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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微 第41节

作者:未知
闻又微只当寻常八卦来问,笑问:“怎么认识的,也在太和嗎?” 水清表情稍缓:“嗯,以前的学长,他前段時間社招进来的。” “哦,叫什么?” “立洄。” 第54章 是人与人 闻又微知道問題在哪儿了,因而颇狂躁了一阵。她一时想不出该以什么身份劝說水清,从什么点切入能使得接受起来更容易。 亲密关系,该死的亲密关系。多数时候,两人一旦进入亲密关系就会变成一种奇特的共同体,其他人都好似局外人。所以在亲密关系中受到的伤害,不要說自拔,往往就连察觉到問題都不容易。它是空气湿度一样的东西,无色无味,无法捕捉,等察觉不适时往往已经失去自拔的力量。 這么久以来她认识的水清是個头脑清醒也很有勇气的姑娘,立洄,为什么能…… 闻又微想,她对立洄有预设立场,先前立洄话裡话外說她年纪小,沒有职业气质,学历不突出,她一個字也不买单,只觉得对方是個心机用错地方的傻逼。但如果一個人以“优秀可信”的第一印象出现在你生活裡,有学历滤镜,有校友滤镜,各方面看起来都是個正常人,那還能及时察觉到問題,能分辨出是“他有問題”還是“我太敏感”嗎? 可是……這该怎么說呢?谁要突然被同事关心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在 pua 你?這好开口嗎? 第三天。闻又微带了一堆礼物去公司,团队裡每個人都有,接着挨個拉去說几句话。她即将调岗去 s 市,虽說不是就此不回,以后毕竟不在同個办公室并肩战斗,做個小小告别很說得過去。 她记得水清喜歡某個小众艺术家手作的玻璃杯,原打算等她生日再给,现在是好时候。 水清說:“好有仪式感。但你這样我真有了你要去远方的感觉。” 闻又微笑:“嗐。什么远方,纯属流放。” 水清抿嘴笑。 “走之前聊一聊嘛,這么一想才发现跟好多人每天待一起的時間超长,比我跟我爸妈待一起的時間還多。”她說,“我觉得你特好,要不是 s 市太远,我跟陈述打一架都想把你要走。” “我?” “惊讶什么?”闻又微道,“上次见到‘加蓝’的老板,她跟我說想挖你,被你拒绝了。但她還是念念不忘,說你看起来有一种‘只要接到手的事,就会负责到底’的气质。” 水清微微睁大眼,有些踌躇:“我不知道……她是這么說的嗎?” “成年人嘛,当面夸人像社交辞令,对不对?背后夸是真夸。平时或许不会天天說,心裡都有数。” 她观察水清的表情,大约這时她才从社交状态切换到听人說话。 被夸谁都喜歡,都想听更多。水清看向闻又微时,眼裡還多了一些更迫切的东西,像在寻求確認。 闻又微說下去:“松松跟我提過,說他自己做事心裡還是慌,跟着你才有安全感。我嘲笑他来着,问是不是就想找個给他兜住锅的小伙伴,他說你不仅负责,思路也贼清晰,跟你一起做事,知道努力都不会白搭。” 水清眼裡亮亮的,抿了一下唇。她眼睛垂下去,想了好一会儿,又說:“有這么好?” 闻又微轻松道:“陈述都发配我了,我這属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說完她们一起笑。 水清看向她,慢吞吞开口:“我不知道,我有时候就是需要别人的评价。老怕自己做得不好。反饋对我很重要。也会……太依赖评价。诶,你,你从来沒有怀疑過自己嗎?” 闻又微:“也有,但是收到评价下一步会想他凭什么审判我。好区分哪些比较有道理,哪些只是对方想爹我一下。‘爹’是动词。” 闻又微凑近了一点,完全以吐槽的口吻:“陈述如果說我业务能力不行,有理有据我就服气,說话难听点我也认。廖老师要是阴阳我,我就会想,他来這裡做出几個项目了,他开会时提了什么比我高明的点嗎?啊你可别跟廖老师說。” 水清慢慢笑开。不知她自己是否意识到,那是在這個语境之外的动容。 “教再小的孩子都得先有個教师资格证,怎么随便谁爹我几句我就要当真了,哪怕对方是以为我好的立场。是吧?”闻又微說到這裡情绪也上来,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立洄那個傻逼”,于是挖了一勺绵绵冰送进自己口中,先把不合时宜的愤怒冻住。 水清看了她一会儿,自己嘬着吸管,不多会儿主动开口:“旁边那栋,走了一些人。” 环境不景气,有些人是主动提前找了下家,有些被裁。闻又微:“嗯。” 水清:“有时候觉得自己是运气好,跟到了好的团队,接触了好的项目。我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如果让我再找其他工作,我都想過去其他地方面试的场景……能不能拿到一個 offer 還不知道。” 闻又微放下勺:“這其中有一部分人,离开太和会意识到自己曾经取得的一些东西是水涨船高。但是……” 她盯着水清:“我們相处這么久,你有判断力、执行力,视野好。這些不是谁给你的,是你稳定的個人素质。” 她說:“陈老板现在手下业务虽有变动,调整期适应起来难受难免,但以他的本事之后一切都不会很差。他也很认可你。幸运怎么了?又不是過错。做過的项目就是你的,哪家 hr 面试的时候還要因为幸运值给你的业绩降個权重嗎?你就是可以走很远,都是你自己赢来的。” 水清眼睛睁得很大,好似這番话冲击了她的已有认知。她往前趴了一点,說出一些平时不会讲的话:“陈老板他……你知道嗎?我觉得他每次开会的时候看我們,心裡都在想,我們是沒进化好的物种。” 闻又微乐了:“他的反饋有問題,你见他夸過谁嗎?但他不委屈自己,觉得不行的人,一秒都不会犹豫請走,对于留下来的,他只会想你们为什么不能有丝分裂,這样他就可以做更多项目了。” 水清嘴角微微向上,她沒有說话,看着闻又微,想了一会儿,又看看她。 闻又微把碗裡的绵绵冰挖完:“吃完了,我們回去吧。” 快到办公区的时候,水清开口:“也有人說你是去镀金的,再回来就是另一個职位了。不過,不管怎么,我都有点舍不得。” “嗯?” 她說:“你一走,這裡看起来就更像‘兄弟会’了。” 闻又微看着熟悉的办公区和会议室,刚进来的时候男女比例三七开,会被调侃阴盛阳衰,然后她目送着很多人离开。她想,如果陈述跟鲁敬是同一种人,也意味着她在太和的职业生涯到這裡就几乎触顶。廖承做了一個示范,告诉她那個体系裡更适合什么样的人,那裡沒有一個留给闻又微的位置。 停在這裡,下去,或者换一條路。 “那你更得牢牢钉在這裡,等我镀完金回来。”闻又微說。 她们握住了对方的手。 …… 本着见者有份的原则,闻又微给廖承送了张楼下咖啡厅的储值卡:“整個部门的下午茶都被你包了,快骑虎难下了吧。赚多少啊,经得起這么送。” 廖承看着她笑,也沒說话。闻又微說得沒错,谁让廖老板定调高,這事也不能刚来时殷勤,后续突兀停掉。闻又微看在眼裡,忽然觉得這人也沒那么深不ᴶˢᴳ可测,只是来时气势汹汹很唬人,立住了一個人情通达会来事的形象。 說完這么一句她就走,廖承叫住她:“谈话环节呢,到我不說几句?” 闻又微乐:“我們有什么好聊的?” 廖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做戏也要做全套嘛。”他眼裡分外了然。 闻又微一顿:“走吧,去连廊。” 两人一起往外走,到了无人处,廖承一哂:“水清,是不是?” 闻又微這次是真诧异:“我這么明显呢?” 他欣赏够了闻又微的惊讶才缓缓开口:“放心,他们都沒我聪明。” 闻又微不信,所以她看起来颇为不悦。 廖承语气缓了些:“那姑娘瞧着人明显不对,我来就发现了。最近尤其反常,周报裡进度滞后明显,我猜你回来就会找她,但你不是也一直沒跟她深谈么。我還知道她男朋友就是从前被你优化掉的那個,世界太小,碰巧我還听過他前同事对他的吐槽。” “……”闻又微沉默片刻后开口,“廖老师,你知道你這样特吓人嗎?” 廖承抽出根烟,他向闻又微伸出烟盒,闻又微摆手拒绝了:“最近在健康生活。”于是他的烟夹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沒动,闻又微:“沒事你抽吧,我不介意。”廖承看了她一会儿,把烟放了回去。 “你放心好了,我谁也不会說,只是這么一猜,谁知道你不经吓。” 闻又微瞄他一眼:“行吧,還有什么?快点谈话结束,我不加班啊。” 廖承原本胳膊撑着栏杆,现下换了個姿势,转過身来跟她面对面:“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闻又微沒接茬。 “刚来的时候,我想着反正咱俩不会有太多交集,只要你别惹我,我也不去跟你沾边。” 闻又微:“那你很明智。” 廖承一笑:“很多人都特简单你觉得嗎?要钱,要更好的晋升机会,要被肯定,要被重视。有些人你看他一眼,就知道怎么跟他說话他会引你为知己。” 闻又微憋着一口气听完:“你吃书嗎?” “什么?” “我从前有個上司喜歡吃时尚杂志,每月五斤打底。我觉得你应该喜歡吃《厚黑学》,還有什么《识人术》之类的东西。” 廖承微微张口,這话明显冒犯,但他片刻怔愣后却像被取悦,看着闻又微笑了出来:“你真的……” 他笑完了說:“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们這种人就是典型的假公主,谁要是将来娶了你,那是請了個祖宗回去。” 闻又微:“……?” “我說——”他起了個话头,忽然显出几分正经,不错眼盯着闻又微,“估计你也沒能看得上的人。要么找人给你做狗,要么宁愿自己忍受空虚,我說得对么?如果你也觉得我還行,我們可以来一段短平快的关系。” 若不是为了保持社交礼仪,闻又微会狂笑出声,她硬生生忍住,最后发出一個困惑的单音。 廖承站直了些:“各取所需。你不想回了家有個人能摸得着、看得见么?在這裡加班到半夜回去,手机铃声响了发现是老板。累了委屈了,不想有個人能抱一下,說說话么?” 他說出自己的结论时表情认真,平素的游刃有余都被削薄几分:“我們可以保持谁也不用负责的关系。不在同一间办公室,還要更方便一点。我可以每周去找你。我很有品的,节日、纪念日礼物都有,以让你带得出去为标准,你想出去旅行、看展、看话剧,我都会买单,怎么样?情绪价值拉满,你想结束我也不会纠缠。” 闻又微掀了一下眼皮,平平地问:“喜歡我啊?” 廖承僵住了沒动。 闻又微:“喜歡我怎么不问要不要当你女朋友,要不要认真谈個恋爱?” 廖承微妙了一下,他仿佛在判断闻又微這段话背后的真实诉求是什么,以一种异常谨慎的语气开口:“实话說我觉得你不适合恋爱结婚,一般人供不起你。一言不合……看起来会把全家人叫到一起,然后当面扇我。” 闻又微以一种听到什么好笑至极的话语的表情看着他,沒說话。 廖承已经知道自己這次球打偏了,但不知道問題在哪儿,微微皱眉:“……我以为你不是那么传统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问得更直接一点,還要看展、旅行這么迂回,你自己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嗎?” 廖承难得张口结舌。他本来以为他知道的,可当這個問題被迎面抛来的时候,他恍然发现他其实不明白。 闻又微乐了,感叹:“好惨啊廖老师。” 她非常宁定,把嘲讽和恶意剥除出去,让叙述平淡更接近事实:“你好像不觉得,自己有让别人爱上你的能力。” 她說:“想有人拥抱、互相慰藉,听起来你很想有人爱吔,但你给出的解决方案沒有办法让你得到。‘各取所需’,‘短平快’,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很酷啊,有一种‘爱情這种东西,我早就不在乎了’的感觉。不想還是不敢?” 廖承动也沒动,這体验十分奇异。就像你穿了一件衣服,感觉脖子那裡勒得慌,又总找不出問題在哪儿,這时忽然有人小声提醒,兄弟,前后穿反了。尴尬是有,但也忽然意识到,哦豁,原来是這么個事儿。 闻又微打量他,觉察到他身上那种矛盾的割裂,无论工作還是情感,向往的,和他自己实践的,总在背道而驰。 闻又微正色,有几分诚恳的意味:“我挺看得起你的,廖承。你极其聪明,也非常有能力,但看起来对自己和他人都不是很有信心。本来我不该說這些,是最近有点太热爱人类了,当我好为人师吧。” 廖承微微一挑眉。 “精英,高知,”她看着廖承数,吐字清晰,“你认识每一個人的时候,都把标签先推给他们,那就是你全部的自己。你跟所有人的相处,是标签的匹配和交换。” 闻又微平静道:“你不相信有人会真的欣赏你,真的爱你,所以一直在做一些……不涉及真心的交换,跟同事也是。但潜意识裡,又不喜歡這种靠表面交换得来的联系。” 他直直盯着闻又微:“你很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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