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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赔罪

作者:刀豆
媒人来了,周玉也不說是什么缘故。說不出口,只說要回家。媒人在這卖力劝了半晌,說了一山的海话,這姑娘也不改口,只是最后不出声了。要回家。

  褚暨老脸臊的慌,任媒人跟那周玉去沟通,也不掺和了,跟温峤去那厅中喝茶。两人說起最近朝中发生的事,温峤欲言又止的說了一句:“茂华,你最近還是不要进宫去了啊,皇上近来的举动,不只是针对王家,我怕你……”

  褚暨沒答话,温峤說:“這件事,明眼人恐怕都会站在王氏兄弟這边,可我担心你,你那侄女在宫裡,你们兄弟都是皇上的近臣。”

  褚暨道:“你放心吧。”

  只有這么两句,沒头沒尾的,可是彼此都听的明白。两句话轻巧巧的一带而過,也不往深了說。

  话题回到眼前来,温峤喝了一盏接一盏的茶,笑眯眯问褚暨道:“那這人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是要留下還是给她送回去?”

  褚暨看他一眼,不耐烦啧了一声,眉头蹙起来,神色不悦。

  温峤大乐道:“你原来不是還說不要,嫌我多事的嗎?现在又非要不可了?你這老树桩子今天還老来春了嘛,還真看上了?可你這年纪确实大了点,人家姑娘說的也沒错,你看你這一身褶子,我要是十五岁,我也得嫌死了。”

  他做了個很发愁的表情:“要不我让我夫人来,替你打扮打扮,抹点粉儿涂点胭脂,兴许可行。”

  褚暨冷笑了一声,抬起右手,一下一下戳他胸口,嘴裡冷冰冰的迸出字来:“混账东西,你现在尽管掀起你那舌头說,說出花儿来,我今日受了你這么多羞辱,你要不能把這件事给我解决了,我就把你舌头拔下来,把你胯底下那膫子切下来煮熟切成一盘,你就在這给我一片一片吃下去。”

  温峤二郎腿一夹:“哎,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我帮你娶媳妇,我還要帮你洞房不成?我替你物色了這么好一美人,人家看不上你,這還成了我的不是了?那我不管了,我這就回家去!”

  褚暨冷笑道:“你试试看。”

  温峤說:“哎,何必嘛……”

  那边屋裡,媒人在跟周玉說话:“哎哟,這個年纪你還嫌老?你沒见那些达官贵人,五六十七八十了都還在纳妾,纳的都是你這样十五六的小姑娘,我给你找了個三十多的,你還嫌老?你這丫头可真会挑哟,這褚公正当而立,风华正茂,這样的好人,你還說人老?你让别的姑娘活不活了?”

  褚暨三十多岁确实不算老,模样看着也年轻的很,然而周玉看上的是儿子结果嫁给爹,猛一下心理落差太大。周玉撅着嘴,說:“他儿子都比我還大了。”

  媒人笑道:“你瞧瞧你,别人盼都盼不来的福气,你還不乐意。”

  媒人是见過世面的人,听到有小娘子這么闹,心裡是满满的不屑和鄙视:就你這样的身份,贵人肯要你做妾都是给你家长了脸了,你還不识相?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得了便宜還卖乖,真是受不了了。换做平常,媒人早就冷了脸懒得跟对方說话了。然而那褚暨似乎是对這小娘子真心有意,温峤又一再嘱咐她,当的很重视的样子,媒人也只得拿出一脸认真关切的样子来。

  此时屋裡沒有旁人,媒人也直截了当,半是鄙夷半是劝說地笑:“哎哟,您這话說的,跟不食五谷杂粮似的,您以为這褚暨是什么身份的人,你知道什么叫年纪大?旁人忙忙碌碌五六十岁了,兴许還做不到一個县的长官,這褚暨才三十四岁,就已经做到尚书令了,你见過几個比這更年轻的尚书令?那王导在朝中跟他差不多的资历辈分,差不多地受皇上信重,年纪都已過五十了。你還說人家老了,哎哟,我真不知道该跟你說什么了,笑死人了。”

  媒人說:“那温太真是什么人?刚直傲气的不行了,還亲自忙活给他纳妾做媒,你這一骂骂了多少人呀?你骂他一個,把温公也给骂了,把那些跟他声望媲美的人也给骂了。人家不生气不反驳是风度,你還真以为你占理呢?”

  周玉被仆人骂了個狗血淋头,也就怂了一头,承认自己见识浅薄出言蠢笨,不再反对争辩。

  媒人讥讽她,然而她并不生气的,也不往心裡去,感觉对方說的有理,同时挺好奇的,這人凭什么年纪轻轻就名位這么高。

  媒人见她发问,不是個冥顽不灵的样子,就說:“皇亲国戚嘛,有什么可奇怪的,褚家从西汉时期就开始做官了,好几代都是太傅。正经累世公卿,高门贵姓,他又少年成名,他出来做官,皇上能给他小官?当然要配得起他名声。”

  周玉道:“季芳呢?”

  媒人道:“就凭他的出身,以后官位不能比他父亲低吧,褚家子弟都是清贵的立身,身居高位又处世圆融,从不参与朝廷争斗,不然哪能从东汉荣耀到现在。”

  周玉道:“他娶妻了嗎?”

  媒人看她一笑,說:“哎哟,他怎么可能沒娶妻,女儿都多大了,快三岁了吧。人家年轻公子哥,十七八岁,心思花着呢,沒什么不玩的,你指望他能跟他爹一样清心寡欲,连個妾都不纳啊?”

  周玉疑惑道:“他是那种人么?”

  媒人笑說:“他夫人都管不住他呢,成天在外面喝酒胡玩,跟那些朋友沒遮沒掩地嬉闹,醉的沒天沒日,十天半月都不归家的。”

  周玉道:“他父亲不管他嗎?”

  媒人說:“這有什么可管的,他是男人,年纪又轻,不到处玩,多结识一些名人,攒些声名,难不成天天在家跟夫人绣花?人家玩归玩,做事有分寸的呢。”

  周玉說:“他跟他夫人很好嗎?”

  “還行吧听說,相敬如宾呢。”

  周玉有些隐隐的失落,沒想到他有妻子有家庭了,看来的确是沒有缘分。虽然她很喜歡這個人,但是她也不想给有妻室的男人做妾,受不了那個委屈。先前要不是媒人說他妻子死了,身边又沒人,她再喜歡也不会答应的。

  這样算起来,嫁爹也不错。

  年纪大了一点,接受了一下也還好,其他方面也都是好的沒有更好的了,确实是难寻的好人。

  嫁给這個還是满意的。

  媒人见她這么快就回心转意了,也给逗笑了:“哎哟,你這小娘子,不愧是商人家出身的,势力势力,可精可精的呢,瞧瞧你這厚脸皮儿,自個打自個脸疼不?”

  周玉心思转過来,听她老在嘲讽自己,也回击說:“你這老孃孃,温公怕我跑了,特意交代你让你来挽留劝服我的,你把我给劝服了是你的功劳,你不好好收着,自己给自己拆起台来了?還有,你這做媒就好好做媒,怎的话這么多,乱议论别人家的家事。你看看人家温公,褚公都是怎么說话的?谁像你這样无趣刻薄的?”

  媒人說:“哦哟,你這小娘子好会過河拆桥呢。”笑道:“行,行,你比我大,你高兴就行。”

  媒人過去回话,說周娘子不要走了,温峤跟褚暨都笑了起来。

  温峤說:“你可问清楚,她是真不走了還是假不走了,别今天晚上又闹起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媒人說:“千真万确她不想走了,大人您就放心吧,不会再闹的。”

  媒人跟温峤這边說好了,又去向周玉道:“小娘子,你早上伤了褚公的面子,你也晓得,這些达官贵人最要的就是脸面,你既然决定留下来,须得去给他陪個罪,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让他找回面子,這才能做成一桩佳话,否则就成了笑话了,你看這事行不行?以他的身份,你给他陪個罪下個跪都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周玉道:“就是陪個罪是吧?這有何难的,我以后要在這府裡呆着,不给他陪個罪也說不過去。”

  媒人笑道:“小娘子真個爽快人。”然后教她過去如何如何說。

  那边褚暨跟温峤笑呵呵坐在上位,周玉過去盈盈下拜,温峤打趣道:“小娘子這是又不走了?”

  周玉按媒人的說辞回话,一脸惭愧羞喜地說:“小女子有眼无珠,不识得褚公的大名,說了让人见笑的话。而今见褚公宽容温厚,深为褚公心胸气度所折服,心甚爱慕向往之,不敢求怜爱,只求允我在褚公身边侍奉痰盂箕帚。”

  温峤将案上一盏凉茶浇在脚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她:“說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常言道:覆水难收,你要如何把這水收回去?”

  周玉知道這人是故意刻薄自己,可是既然是来赔罪的,被人家难为也是情理之中。她不羞不臊含了笑,小心翼翼蹲下身去,跪在席前,掏出袖中的手帕要去擦那地上的水迹。

  褚暨伸出手拉了她一把:“行了行了,太真同你說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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