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蜂蜜千层糕 作者:雁舞流年 在陈氏面前,林贞娘只是喏喏应是,转過头,就用眼睛瞪林静,“你個叛徒!汉!” 林静眨眼琢磨什么是汉的工夫,林贞娘抹去了厨房。 林家沒有請厨娘,也沒有丫头。平裡煮饭什么的,多是陈氏和如玉两個人做。只是自林父死了之后,一直喜歡下厨的如玉就总是說上不舒服,十天倒有九天是不肯做事的。陈氏不是個喜歡争执的人,也就随着她休养。 自林贞娘醒来后,這厨房裡的事儿倒有大半都是她在做。除了关心陈氏不想她劳累外,倒有一半是因为她实在喜歡厨房。虽然和现代干净整洁,沒有多大烟灰的厨房相比,林家那间厨房实在是太古老了。可是闻着饭香,嗅着油味,哪怕是被烟呛到,她仍觉得心平和,好像她离前世并不太远一样。 知道林家人的饮食习惯,林贞娘也不敢做得太過明显,這些天也无非是煮麦饭,用酱料炖菜什么的。今天,却是借着陈氏咳嗽的由头,說好了做了甜水给陈氏润润肺。 刚刚买的梨子切成薄片,早前家裡用剩的银耳泡发后撕成小块,用茶盅代替了炖盅,坐在锅裡蒸起。林贞娘就转過去做另一道吃食——蜂蜜千层糕。 蜂蜜滋养、润燥、解毒,对咳嗽也有一定疗效,這個时候做给陈氏吃,最合适不過。 今天在菜市裡买了面粉。虽然說是精面,可是這时候精磨的面粉仍比现代的精粉要粗糙一些。林贞娘用最细的筛子细细筛了两遍,虽然仍觉得有些粗,但也只能這样先用着了。 面粉筛好备用,她打了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分装。蛋清要加白砂糖打散,可惜现在买的糖并不是砂糖,而是一块的饴糖,麦芽制成,不是现在的甘蔗白砂糖,所以這道工序要加上把饴糖辗碎這一项。 虽然沒有打蛋器,但林贞娘用筷子一样娴熟,左手端碗,右手持筷,手看似沒有什么大动作,可是筷子却一直沿着同一個方向快速地搅拌。中间分三次把饴糖粉放进蛋清,直把蛋清打成发泡状,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泡沫一样,才放下手。同样的,蛋黄也要打发了,只不過蛋黄裡,加的就是蜂蜜而不是饴糖了。 等蛋黄打发了,体积胀大,颜色浅了,就加入一点油——定陶這裡,都是吃花生油的。這一点,倒是和现代差不多。同样的,不论古今,各個不同的地方吃的植物油都有不同,听說辽东府是吃大豆油,剑南道就要吃菜仔油。 蛋黄、蛋清搅拌好后就要拌在一起从底翻拌均匀,然后再倒入面粉,重新翻拌成面糊。 這样子,准备工作也就算是完成了。不過,這年头,可沒有烤箱。之前在街上,林贞娘有看到烤饮饼的,那烤饮饼的也和现代的烤箱完全不同。不過,她倒是受那启发,想到了代替的法子。 虽然沒有烤箱,但认真說来,烘焙蛋糕也和烤饮饼差不多,她现在用平底锅,也应该能做得出的。 在现代被一只狼发扬光大的平底锅,倒不算是舶来品,只是這时候不是叫平底锅,而是叫铛,一般来說就是饼铛,也就是烙饼用的。现代的电饼铛就是這么来的称呼。 现在的平底锅,不是手执勺柄,而是上面两只耳朵的铁制品。 在小灶上坐上平底锅,烧好了火,看着温度差不多了,林贞娘才用勺子舀了面糊倒在平底锅上。温度太高,面糊一倒上去,她手上的动作就得跟上,這样才能把蛋糕做出她想要的形状来。 沒有用锅铲,而是直接用铁片做成的薄片铲,這样比用锅铲更方便,从前在街上有卖煎饼…… 林贞娘的目光一闪,虽然手中动作沒停。可是脑子裡却在不停地转着。前世她可是沒少吃山东煎饼,但现在好像還真沒看到有卖這個的。许是宋朝时這煎饼還沒有人做出来?如果是這样,她倒不妨考虑下這煎饼生意。 后世山东煎饼能全国闻名,不是已经充分证明它的魅力,更别說她现在還就是在原产山东了。 要說這山东煎饼,虽然她前世吃的都是路边摊,未必多正宗,味道也不過一般,可胜在便宜又能充饥,本钱应该也不大,倒对她這样沒什么本钱又想着能做些什么的人是最好的营生。 心裡盘算着,林贞娘越想越美,就连现在正做着的活计也觉得轻快许多。甚至嘴裡沒意识地哼唱着歌儿…… “你唱的是什么词?”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林贞娘吓了一跳。扭過头才发觉竟是林静倚在门口,扒着门往裡看。平常如玉总說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从不让林静靠近厨房。所以,林贞娘根本就沒有防备。就這样在只有她一人的厨房裡彻底放松下来。 待林静出声问出那一句话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哼唱的是周董那首《千裡之外》。虽然是中国风,但无遗在宋朝這样的曲子根本不過是下裡巴人的小曲罢了。 咽了下唾沫,她故意扭過头不去看林静,只是闷声问:“你跑厨房来干什么?” 林静顿了半晌,见林贞娘根本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意思,才讪讪地出声:“那個,汉为何?” 這個嘴! 眨了下眼,林贞娘捏着手裡的薄铲,猛地回头,气势汹汹地瞪着林静,哼道:“說的就是你這样出卖亲人、出卖朋友的坏小子!” 林静的嘴哆嗦着,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终却到底什么都沒有說,猛地转跑出了厨房。 林贞娘松了口气,可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心裡却又有一种說不出的别扭:那小子,不会躲在什么地方哭吧? 把面糊统一烙成薄厚一致的饼片,又切成大小相等的长方形,用蜜蜂涂抹将饼片粘在一起。虽然不能真個千层,却也足有十层。 准备好了点心,又把银耳雪梨糖水盛好,林贞娘径直出了厨房,在院中略作停顿,便进了上房。 眼一扫,還沒看到陈氏,就先看到坐在外间桌前看书的林静。早就听到脚步声,可是林静却沒有抬起头,只是在林贞娘笑着叫“娘”的时候偷偷瞥她。 虽然知道林静在偷看她,可是林贞娘却沒有說话,只是笑着招呼陈氏,“娘,快来试试我做的点心,别处沒有有得卖的!”顺手从陈氏手上抢走已经绣了一半的佛经,她嗔怪道:“娘,你這些天子也不舒服,還這么劳神做什么?再绣到三更半夜,咳嗽又要加重了。” “不辛苦,”陈氏先是笑着說了一句,顿了顿才又道:“說好了的,我绣些佛经拿去戚姬寺,莲实师太也好多为你爹颂上几部经……” 這事,林贞娘虽然知道,可是這会儿听着陈氏平淡却又难掩一丝哀然的语气,不免有些說不出的难過,“我知道娘是想着爹,可若是爹在,也不会让娘這么劳的。” 自古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纵是被负了,可在陈氏心裡還是最在意逝去的丈夫,不像厢房裡的那人——好像也有些不对!虽然林父是纳了妾,但那是三十无子后的事,而且好像在林贞娘的记忆裡,林父一直对妻子很好…… 晃了晃脑袋,一直以后世思维模式思考的,但残存的记忆又告诉她,林父其实在這個时代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两种思维方式让林贞娘有些混乱,不過這些似乎不是她现在应该想的事。 “静哥儿,過来吃点心。” 听到陈氏的声音,林贞娘沒有出声。托盘裡两只小碟,各放了两块千层糕,又有两盅银耳雪梨汤。陈氏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静面前,又叫林贞娘過来,只拿了一块千层糕,就把碟子往她面前推。 “娘,我刚才吃了。你放心,還有呢!我一会儿再给东伯送一份。” 正在小口咬着千层糕的林静抬了下头,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却什么话都沒有說。只是吃過一块后,就沒有像往常一样再吃另一块,而是低声道:“母亲,我一会儿把点心拿回房吃可以嗎?” 林贞娘嘴角一扬,却沒有抬眼。 陈氏点头,淡淡道:“那你先回去吧!记得一会儿再把功课写两遍,明個儿上学先生要考的。” 林静应了一声,夹着书,一手端碟,一手端茶盅,颇有些狼狈。林贞娘睨着他,却沒說把托盘递過去。 陈氏张了张嘴,到底沒喊林静,只是轻轻推了下林贞娘,“你這孩子,就沒看出来?” “看出什么?”林贞娘哼了声,“他自要孝顺自己的亲娘,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给她带回去,我难道還要挡着不成?”撇了撇嘴角,“我就是再小气,也不会在一口吃食上短了她——娘,你别又瞪我,我是說真的。那点心我送了份给姨娘了……” 不過,是放在那紧闭的房门外头,会不会叫哪儿钻进来的猫儿狗儿叨了去,或鸟儿啄烂了,她可就不管了。谁叫如玉关着门,叫了也不应呢? 陈氏看着她上翘的嘴角,也猜着女儿必是還有些话沒說,只是却也不再问,拉了她坐下,正待开口,却听到东伯的声音: “娘子,有客来访……” 客?!這個时候,会是什么人?! 陈氏站起,忙捋了援头发,回眸看向林贞娘,一半探询一半惶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