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微 第38节 作者:未知 她近日获得了新的对爱的认知,意识到自己還沒从這個角度去打量過跟父母的关系——从她出生的那一刻,父母的爱就稳定得像角色设定的初始值。最近她才意识到,沒有人是一种工具,只为你提供稳定的情绪和照顾。因为血缘获得的关系,父母对你有义务、有责任,但爱是另一种东西,你有付出、有交换,才有流动。 不要把他们就那样留在原地,有新的交集才有新的联系。 闻小小和徐明章看起来也随年岁变老了些,但精神状态都很好。许久未见到她,很是惊喜。 “今年年假還沒休,到时候我們一起去南方玩儿吧。”她說。 “你有時間嗎?”徐明章不可思议。 “有,怎么沒有?”她說,“工作是做不完的,日子也要過嘛。” 徐明章很不好意思:“你要忙啊就紧着你先忙,我和你妈管得好自己。” “怎么回事嘛爸,”她笑說,“那就不管我了嗎?我還是不是家裡唯一的孩子,沒人要陪我出去旅游嗎?” 闻小小直乐,去捶徐明章:“你個傻子,女儿要带我們出去玩,你說高兴不就好了嗎?” 晚上她拉了闻小小来自己房间聊天,闻小小感叹:“妈妈每一次再见到你,都觉得你又长大一点。原来那样小,像根小棒槌一样抱在怀裡,现在也是個這么好的大人了。” 闻又微抱住她,接连喊“妈妈”。 闻小小:“你怎么啦?” 闻又微乐:“沒事儿,就想多叫叫你。谁沒事儿不都想喊妈嘛。” “对了,”闻又微问,“后来還有见過周止安的妈妈嗎?” 闻小小顿了一下:“见過。” 闻小小這個时候才說,就在他们分手不久后,她去市民中心办事,在窗口遇见過秦臻,那個时候她在办出国。 說秦臻看起来沒有什么不满,只說两個孩子年纪都不算大,对于成家来說還早,做家长的应该尊重他们的想法。倒像是劝慰闻家父母。 “然后,我們也有再见到過。” “嗯?” “她时不时出国嘛,回来了见到面,我跟你秦阿姨……偶尔也会說几句话,比之前還熟了一点。” “嘿,沒听你提過。” 闻小小拍拍她的手,安抚一般:“這是我們大人之间的相处,你不要多想。父母终归不能代替你们生活,你们也长大了,能为自己選擇。” 闻又微听完,笑說:“别紧张,我明白的,妈。” 闻小小就顺着跟她八卦了几句,說這算是出国旅游的力量嗎?秦臻像变了一個人,瞧着有精神,人也舒展起来:“你秦阿姨其实挺有气质的,就是以前都不跟人眼神碰上。” 闻又微知道原因。周止安提過,那三年裡,会定期带她去接受心理治疗。 他不像青少年时期那般无助,对母亲的回避拒绝毫无办法。他治好了自己,回头去看母亲,知道该把她也拉出来。 周止安明白那個习惯于被冷漠对待的自己其实很难开解母亲,他们像两块互为因果的冰,遥远疏离地共处二十多年。可是他跟从前也不一样了,他得到那個女孩儿给他的爱和勇气,将他从自童年形成的行为定势中解救出来。 勇敢一点,像她那样,学会表达爱,不要害怕被拒绝。 秦臻因为過去的阴影不再做饭,他开始给秦臻做饭,還会问秦臻,他做得怎么样。 秦臻不敢给人评价,她在第一次遇到這個問題时几乎是无措的。周止安也很紧张,其实他害怕被母亲拒绝,他的记忆裡有无数次秦臻一言不发离开的样子。 但心裡另一個声音告诉他,不要害怕,那是你的妈妈,她只是生病了,不是不爱你,她也不会伤害你。如果那個自己太弱小,還不敢面对,假装你是那個女孩儿吧,如果她在這裡,她会怎么說,怎么做。 于是面对像冻住一般的秦臻,周止安笑着问她:“培根烤嫩一点好吃,還是烤到边缘也焦焦好吃,你更喜歡哪一個?” 秦臻嘴唇微微颤抖,說不出话。 周止安表情更柔和了一点:“你喜歡旁边也焦一点的是不是?刚刚吃這個多。我也喜歡這样的!那以后我都這样做,你說好不好?” 他看到秦臻的眼裡蕴蓄了水泽。许久之后,她对周止安缓缓点了点头。 第51章 你遇到她,很幸运 那之后大约又過了半年,秦臻這么久以来第一次给周止安做了早餐。 周止安有点愣,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想到闻又微,那個女孩儿永远热烈真诚,她高兴的时候恨不能拉着全世界一起跳舞。 他对秦臻說:“妈妈,我很高兴。你不做饭的时候也很好,但吃到你做的饭我很开心。因为是妈妈做的饭。” 秦臻看着他,像是有点呆了。 一個月之后,她第一次问出了:“好吃嗎?今天的鱼很新鲜,我觉得清蒸会好。”发出评价邀請,意味着我有面对的勇气,也相信不会被你伤害。 周止安注视着母亲,他们终于在餐桌上面对面流泪。 這么久以来,你也很委屈吧? 在周唯尚死后的二十多年,秦臻第一次說出自己对他的恨。她曾意识到過自己对周止安的忽略,可愧疚也是很重的情绪,她的内心已经无法再承担一份這样重的东西。不如继续冷漠下去吧,总归他们已经习惯這样的相处。 她曾想過也许這一辈子就是這样了。也许在她临死前,可以跟周止安說一句对不起。 但少年长大之后回過头来,向她提供了另一种可能。 周止安轻拍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他不会再出现了,沒有人能够伤害你。” 秦臻终于跟他說出抱歉:“我沒有成为一個好母亲,但你成为了很好的人。” 周止安摇头:“你是一個很好的妈妈,只是不会跟我說很多话。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很好了。” 還要怎么样,還能怎么样呢?她二十出头就嫁给了周唯尚,嫁人之前她是個热心又爱张罗的姑娘,习惯于照顾好所有人,安排好所有事,重视所有人的反饋。可谁能想到,她寄托最多少女情怀的一段关系,带给她无尽的指责和打压。她也曾挣扎過,怀疑過,可是关起门来,在那個家庭裡,她最终完全浸沒于周唯尚编织的语境中。能幸存下来,再把周止安养大,她已用尽力气。 后来周止安会在课业沒有那么繁重的时候带秦臻出去旅行,会跟她說:“妈妈,你的丝巾选得很好看。我們去河边拍照好嗎?我很会拍照,在這裡留影吧。” 秦臻打量他,她沒有教過這個孩子這些,可是周止安最终成长为一個细致柔和的人,学会了爱与尊重,学会了欣赏和表达。 素来不问這些的秦臻开口:“你跟以前很不一样,是因为那個小姑娘吧?” 周止安顿了一下,浅浅笑开。 “你遇到她,很幸运。” “嗯。” 她构成了他生命裡所有明亮的部分,覆盖了灰白的底色。 “那個时候我也沒有细问,”秦臻有些艰难地开口,“她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們家……” “不是的,”周止安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是我還不够好。” “你還想她嗎?” “想,”他說,“我一直想。” 让我們再把時間线拉回。闻又微和闻小小的夜谈。 闻小小知道做家长的有些话不该說,但看着她還是有担忧:“有再遇到能处得来的人嗎?一直就看着你到处跑。” “妈,你觉得我该找個人恋爱嗎?” 闻小小揉了一把她的头毛:“哪有该不该。妈妈只是希望你的人ᴶˢᴳ生不寂寞。”她看向闻又微,如同叹息:“我跟你爸爸有你的那一天起,就希望你沒有遗憾,总觉得那個时候,你也不是因为……不喜歡小周了。” 闻又微轻轻开口:“我恋爱了,妈妈。” “嗯?”轮到闻小小惊讶。 她笑:“你也认识的。” “谁?”闻小小带着点期待又带着点不安。 闻又微說:“周止安。” …… 闻又微這次一回公司,发现八卦满天飞。陈述,陈老板,可太出息了! 鲁敬一直把在手裡的优势业务线,太和的真•核心模块,竟肯让陈述染指。這种位置沒在鲁敬手底下待上大几年一般碰不到,得是嫡系中的嫡系才行。 但闻又微结合多番八卦考虑后,又觉得也有道理。 业务是太和的核心沒错,不過這么多年下来,增长空间实属有限。鲁敬把在手裡,更是玩不出什么花活。他又不肯丢面子,怕别人說他的业务能力有缺。总压着底下的人想榨出一点数据层面的好看来,做不成就走,真正负责业务的被开過好几茬。但也总有人想来那個岗位镀镀金,毕竟名头唬人。 這两年外部环境影响下,不退就算好事,但要论增长……可太难了。原本跟着他的人大概也沒有谁再有勇气敢拍着胸脯說自己上。 于是這时陈述出现了,他有能力有业绩,還敢背着“军令状”去接下這個挑战,站在鲁敬的位置,不给他好像才說不過去。对鲁敬来說最坏的可能性是再把陈述开掉嘛。 陈述的位份一到手,行动起来手脚利落。甚至鲁敬手底下原来一個高管也被他弄走,那可真是鲁敬多年心腹,业务能力也有。闻又微再一打听晓得了,是背着锅走的。人与锅一一对应,底下人把锅顶完了,显得鲁敬就很英明。 但其实闻又微怎么看都觉得這個目标還是太难实现,她不知道陈述這是在干什么,若他努力了還是做不成呢?也背口锅回家過年? 陈老板虽有时表现热血,但不像那种会头脑发热的赌徒。 不過這些都轮不到她操心,只把自己该做的跟他一汇报——s 市提供了很好的机会和政策,想在這裡做到“小成”十拿九稳。最关键的是,這個业务提供的想象空间也很大,人在经济环境收缩的时候,或许会减少购物,少在游戏裡氪金,少出门旅游,但谁都得吃饭,都有消费新鲜蔬果的需求。跟土地有关的生意,可以踏实地做很久,也可以做到每一個地方,延伸到更多品类。 陈述:“所以你判断能做。” 闻又微:“能做,未来十年都能做。我們的优势還在于,我們知道怎么做能让它更好,养活更多人。” 陈述:“谁去做?” 闻又微看着他,這個,好像不是她能…… 陈述:“說呀。” 闻又微:“……” 陈述:“你不說我给你指一個人。” “昂?” “你去做。” 闻又微反应也快:“砸了算谁的?” 陈述:“那成了算我的嗎?” 闻又微心裡已经大概有数:“团队业务都是在述哥指导下做的,怎么不算?” 陈述哼了一声:“你今年刚毕业?开展业务還需要带教老师嗎?” 闻又微被噎了一噎,笑道:“在客套。這么大的盘面给我,给的权限也不会低,我总要意思意思。” 陈述一哂:“用不着点我,哪次让你们打仗的时候沒给足干粮?” “您說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