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话 姐妹夜话 作者:熙禾 《》 花二娘摁住花小麦的手,满腹的话却又不知该从何說起,吭吭哧哧只是不开口。 见她這模样,花小麦不由得心生警惕,朝旁边躲了躲,斜起眼睛看她:“二姐,你……你该不会是在打我這一匣子钱的主意吧?我跟你說,這是不行的!如今咱摊子生意虽好了些,但离回本儿却還远得很,這些钱,我還要留着买食材,省得再花家裡的钱,你可不能……” “我呸,谁有心思打你那几文钱的主意,老娘床头箱笼裡,现成還收着白花花一锭元宝银呢!”花二娘白她一眼,坐立不安地又动了动手脚,干脆将桌上的铜钱胡乱丢回匣子裡,抱起来往花小麦怀中一塞,扯了她胳膊道,“走走,咱们回西屋去說!” 花小麦被花二娘拽着,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回到西屋裡,就见花二娘将门牢牢一关,灯也不点,一屁股就在桌边坐下了。 搞什么,她今天也沒做错事啊,花二娘又露出這一脸要吃人的情状是为哪般? “二姐,你到底要干嘛?”她怯怯地伸手,在花二娘胳膊上戳了戳,立马被一巴掌拍开了。 屋中黑乎乎的,花二娘反而觉得好說话了些,将花小麦也拉到椅子裡坐下,沉吟片刻,缓缓地道:“小妹我问你,今日孟家大哥为何突然带了连顺镖局的人来吃面?” 原来就是为了這個嗎? 花小麦皱了一下眉,不假思索道:“昨日孟家大哥归家過节,回县城时经過河边,看见我在那裡摆摊,便顺脚過来看了看。我請他吃了一碗面,沒收他的钱,见他過意不去。就开玩笑說让他得空时,带镖局的兄弟们来照顾生意,我哪知他今天竟当真把人给领了来?你若觉得咱们因此欠了人情。我找個机会再将钱還与他就是,這样凶巴巴做什么?” “他昨日便已去了那河边一回?”花二娘一听這话。更是讶异得嘴也合不上了,朝自家妹子面上瞟了瞟,乌漆墨黑却是什么也看不清,“他同你說什么了?” “沒有啊,左右不過是些闲话。”花小麦一时搞不清楚她为何将這些事翻出来问,咬了咬嘴唇,“啊。对了,他大约是也在县城裡听說了监牢走失逃犯的事,便提了一句,让我這段時間最好不要出来摆摊……” “咦。既如此,你怎地也沒告诉我?”花二娘是個急性子,话說了三两句便有些按捺不住,霍地站起身来拉住花小麦的胳膊,“這倒奇了。他既让你不要摆摊,今儿怎会又领了人来?花小三,你沒跟我說实话吧?” 這都哪儿跟哪儿啊?! 花小麦手臂被她捏得生疼,挣了两下沒能挣开,心中也有了气。稍稍提高了声量道:“這我怎么知道?也许他是猜测,咱们已经得知那走失逃犯的事是虚惊一场,自然会接着出来摆摊,又也许,他只是领着人来碰碰运气,你若那样好奇的,自己去问孟家大哥,尽着跟我搅缠什么?二姐,你要有话想說,就直接点,干嘛這样吞吞吐吐?” 不对不对不对……花二娘垂下头去思索,越想越觉得离奇。 那孟郁槐向来甚少跟村裡的姑娘来往,迎面在路上遇见了,也不過点点头,打過招呼就了事,却怎生对自家小妹的事如此上心? 早两個月,便巴巴儿地送了那番椒种子来,如今又浩浩荡荡领了人来照顾生意……這事,不妥当啊! 她好一会儿沒有說话,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半晌,方沒头沒脑地丢出一句话。 “孟家大哥那人,自是沒的說,村裡人人提起,都是要竖大拇指的。但他那老娘,却不是個好相与的。” 花小麦一下子怔住了。 她又不是火刀村裡那起腼腆害羞的姑娘,哪裡能不明白花二娘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 這种情形底下,她就算明白了,也只能装不懂,于是也并不开腔,只管默默坐着。 见她不搭话,花二娘更是发起急来,拿手拍了两下桌面,急吼吼道:“我這可不是吓唬你呀!人人都說我是這火刀村裡最泼辣的婆娘,但在我看来,孟家大哥那老娘,可是有過之而无不及!我不是早告诉過你了嗎?他老娘就是茅坑裡的石头,又臭又硬,表面上阴恻恻地不言不语,实则能膈应死人!我在這村裡住了两年多,我有甚么不知道?” 她抬头看了花小麦一眼,叹口气,又接着道:“你打量着,這几年她如此替孟家大哥的亲事着急,却为何每次都只打邻村姑娘的主意?哼,這火刀村裡但凡心疼闺女一点的人家,即便瞧着孟家大哥再好,也不敢轻易将自家闺女与了他!我說過,你的亲事,我不求对方大富大贵,最重要一点就是你决计不能吃亏、受欺负,那孟老娘……” 花小麦听得发烦,眉头拧得愈加紧了,闷了许久,冷不丁道:“二姐,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啊?孟家大哥照应我,也不過是看在我姐夫的份上,哪有你肚子裡那么些弯弯绕?你若实在觉得不妥,有本事就让姐夫当着人家的面儿把话挑明了,這会子自個儿在這儿瞎担心,有什么用?” “啧,我這不是担心你……”花二娘话說到一半,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措辞,张了张嘴,扳過花小麦的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真是我想多了?” “对,你想得实在是太多了!”花小麦翻了翻眼睛,摸黑从钱匣子裡取出那两串還沒捂热乎的铜钱递给她,“喏,你不想欠人家的情,又不想让我与人有瓜葛,這钱,赶明儿你就拿去還给人家,只当我白做一晚生意。不過先說好,房后那番椒,你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肯挖出来還他,那可是我的命!” 她這会子還只惦记着钱和番椒,花二娘心中稍稍安定了一点,想了想,把钱又推回来:“足足两百文,我也舍不得,過两日找個别的方法把這人情還了也就罢了。” 花小麦一听這话,巴不得一声儿地立刻将钱丢回匣子裡,抱到床边塞到自己枕头下,打了個哈欠道:“你莫名其妙唠叨這一通,害得我钱也沒数成,我困了,要睡觉。” 花二娘只得站起身,顿了顿,忍不住又唠叨:“你好歹洗個澡再睡,今日炸了鱼虾,一身都是油烟味,臭烘烘的,再把那被褥也给弄污糟了。還有……” “行了行了!”花小麦啼笑皆非地将她从椅子裡扯起来,一把搡出门外,“姐夫在等着你呢!” 花二娘站在门外骂骂咧咧了两声,踢踢踏踏回了东屋。花小麦关了房门,在门后站了一会儿,也自去沐房洗了澡,抖开被褥钻了进去。 隔日清晨,花小麦早早地便醒了,听见花二娘在院子裡喂鸡,口中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也便穿衣裳出去,拿了水壶去房后给番椒及其他菜蔬浇水。 不一会儿,景泰和也起了床,和花二娘站在院子裡說了一会儿话。 他两人将声音压得很低,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见花二娘口中蹦出“小妹說我想多了”之类的字句,花小麦心下也便有了数,知道他俩多半是還在议论昨天的事。 她也懒怠多听,仔仔细细给菜蔬浇饱了水,瞧见那一片片嫩绿嫩绿的叶子上水珠滚落,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不禁弯了弯嘴角。 景泰和与花二娘說了一会子话,拾掇齐全了,提上装饭食的篮子就要出门。這当口,一個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从院子外跑了进来。 “景大哥你在家?我爷爷让你去我家一趟。” 花二娘认得那小男孩儿是火刀村裡正家的孙子,便觉有些莫名其妙:“你爷爷找我們家泰和有事?” “我不知道,我爷爷只让我来說一声,景大哥,你若是有空的,這会子就去吧。”小男孩儿說完這句话就跑了出去,留下花二娘与景泰和面面相觑。 “我還是去看看。”景泰和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将手裡的篮子搁下了,安抚地冲花二娘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花二娘站在院子裡愣了一会儿,心中总觉七上八下,忙跑到房后,跟花小麦将事情說了。 “咱们跟裡正家向来八竿子打不着,即便是老宅那边,也从无来往,這好端端的,他让你姐夫上他家去做什么?” 花小麦一颗心也同样觉得有些落不到实处,但花二娘已自慌了手脚,她又不得不在旁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你先别急,反正姐夫很快便回来了,那时咱们自见分晓,這会子想得再多,也沒用。” 姐妹两個在院子裡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焦火燎地等了约莫有一個时辰,景泰和方才慢吞吞回来了。 花二娘立刻迎上去,见他仿佛有些垂头丧气,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蹙眉道,“……怎么了,什么事啊?” 景泰和看她一眼,目光随即挪到花小麦脸上,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個字也沒吐出来。 這慢性子! 花小麦急得不行,跺了跺脚走過去:“姐夫,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說啊!” “裡正說……”景泰和咳嗽一声,万般不情愿地叹了口气,“裡正說,咱们夜夜在河边摆摊,太過吵闹喧嚣,引得村裡人……诸多不满。” 您的到来是对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绍朋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