在這样风雨飘摇,人人自危的时刻,见了熟面孔兼族亲心裡总是比平时更欢喜几分,更亲切几分的。 她惊喜地让荔枝把陆绩請過来相问。 陆绩看到她们主仆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二嫂怎会在這裡?” 她满怀希望地同他打听家裡人和陆缄的消息,陆绩很干脆地告诉她,只知道林家也遭了灾,但是沒见着林家人。說到陆缄的时候却瞄着她迟迟不语,许久才叹息道:“二嫂,情况危急得很,匪兵马上就要杀過来了,你還是不要等了吧,不如先跟我走,慢慢又和二哥汇合。我虽然不才,也沒甚本事,好歹也能顾得你们两個弱女子的周全。” 她向来比较笨,听不懂话裡的含义,只是摇头:“不行,我答应過要等你二哥的。他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二嫂啊……”陆绩长叹了一声,摇摇头,欲言又止,满脸的同情。 她下意识地觉得害怕,心裡揪紧起来,颤抖着声音道:“怎么啦?” 陆绩叹道:“沒事儿,沒事儿,你们先同我走就是了,躲過這场灾难,我再帮你找二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烧。匪兵来了可吓人。” 他越是不說,她越是害怕,以为陆缄是遭了不测,苦苦哀求他一定要說。 “我实是不忍心和你說……可是二哥的做法真不地道,我亲眼瞧见,他带着三伯父和三伯母坐着驴车往另一條路去了,這会儿怕是已经過江了。” 這個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她的脑子裡顷刻间一片空白,她不信,明明他把身上大半的钱和值钱的玉佩都给了她,又重金托付庙祝照顾她,還請庙祝帮忙找船家的,他怎可能就這样扔了她走了?难道那钱和玉佩是留给她生活的?找船也是幌子?他其实是要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之后她只看到陆绩的嘴唇不停地动,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好像是在劝她和荔枝赶紧跟他走。荔枝拉着她使劲摇晃,大声喊她的名字,她勉强聚拢精神,抱着最后一分希望问陆绩:“除了你看见,還有谁?” 陆绩苦笑:“二嫂,我早前不敢和你說就是怕你不信。看吧,果然不信了吧。可我凭什么骗你啊?我问你,我二哥是不是穿件天青色银鼠出锋的袍子,脚上是乌皮靴,头上戴個青色结带巾?”又随手抓過他身边的同伴:“我问你,前日我們是不是看到陆二哥陪着两個老人坐着驴车往南边那條路去了?” 他那同伴她虽不认识,但那人的表情却是万分地肯定:“沒错儿,我們亲眼看到的。還喊他来着,他假装沒听见。” 荔枝颤抖着声音道:“会不会看错了啊?” “看错了?”陆绩冷笑:“我們是亲戚,不是仇人,我骗你们做什么?愿不愿意跟着我們走,是你们的自由。我是看在都是族人,你们又是两個弱女子的份上才肯管這闲事儿,不然我是吃多了吧?” 他的同伴忙上前打圆场:“何必生气呢?嫂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吧,匪兵真的马上就要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两個单身女子,夫人又年轻貌美,若是沒有人护着,怕是不好周全,這裡已经沒有船了,我們有马,可以到前头的县府去坐船……” 她拒绝了他们。她想再等等。 陆绩又劝了两回,劝不动,径自走了。 她靠在荔枝的肩头上哭不出来。荔枝安慰她,說兴许是看错了或者是陆绩骗她也不一定。可是她想,怎会看错呢?陆缄的确就是穿那样一套衣服,再說她和陆绩无冤无仇,她想不出陆绩为什么要骗她,有什么理由骗她。 她和荔枝一直等到黄昏,等到雪落满地,等到人越来越少,终于也沒等到陆缄。等来的是匪兵,等来的是死。 到此为止!林谨容疲倦地揉了揉额头,翻身下床,禁止自己再往下想。 桂圆从听到动静,忙笑嘻嘻地走进来,笑道:“姑娘,太太已经让人過来问過两次了,您睡得好么?” 林谨容闷闷地道:“问什么?” 桂圆就沒停止過笑:“问您怎么還不過去呀?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請水老先生来扶脉。” “我很好。”林谨容一想到自己早前因为月事不调,請水老先生开的那难吃无比,又麻又酸又苦的药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颤。难怪当初林三老爷会抱怨药难吃,果然是很难吃。真难为陶氏這样长年累月地吃,還眉头都不皱。 “表少爷着了凉,水老先生开了方子,他们要在咱们庄子裡住两日呢。太太向表少爷打听诸先生的事情,听那意思,好像想让咱们七少爷也跟着诸先生读书似的。” 這丫头,连陶氏和陆缄說什么都清楚,百分百在自己睡着的這段时辰裡就一直在陶氏的院子裡出沒,光顾着去看陆缄了。林谨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七少爷還這么小,不過刚开蒙,诸先生不会收的。” 她当初听铁槐家的提起诸梦萼时就已经想過這事,但考虑到林慎之年纪太小,跟着林老太爷更好,要拜师也是十岁以后的事情,也就沒有提。 ——*——*——感谢的话(不计费)——*—— 元旦上架以来,世婚的粉红涨得不错,本月新書订阅也排第一,书评区也很热闹,我要在這裡感谢给我支持的书友们。真的很感谢你们的支持和慷慨。有些书友特地充值开了vip来订阅,有些书友想方设法为我凑粉红,有些书友除了订阅正版以外還给我打赏,還有些书友劳心费力的写评。 虽然一直這样加更,对于上班族的我来說,真的很辛苦,不過我是痛并快乐着的。一切都因为有了你们。我会认真地,一丝不苟地按着我的设想和大纲写下去,尽力去写好這個故事。 今天是粉红双倍的最后一天,求票肯定是還要继续求的,因为不想要粉红是假话,我很希望能继续往上冲。当然,不会强求。o(n_n)o谢谢大家。祝大家愉快。 ——珍惜你们的小意(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18wenku.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