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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家

作者:刀豆
褚暨很臭美,很爱自己的胡子,自诩美髯公,每天起床都要花费一点時間,对着镜子将他那胡子用個小梳子梳,用個小剪子修剪整齐,一点凌乱杂毛都不要。

  周玉来了,就轮到周玉伺候他了。天亮辰时,他正襟危坐在席上,一只手搂着周玉。周玉坐在他膝上,拿着小梳子替他梳胡子,专心的用剪刀细细修剪。

  今天起的很晚,周玉一边修一边說:“今天不去署中了啊?”

  褚暨笑道:“我這身体不适,最近都不去了,告几個月假。”

  周玉并不懂那些。她看褚暨好好的,红光满面,并沒有哪裡不适的样子。她好奇道:“你不去的话,那署中的公务谁帮你理啊?”

  “有左右侍郎,有长史。”

  “左右侍郎是谁?长史是谁?他们都听你的话嗎?”周玉不解道。

  褚暨笑:“他们各有各的职务,說了你又不认识,你要听嗎?”

  周玉還是不要听了,又问他:“尚书令是很大的官嗎?有多大?”

  褚暨這個尚书令只是闲职。官高位显是真的,但并沒有什么职务。尚书一职在前朝时是机要之臣,官员的章奏由尚书台抄录,上呈,批复,皇帝的诏令也多由此出。然而新朝建立以后,另设中书监,中枢机要的职能便转移到中书,尚书令就成了闲官,基本沒有实权。不過因为褚暨品级较高,又是皇亲所以较得信重。

  梳好头发,系上袍子,周玉搂着他脖子亲亲热热的蹭了一会。褚暨過来吻,她又嬉笑着躲闪。

  那时候季芳正好過来,看见他父亲美人在抱,你侬我侬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就是一皱眉。

  不過他面上還是沒什么态度,只是问道:“昨日听說父亲找我。”

  褚暨同季芳有问有答地說了几句话,都是一些寻常家事,账目进出。季芳虽然在家成天不管事,不過自家的钱是要管的,各项倒是清楚,出乎周玉的意料。

  周玉看他先前那样子,還以为他当真什么都不管呢。

  褚暨想出一笔钱,修造一座新宅,结果季芳告诉他库中沒钱了。褚暨說:“哎,怎么沒钱了?”然后父子两個就纠结上了,季芳给他提了两笔帐,褚暨点头哦了两声,就有些委顿,然后就越說越委顿,最后就让季芳走了。

  季芳走出门,心中讶异:老头吃错药了?整天想什么呢?

  還修新宅,想法倒是蛮多。

  一大把年纪了。

  褚暨昨夜還以为自己很富贵,在周玉面前满可以做足样子,听儿子說了一番后,顿时感觉自己穷的有些可怜。他這人不擅经营,或者說不爱经营,除了每月的固定俸禄,基本沒有什么收入。還要养這一家子,季芳跟他一样,花钱大手大脚,只管出不管入。

  他搂了周玉叹气:“我還想在西山修建一处别业,咱们好去住。”

  周玉也想不到他這么大一個官,還为這种事发愁,心說完了:老家伙不能连我回家看爹娘的礼物都备不起吧,那可太丢人了!

  褚暨跟那温峤商量這回事,让温峤给他出個主意。温峤說:“行了吧,你就是個穷命,别指望能来钱了,每月攒点俸禄,省省花得了,鼓捣那么多干什么呢。”

  褚暨道:“我肯省省花,你看季芳是個能省省花的嗎?我成天扣扣索索的,他沒事就在外面撒钱,上次跟人赌博输了十几万,让人驾着车到家裡来搬钱,哎哟,我跟你說,我连续三天沒吃下饭。幸好我只有這一個儿子,再多一個我都要养不起了。原来也就算了,现在我感觉不行,我不能把钱都给他拿去糟蹋了,我自己想修個山房都修不起,這小子要气死爹了,关键我還說不得他。”

  温峤举了茶盏,凑了他耳边笑:“你去出個肥缺,要捞点钱還不容易?你跟皇上說說,皇上体谅的,這种事,都好說的嘛。捞了钱多置点田庄产业,买上一大堆奴仆,下面自有人能帮你打理,总归又不要你亲自动手。你就靠你那几個俸禄,能不天天叫穷嘛,我說你就是太懒,自己怕麻烦,找個得力的人就是,這有多难?”

  褚暨說:“废话,用得着你說?你当我沒出過肥缺是不是?那不還是现在這样嘛,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反正我现在就是沒钱。”

  胡扯了半天,沒捞着一分银,末了還被温峤借去一笔钱,這位最近也想修宅子,手头也紧,還笑嘻嘻說:“反正你那钱也不够,我這還差几万就得了,你不如借给我,回头你要用了再還你嘛。”

  褚暨是死了心了。

  建不成新宅,筑不成爱巢,還被平白借了一笔钱的褚暨郁郁寡欢,只好天天在家睡觉。

  他一贯嗜好睡懒觉,最近又无事,早上不睡到大晌午不肯起,中午吃了午饭還要睡午觉,一天要睡七八個时辰。在家基本不肯好好穿衣服,吃了饭躺在轩中,披头散发露着肚皮晒太阳。

  周玉转来转去的无聊,天气又热,褚暨睡觉,她坐在旁边,一片接一片的吃香瓜,喝蜂蜜水,吃喝的皮肤都要咕嘟咕嘟冒水。

  周玉這两天一直想回家,她到褚家已经好些天了,還沒有回娘家。可是褚暨這闹穷的样子,又让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反正他說了要给爹娘准备礼物,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回去,不能食言。

  這死老头,先头說大话挺厉害的,又要给她备大车礼物,又要给她造大别墅,這会一查钱库听說沒钱,嗷一下就昏過去了,现在玩起颓废,装死不理人。

  周玉可烦他咧。

  她嚼一会瓜,看褚暨一眼,嚼一会看一眼。瓜吃完了,褚暨還睡,周玉擦了擦嘴,见他白肚皮露在外面,伸手去抠他肚子。

  褚暨睡的可沉,沒反应。

  周玉对着他的脸,凶巴巴的說:“老头,我想回家,给我钱。”

  老头听不见。

  周玉撅了嘴:“老东西。”

  下午的太阳特别好,周玉坐在席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她不知怎么,又注意到褚暨的胡子,感觉這嘴毛怎么看怎么碍眼。

  周玉突发奇想,蹑手蹑脚溜回屋裡,到梳头的镜子下边拿到一只小漆盒子打开,从中找出小梳子小剪刀,又回到院子裡。

  周玉轻轻唤了两声,见他不答应,便悄悄凑了上去,打开剪刀,把他那胡子齐根剪掉了。她颇花了一点時間和耐心,把他的嘴唇上,還有下巴下面剪干净,中途褚暨差点醒過来,周玉吓的收了剪刀藏到一边,怕他发现。

  剪完之后,她甚是得意,再打量這张脸,感觉至少年轻了十岁。周玉盯着他脸看,感觉怎么看怎么好看了,欢喜地想要咬。

  他沒了胡子的模样跟季芳挺像的,都是同一种款式的英俊,唇红齿白,神朗气清,五官是清秀端正,肌肤颜色特别洁净。周玉心裡“哎呀!”了一声,凑過头去在他嘴唇上感受了一下,舒服,

  周玉一边乐一边收拾自己的行装,让仆人给她准备车。安排好了,他回到褚暨身边,搂了他腰,用嘴唇叫醒他,說:“我要回家去,你让人送我回家好不好?”

  褚暨听她說起這件事,困意有点消失了。他睁开眼睛,也沒意识到自己被人拔了毛,還正经思索了一下,道:“這個时候嗎?”

  他眼睛裡還有点倦色,周玉道:“下午不是挺合适的,黄昏天不热,回去正好娘也能闲着。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答应不答应我今天都要回去。你答应不答应?”

  日头還高着,褚暨坐起身来,困了一会。周玉坐到他腿上去,抱住他脑袋,拿手使劲揉他脸,在他脸颊上狠狠的亲了几下:“不要睡啦!睡了一天了!我要回家去啊,你說了要给我爹娘备礼物。”

  褚暨被她揉的脑浆在脑子裡荡,让婢女去找季芳妻周氏,打开库房,给她挑几样礼物。

  褚暨不管家务,家中的事都是儿媳妇在管的,包括库。這事先前褚暨就跟儿媳說過了,婢女過去說了,很快周氏就有了回话,给了個单子過来,褚暨将单子看了看,感觉差不多,又给周玉看,周玉一看很满意,就让照办了。

  下人将礼物给搬到车上去,褚暨又安排了两個下人跟着她,犹有些不放心。周玉笑亲了亲他脸:“沒事的,我会尽早回的。”

  褚暨摸她头:“好,路上当心。”

  周玉欢天喜地的出门登车去了,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褚暨,看见他手撑着脸颊靠在小轩凭栏上,望着自己发呆。

  周玉窃笑,出门去了。

  季芳躺在枣树下,晒着肚皮也在睡觉,跟個王八似的。周玉绕過他,出门登车。上了车要出发时,褚暨又出来了,站在车窗外,周玉探出头来和他贴了贴脸,吻了吻他眼睛,低声說:“我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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