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话 答应了 作者:熙禾 《》 春喜和腊梅两個在景家小院坐了许久,吃了好些瓜子蚕豆,又說了那许多话,眼瞧着嘴皮都肿了起来。花二娘先還觉得兴味,時間一长,便有些不耐,因着平日裡关系好,又不能将人生往门外轰,只得勉强在旁陪坐,唇边的笑容却是愈来愈僵。 花小麦被赶回了西屋裡,无事可做,只得坐在桌边掰手指头玩,闲着无聊,便在脑子裡默记菜单。 话說,那两位嫂子什么时候才肯走哇,眼看景泰和就要从铁匠铺回来,该准备着做晚饭了。家裡還剩下一块半肥半瘦的猪肉,是剁碎了塞上一团猪油做空心肉圆好呢,還是用炒米粉和面酱拌了上锅蒸成粉蒸肉? 她越想就越觉得饿,到头来害得自己口水滴答,肚子裡馋虫乱叫,忙转开念头,想了想春喜和腊梅說過的那些话。 看情形,孟郁槐此番還真是跟他娘闹翻了,昨夜他们家那样不清静,不知有沒有惊动了隔壁的关蓉?她现在是心下窃喜呢,還是愈加愁肠百结? 咳,算了吧,人家的事,想来做什么? 花小麦的思绪只不過在這件事上打了個转,立时便飘得远了。 眼见得日头西沉,坐在院子裡的两個小媳妇终于意识到今日可是太晚了些,一個嚷嚷着“我得赶紧回去给娃喂奶”,另一個满嘴直呼“糟糕,误了做饭时辰了”,忙忙叨叨跟花二娘告了别,一溜烟地跑走了。 花小麦這才算是重获自由,从西屋裡钻出来,冲着站在院子中间一脸无奈的花二娘嘻嘻一笑,转身钻进厨房裡。 晚饭后,花二娘照常喝了景泰和给她熬的药,一面刷碗,一面就将今日春喜和腊梅跟她說的事,慢慢讲给景泰和听,小心地略去了那二人有關於“身材”的议论。只說這一回。恐怕那母子二人都气得不轻,让景泰和得空的时候,多少劝劝孟郁槐。 “别人家的事么,与咱们自然不相干,但那孟家大哥与你向来交好,又帮了小妹好几回,你去同他說說,也算是尽了咱们的心意。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但无论如何,他娘总是真真切切为了他好。替他打算,母子俩相依为命這么多年。何苦闹得乌眼鸡似的?” 景泰和笑着应了,說只要遇见孟郁槐,必定要跟他說上两句。只是自這天起,孟郁槐却是许久都沒有再回火刀村。 房后那一块菜畦裡播下的菜种,陆陆续续都发出嫩芽来,花小麦视若珍宝的番椒,更是已经抽出好几片新叶。看着越发茁壮。花小麦虽不至于還像第一次看见番椒发芽那般亢奋异常,却仍是一点不肯懈怠,拔除弱苗,剪去坏叶,忙得不亦乐乎,不两日,又弄了些豆饼渣回来浇进土裡,照料得十分精心。 摆放在景家小院裡的大缸小坛,逐渐飘出浓郁的酱香。日子如水一般的平静。這天清晨,花小麦起床之后,正要按照惯例去房后瞧瞧自己的番椒,却被花二娘给叫住了。 “你姐夫昨晚睡下之后才告诉我,关家妹子病了。”她缓缓道,“她爹昨儿個去铁匠铺修农具,跟你姐夫闲聊时顺嘴說了出来。你姐夫說,瞧他那样,好像挺发愁。” “蓉姐病了?”花小麦倒是真有两分惊讶,皱了皱眉,“病了多长時間,严重嗎?” “总有十来天吧。”花二娘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听她爹說,春日裡她那气喘病原本就尤其要严重些,有天夜裡不当心,又着了凉,自此便躺在床上沒起来,一直也不见好,這两天還发起烧来。我想着你俩平日裡关系挺好,你是不是该去瞧瞧?” 花小麦低头思索片刻,咬咬嘴唇道:“我是得去瞧瞧,不過,這两日她发烧,家裡人肯定手忙脚乱,我去了帮不上忙,還得要她爹娘拨出空来招呼我,反而给她家添乱。索性過两日,等她好一点了,我再去瞧瞧,陪她說话解解闷。” “那也行。”花二娘思忖着也的确是這么個理儿,也便点头赞同,顿了顿又笑着道,“既如此,反正你在家闲着也是白淘气,不如趁着這会子還早,随我一起去趟河边。你姐夫昨晚跟我絮叨,說是那天潘平安在咱家时,你做的那碗鲢鱼豆腐汤特好吃,他又犯了馋了。” 景泰和這個人,真算得上正经吃货。从前是沒那個條件,花小麦来了之后,立刻勾起他对饮食的浓厚兴趣,每日裡变着法儿地提要求,而且对于花小麦做的菜,永远十分捧场。给這样的人做饭,对厨师来說,实在是身心愉悦的一件事。 “行啊。”花小麦也跟着笑了,“回来的时候,顺道咱们再去买块豆腐。” 姐俩挎了篮子立刻出门,很快去到河边。 天气暖和,河水也渐渐涨了起来,冬日裡只有一两個摊档卖鱼,這时候,却足足有五六家,整整齐齐排在河岸上,面前的大木盆裡,一條條肥美的鲜鱼活蹦乱跳。 花二娘领着花小麦找到经常光顾的摊档,选了一條三斤多重的大鲢鱼,转头正要走,却被花小麦拽了一下。 “二姐,孙婆婆的糖水摊子,夜裡就是摆在這儿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转過头去对花二娘道,“我觉着這裡挺好的,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无论往村裡哪個方向走,都算是必经之地,地方也宽敞,孙婆婆挺会选的。” “干嘛?”花二娘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說什么,话說在头裡,那事儿我可還沒答应呢,你再跟我废话也是白搭。” 花小麦心中有点小失望,却又很快笑了笑:“谁跟你提那個事儿了?我是想說,孙婆婆的糖水真的挺好吃,反正最近咱家也不忙,要不今晚叫上姐夫,咱们一块儿再来尝尝?” “哼。”花二娘似笑非笑地撇撇嘴,“你既喜歡,咱们再来一趟就是了,那日你端回家的那两碗,虽味道不错,到底是凉了些,想必在這摊子上坐着趁热吃,会更香甜。” 话音未落,身后那卖鱼的徐二顺便偏過头来搭腔:“景大嫂,你们說那卖糖水的孙婆婆?咳,她早几天前,就已经沒在這儿摆摊啦!” “咦,她已经走了嗎?”花小麦张了张嘴,“那么快啊?” “可不是,說是又去了隔壁村子了。”徐二顺就点点头,“每次只摆半個月,到时候立刻就走,你们若還想吃,就得再等上三四個月咯!唉,要我說啊,她一個老太太,還四处折腾什么?咱火刀村的老老少少那样照顾她生意,她就在咱们這儿扎下跟来得了!” 花二娘本就无可无不可,听见說孙婆婆已经走了,就推了花小麦一把,满不在乎地道:“走了就走了,這对你来說,算是什么大事?家裡芋头、芝麻、核桃都是现成的,要是真想吃,自己动手做不就完了?” “二姐,我偶尔也想偷個懒啊,自己做太麻烦了!”花小麦垂头丧气地道。 那徐二顺闻言,立刻点头称是:“景大嫂,你妹子說得沒错!咱们每天干活儿已经够辛苦了,累了一天,晚上想吃点啥,還得自己烧火洗菜,想想都觉得烦,原本想吃点好的,到头来,也不過糊弄一顿罢了。孙婆婆在這儿摆摊的时候,晚上我們還能出来打打牙祭,她這一走,又是沒指望喽!” 花二娘听了他的话,沉默一阵,扯着花小麦转身走了。 买了豆腐回到家,花小麦将鱼拿到厨房,搁进水盆裡,然后立刻便跑到房后瞧她的宝贝番椒。 花二娘在堂屋裡坐了一会儿,盯着桌子角也不知在琢磨什么,過了许久,也跟着跑到菜畦裡。 “花小三!”她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叫了一声。 花小麦冷不丁被她這一嗓子吓了一跳,回头哭笑不得道:“二姐,說了一万次了,我都這么大人了,你别再‘小三小三’地叫了行不行?回头人家都笑话我!” “你别打岔!”花二娘一挥手,抬着下巴道,“花小三我问你,那摆摊卖吃食的事,你是真的想做?” “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嗎,我既然說了,自然是真的想试试,可你不是不答应嗎,我有什么办法?”花小麦垂着眼皮嘀咕了一句,忽然脑子裡灵光一闪。 呀,今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花二娘竟主动提起這事——难道有门儿? 她蓦地抬起头,死盯着花二娘的脸,双眼之中全是神采:“二姐,你突然问這個,是……什么意思?” “别拿你那狗眼睛看我!”花二娘啐了她一口,磨蹭了一阵,方十分不甘愿地道,“那摊子你若真個想摆,我也不拦着你,只不過,你给我记好了,我至多只给你三個月的時間。若這三個月裡你光赔不赚,把自己累得半死還一文钱都拿不回来,那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许跟我提這茬,你记住了?” “真……真的啊?”花小麦有点不敢相信。花二娘這是哪根筋搭错了,忽然通情达理起来? “什么蒸的煮的,你只說肯不肯!”花二娘很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肯,当然肯!”花小麦笑得见牙不见眼,扑上去使劲搂了搂她的脖子,然后毫不客气地摊开手板心,“嘿嘿,拿钱来吧!” 您的到来是对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绍朋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