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话 月娇姑娘 作者:熙禾 《》 花小麦一抬头,正对上关蓉那双楚楚可怜含着泪的眸子,后背当即冒上一股凉气儿,嘴角也不自觉地抽了抽。 這姑娘是人才啊,方才在河边上,当着那许多人,脸皮都扯破得稀烂了,难不成你指望我转過背,又照旧和你挽起胳膊来做一对亲亲香香的好姐妹?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她一时沒有說话,关蓉便陡然好似看见了无数希望,赶紧拉住她的手,一脸诚恳地自省道:“小麦妹妹,我知這事我做得不好,简直太不地道,你生气恼了我,是应当的!可……你莫非就真不能原谅我這一回?往后我再不這样了!咱俩相处這么些时日,即便称不上情同姐妹,也总有些情分,我在這村裡沒几個朋友……” 情分?什么情分?本姑娘甘心当冤大头被你尽情占便宜的情分嗎? 花小麦有些无奈地翻了翻眼皮,抿唇笑了一下:“我也知這算不上什么大事,到底我沒吃亏,可……谁让我自打出娘胎那阵儿,便天生带了個小气的性子?要不……” 她冷不丁将一只手掌摊在关蓉面前,似笑非笑道:“蓉姐,要不你将那卖笋脯的五百文,還有你推薦我去李三哥家做席面,得来的那二百文都给我吧?有了這钱,我心裡安乐又痛快,咱俩便往事不提,你看怎样?” 你占了我那么久的便宜,让我偶尔也讨点好处,不過分吧? 关蓉喉间一噎,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手也背到了身后:“那個……” “怎么,你舍不得?”花小麦挑了一下眉,很惋惜地摊了摊手,“那我也沒办法了!” 說罢。抽身便走,不上两步,又倏然回過头来。 “啊,对了,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来着。”她抿唇微微一笑,“那日在河边,我恍惚听见林子裡传来一阵脚步声。倒唬得我魂魄都不齐整了——那個人。是你吧?你是想去看看我那摊子生意如何呢,還是……巴巴儿地去瞧孟家大哥?你用心如此良苦,他却半点不知,枉费你为他流的那些泪了!” 关蓉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下子紧紧捏住了衣角,双眼中方才還盈盈的两汪泪顷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两团火。 花小麦出了一口恶气,心中畅快无比,也懒怠再与她多言,噱笑一声,扭头一身轻松地回了景家小院。 因天气炎热,下午出门前。花小麦便熬了一锅薏仁绿豆汤。汀在凉井水中,预备着晚上摆摊回来,与花二娘、景泰和各喝上一碗,也好解解暑气。 花二娘先一步回到家中,将家什都收拾利索了。便去厨房中将绿豆汤端进院子裡,给景泰和舀了一碗,一抬头,见花小麦也回来了,立刻丢下手裡的物事迎上前来。 “怎么样,那死丫头又跟你絮叨什么?”她扯着花小麦的手立在院子门口,鬼鬼祟祟地朝外张望一眼,咬牙切齿道,“那丫头惯会给人灌汤哩,你可不能被她三言两语又收买了去,那咱今儿這一晚上,可就白忙活了!” “我有那么傻嗎?”花小麦笑嘻嘻冲她一吐舌头,“反正我是铁了心了,不管她說什么,我亦只当她唱歌。若论心眼子,我便是拍马也追不上她,惹不起我躲得起,离她远些,大家轻省吧!” 說罢便凑到桌前,直接用锅裡的大勺舀了一勺绿豆汤,咕嘟咕嘟灌了两口。 花二娘满口直呼“就该這样”,回头见她如此,一巴掌便拍到她背上,痛骂一句“脏死了”,旁边的景泰和便宽厚一笑,递過一只碗:“你由得小妹罢,一家人,谁還嫌弃谁不成?” “她沒规沒距的,我管教她原是应当,你不說帮我,反而事事惯着她。将来她若嫁了人被婆家挑理,我只和你說!”花二娘晲了自家夫君一眼,口中凶巴巴,心中却似裹了蜜一般,替花小麦也盛了一碗绿豆汤,一面推到她面前,一面道,“对了,說到婆家挑理,還有個事,要叫你知道。” “嗯?”花小麦一口喝下小半碗绿豆汤,只觉从头凉到脚底,好不舒服,混沒在意地应了一声。 “就是春喜……”花二娘觑着她脸色,字斟句酌道,“她有個小姑子,名唤作月娇的,今年十四……” “干嘛,你给我說亲啊?”花小麦噗嗤一笑,“二姐,我是女的!” “甭跟我扯臊!”花二娘老实不客气地再发一掌,正正砸在花小麦后脑勺,“方才咱们收摊那阵儿,你蹲在地上洗碗,兴许是沒听见。你春喜嫂子拉着我絮叨了半日,說是那月娇,十三那年已是订了亲,只等明年秋裡便要嫁人。婆家算是殷实,嫁過去自然吃穿不愁,只有一件事,却是令他们老罗家满屋人都放心不下。” 花小麦听得愈发奇怪,索性将手裡的碗搁下,偏過头道:“二姐,你今日怎地這样不爽利?一气儿說完不行嗎,干嘛吞吞吐吐?” “哎呀!”花二娘一跺脚,满面不耐烦道,“那月娇论样貌倒是标致,脾性也和气,偏生手脚笨,针黹厨艺样样拿不出手。当初婆家瞧她模样不错,便欢天喜地定下這门亲事,倘若過门之后发现她甚事都做不好,只怕是要挑理的!你春喜嫂子如今整日揪着她练那女红之事,厨艺上头,便想让你给帮帮忙……” 花小麦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刚想问花二娘“那月娇姑娘的厨艺是不是比你還不如”,忽见自家二姐瞪圆了一双杏目像是要吃人一般,忙不迭掩口道:“意思是让我教那月娇姑娘做菜?唉,哪裡用得着那样麻烦?她即便是嫁去婆家,下厨做的也多是家常菜,让她娘随便教她几样简单的,能应付過去也就罢了,我整日价忙,未必抽得出空来教她哩。” “人家不是想学几個上得了台面的菜。以便令得婆家刮目相看嗎?”花二娘翻了個白眼,“這嫁人之后,日子過得是好是坏,只看各人的运气,但若刚一进门便被人挑理,往后肯定是不会好過的!” “唔。”花小麦点了点头。 “那……你应嗎?”花二娘朝前走了一步,又试探着问道。“你春喜嫂子今儿是帮了咱大忙的。莫說平日裡我与她关系便不错,就单单是這人情,咱们也得给還了才好。春喜說了,這事你若答应。往后月娇便日日陪你去河边摆摊,洗碗抹桌那些事,你就只管丢给她,得了空,随便教她做俩菜就行,花不了你多少工夫的!人家又不要工钱,白得個人照应咱摊子的买卖,多少便宜!” 她說得唾沫横飞,花小麦心下犹疑。忍不住斜了她一眼。 花二娘不会害自己。這一点毋庸置疑,但……她這一脸迫切是为哪般? “二姐……”花小麦哼哼笑了两声,“這事儿你该不会是从中得了甚么好处吧?” “沒有的事!”花二娘慷慨激昂地断然否认,然而下一刻,她却难得忸怩地望了景泰和一眼。期期艾艾道,“我不過是想着,那月娇姑娘若是能每日陪你去摆摊,我也便好多得些空闲,陪……陪陪你姐夫。他成日在铁匠铺劳累,回了家,屋头一個人也无,冷锅冷灶,凄凉呐……” 哦…… 花小麦差点喷笑,连忙死死咬住牙。 說了半日,甚么婆家挑理媳妇难做扯了一大通,原来却是在为了你们小两口的夫妻房事谋福利呀!也对,每日价在那河边摆摊,累得半死,回家之后恐怕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提不起精神来,只得倒头胡乱睡了——怨不得最近夜裡,东屋好似清静不少! 景泰和自觉花二娘這话說得有些露骨,面皮泛红,偏過头去咳嗽了一声。花小麦瞟瞟這個,又瞧瞧那個,也便痛快点头:“行,既這样,二姐你寻一日,让春喜嫂子将那月娇姑娘领到咱家来就是。” 花二娘面上一喜:“真的?” “我哄你作甚?”花小麦点点头,神情却很严肃,“不過,你需得跟那月娇姑娘把话說在头裡,夜裡出去摆摊,可不是個轻省活计,咱现在生意一日好過一日,送走一茬人,立马便又来了另一茬,洗碗抹桌动作得快,不能耽误事才好,你好歹让她心裡先有個准备。” “行,行!”花二娘目的达到,心裡乐得翻天,哪有不依的道理,忙点头如捣蒜地答应下来。 也不知是花二娘心急,還是罗家那头实在太過迫切,隔日早晨,花小麦還坐在床上穿衣,便听得院子裡一阵嘈杂声。 她忙下地开了门,抬眼就看见春喜乐呵呵地正拉了花二娘說话,身后還跟着個身段儿小巧的姑娘,圆脸大眼睛,模样长得讨喜,肘弯裡挎着一個食盒。 “呀,小麦妹子!”春喜原本正与花二娘說得热闹,抽冷子见花小麦出了屋,忙快步迎上前,顺手将她身后那圆脸姑娘也拽了来,满脸堆笑地道,“這次真要麻烦你了呢!我家小姑子手脚有些不利落,劳你好生与她教导一二,你那厨艺如此了得,她只要得些皮毛,便尽够用了!” 又捅了那圆脸姑娘一下:“叫人啊!” 圆脸姑娘原本正转悠這一双大眼睛四处乱看,被春喜一下正捅在腰眼上,又是疼又是痒,忙伸手去揉,一面笑嘻嘻对花小麦脆生生道:“小麦姐!”不等花小麦說话,便又将手中食盒递了来,“這是我早起做的两样菜,我娘說,先拿来给小麦姐尝尝,也好让你知道我几斤几两。” 渣網速,传了半小时硬是传不上来,我要侍了!! 您的到来是对我們最大的支持,喜歡就多多介绍朋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