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话 问问我的棍子 作者:熙禾 《》 花小麦抬了头,目光颇有些玩味地从关蓉面上扫過。 柳太公今早将景泰和叫去,无中生有地与他絮叨那摆摊扰人之事,后来,花小麦因气不過,又跟了景泰和一起再去寻柳太公理论,其时,那小院中只得他们三個,并无旁人在场。這关蓉的消息還真够灵通啊! 权且不论她是从哪儿知道這事的吧,花小麦和颜悦色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纳闷得紧。要說我晚上摆摊,动静或许的确是大了些,但那河边十分宽绰,方圆二三十尺内都沒有一户人家,又能搅扰了谁去?幸亏那柳太公是個讲理的,并未为难我們,如今已答允让我們继续摆摊了,否则,我也不敢再大喇喇地推着家什出来呀!” 关蓉抚了抚心口,仿佛心有余悸一般:“那就好,那就好,今日我整整担忧了一整天哩,如今听你這样說,我也能放心些。只是,谁会存了那样的坏心,见不得人家好一点儿,竟巴巴儿地跑去柳太公面前告黑状?” 花小麦心道:這我也很想知道……会不会是你呢? 然而表面上,她却依旧是一副笑模样,掀起眼皮,就见面前的关蓉满脸坦诚,眸子裡闪闪亮亮的,仿佛沒藏着一丁点心事。 “這是沒办法的事,我也想开了。”她叹了一声道,“做买卖嘛,但凡能挣着钱的,总难免招人妒忌。我這摊子虽摆了還不到一月,却也逐渐有些入账,或许是有些人瞧见了,便觉眼红吧。” 关蓉闻言,垂在身体旁边的手指便不自觉动了一下,咬着嘴唇犹豫半晌,终是期期艾艾地道:“小麦妹妹,你這摊子……赚得不少吧?” “哪儿啊!”花小麦冲她笑笑,自顾自走到花二娘旁边去帮忙,顺手将木炭炉生了起来。一面接着道。“你别看這只是個小摊儿,要摆起来,却也得花不少本钱,我這离回本儿還远得很,只不過每日都能赚得些钱,我瞧着,心裡也能安乐点。” 花二娘站在她身侧,将各样菜蔬摆放齐整了,闻言便低头耷拉下嘴皮,无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捎带脚地,又瞟了关蓉一眼。 花小麦忙暗地裡扯了她一把。转头又笑盈盈地对关蓉道:“对了蓉姐,你吃面嗎?這两日那炝锅面卖得挺好,你還沒尝過吧?我煮一碗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关蓉赶紧摆了摆手,看了花二娘一眼,欲言又止,走過来拉了拉花小麦的手。“小麦妹妹,我有话想跟你說……” 又来了……每次都摆出一张受了气的小媳妇脸是要闹哪样? 花小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左右看看,见时辰還早,暂且沒有人来吃面,便只得在心裡叹息一声,丢下手裡的物件,从摊子后走了出来。 关蓉便立刻拉着她走得远了些,在一颗粗壮茂密的大树后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蓉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說?”花小麦甫一站定,立刻问道。 关蓉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衣角,一句话在口中含了许久,终于還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听……听人說,昨儿個郁槐哥领着连顺镖局他那些兄弟们,来你這摊子上吃面来了……是不?” 果然,她只要一露出這种表情,要說的事,就必然和孟郁槐有关,花小麦在心中翻了個白眼,笑着点点头:“是啊,說起来,我真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关蓉原指望她能多說两句,自己也好接茬继续往下问,却不料她只答了這几個字,便紧紧闭上了嘴,沉默了片刻,只得又道:“平日裡郁槐哥跟谁相处都是淡淡的,却不料他是這样热心肠的人,我听人說,他還送了番椒种子给你呢。” 花小麦唇边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去,眉间一拧:“蓉姐,那番椒的事,我从未和人提起過,我二姐和姐夫,也都不是嘴敞的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蓉闻言便是一怔:“啊……我也忘了是听谁說起来的了,反正就只记得有這么一件事。人都說番椒不仅贵,而且极少见,寻常老百姓根本养不起。那样珍贵的好东西,他就……直接送你了?” 花小麦原想告诉她,是因为自己替春风楼的赵老爷鉴定了一批假货,番椒种子算是谢礼,但转念一想,這话却又沒說出来,只微笑了一下:“是啊。” “……”关蓉半晌沒有說话,自管拿手去抠自己的衣角。 与她相处愈久,花小麦便愈加不喜她這仿佛谁给了她委屈受的模样,想了想,又道:“蓉姐,你也喜歡那番椒?我跟你說啊,等到六七月份,应是就能结果了,红彤彤的,特别好看。你若是想要的——” 关蓉陡然抬起头,眼睛也亮了。 “你若是想要的,我留些种,便宜卖给你呀!” 关蓉眼中的神采刹然消失,嘴唇嗫嚅:“哦,那东西那样贵,我买不起的。” 你也知道贵嗎?那你巴巴儿地提起来,是几個意思?花小麦在心中腹诽道,是因孟郁槐送了我东西心下恼恨,還是想让我也白送你? ”蓉姐你不高兴了?”她偏偏头,朝关蓉脸上张了张,“不是我小气,实是那番椒太贵重。据說,整個芙泽县,也只有春风楼赵老爷的家裡有两盆,不瞒你說,让我将那种子白送出来,我真正有些舍不得呢。” “沒,哪至于就不高兴,东西是你的,该怎样处置,還不是你說了算?”关蓉勉强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几乎要比哭還难看。 你明白這個理儿,那就最好不過。 花小麦瞅她一眼,伸手理了理背后的围裙带子:“蓉姐,我那摊子還得做生意,這会子我就不陪你了,你……” 话還沒說完,眼梢裡忽然瞄到那文华仁风风火火朝她们這边跑了過来。 “小麦姑娘,你赶紧去瞧瞧,你二姐跟耿婶子闹起来了,都动上手了!” 啥?那耿婶子怎么又跑到河边来了? 花小麦立刻张了张嘴,也顾不得关蓉了,转身就跟着文华仁往摊子的方向跑,還不等跑到近前,耳朵裡就已经听到了两個女人的对骂声,再抬眼一瞧…… 花二娘手裡捏着一把捞面的大勺,正挥舞着往耿婶子头上敲。她個头高,身段也灵巧,很轻易地就占了上风,耿婶子拼力气不是她对手,只能牢牢地抱住她的腰,卯足了力气用脑袋去顶她腹间,两人缠在一起,一时之间竟不分胜负。 村裡人闲来无事最爱的便是看热闹,不過须臾,旁边已经围了個水泄不通,還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花二娘一边拿锅勺往耿婶子身上招呼,一边破口大骂:“你活了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居然敢跑去告老娘的黑状!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由得你欺负的主儿?你今儿犯到我手裡,就别怪我不拿你当個长辈看,我不一次把你收拾够了,你就不知道疼!” 耿婶子脑袋埋得低,声音也就有点嗡嗡的:“就是我告的,怎么着,嘿,就是我!谁让你薅我头发?那日我回到家裡,头发掉了一大团你知不知道?你敢动手,我就請你尝尝滋味!” 女人打架向来毫无章法,花小麦在旁边看了個呆,只觉得精彩无比,居然有点不想上去拉架了。 弄了半天,原来還真是這姓耿的婆娘在背后搞鬼,断人财路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旁边围观群众皆十分兴奋,几個好事者還哈哈笑出声来,偏就沒有一個人打算上前拉一拉。 這当口,也不知怎的花二娘被耿婶子顶了一下,朝后退了两步,摇摇晃晃强撑着才沒一屁股坐在地上,耿婶子得了便宜,冷笑一声又要欺身上前。 花小麦原先還抱有那么一丁点看戏的心态,如今见状,這样可不行,立刻快手快脚地跑到摊子上,取了自己日日带着的那根棍子,冲到耿婶子面前,使劲往地上一剁。 耿婶子吃了一惊,脚下便是一滞,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干……干嘛,你還想打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花小麦死死盯住了她,“耿婶子我问你,真是你无中生有,去告我們的黑状,害得我這摊子差点再也不能摆?” 她那表情像是要吃人似的,耿婶子心中便打了個突,吞了一口唾沫,色厉内荏道:“是我,怎么了?你们整晚搅得這河岸上吵闹不停,我還不能有意见?我有意见還不能提?旁人忍得,我可忍不得!” “你住得八裡远,能听得见個屁!”花二娘一听這话,当即照她脸上啐了一口。 那文华仁站在围观的圈子外头,也小声嘀咕了一句:“何至于?我住得這样近,夜裡也不曾听见甚么了不得的动静。” 耿婶子自觉受了侮辱,又要愤然而起,花小麦一棍子拦在她身前,不由分說将她朝后推了個倒仰。 “耿婶子,您是长辈,论理我不该跟您动手,但您這事做的,也太沒有长辈的样子了!”她朝前逼近了一步,冷声冷气地道,“我們摆這摊子,自问本本分分老老实实做生意,从不曾坑過谁,也未有碍着任何人,您若有当真对我們有意见,尽可以大大方方地提,我若真個觉得有理,自然会改,但您若只是跑来找麻烦,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哼!” 她挺直了腰板站在耿婶子面前:“那魏大厨挨打的事,您总应该還有些印象吧?您若再敢胡来,就问问我手上這根棍子答不答应!” 您的到来是对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绍朋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