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江城的這一场降温来的突然。
昨夜寒流猛烈袭击,打散了持续了好几天高温天气后空气中那份令人不耐的灼热。
弥悦提着包从机场往外走,穿堂风呼啸而過,单薄的卡其色外套往外翻滚,露出了内裡同样单薄的白色长裙,她下意识裹紧自己身上的衣物,低头迎着风往外走。
机场外人声鼎沸,還夹杂着些许刺耳的车鸣,她撩开被吹的凌乱的发丝,视线往外瞧。
目光略過机场外离自己最近的几辆黑车,看了眼号码牌,都不是她所等的那辆。
她找了個风小的角落,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置顶,拨号。
喧嚣的风宛若一声声哀嚎,弥悦刚将手机拿到耳边,就听到了一串熟悉的英文。
她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又点开微信。
两人上次发消息,還是在昨天早上。
傅靳:[明天几点的航班?
弥悦:[下午一点半。
傅靳:[嗯,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你。
弥悦:[嗯,好
接下来的几條消息,发送者都是弥悦,而对方却一條都沒回复,显得那几條消息有些尴尬与踌躇。
但弥悦知道,他不是有心的,只是太忙了,沒時間罢了。
她早就习惯了。
所以,她這次也如往常一般,在键盘上默默敲下:[阿靳,你到了嗎?
随后便坐在公交车站处,乖巧的等着对方的回信。
车鸣声依旧,却比刚才嘈杂纷乱,机场人流量大,外加天气不好,打车的人一旦多了,车就难打,公交车站旁挤了十几個人,個個焦躁不安的盯着手机,似乎像争一個“到底谁才能第一個打到车”的名头。
弥悦静静的坐在原地看着街道上的车流,過了一会儿,她感受到有两滴冰凉的液体落在了脸上。
還沒等她反应過来,暴雨如倾盆,顺着压低的那无边的乌云笼罩了下来,不到几秒的時間,干燥的地面被打湿的彻底。
人群更加紊乱,個個都往裡挤,将公交车站這個小小的避雨处挤個密不透风。
弥悦瞬间被挤到角落,原本空旷的座椅也挤满了人,她差点被人拱了下去。
她又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過了半個小时了,傅靳却還是沒有回复。
车流裡,也沒有那辆熟悉的黑车。
傅靳平时工作很忙,连陪她的時間也很少,想着這次也应该是和往常一样被工作耽搁了,弥悦又耐着性子等了快半個小时。
直到寒风将她的小脸和裸露在外的双腿吹的苍白,毫无血色,她才叹了口气,给傅靳发了條消息后,点开了打车软件。
“真烦,怎么打不到啊!”
“再等等吧,下雨天,又是机场门口,人多,难打。”
“再等不到我都想走到酒店了!”
一旁的一对情侣,其中的女孩止不住的抱怨,男孩便在旁安慰她,弥悦看着手机上的頁面“当前车辆较少,請耐心等待司机接单”几個字,心裡莫名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气温随着時間越来越低,但雨势却不见小,公交车站的人越来越少,不是被人接走,就是打到了车。
天色逐渐暗沉,车灯依次亮起,机场外的街道還是堵着车。
沒了人群的遮挡,暴雨斜斜的打进了公交车站,弥悦的半边裙摆与外套被淋湿,冷风一吹,她整個人都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模样狼狈至极。
“阿啾!”她打了個喷嚏,吸了吸鼻子,往裡走了走。
一旁站着的一個中年女人朝她递来一個眼神,随后从口袋裡掏出一张餐巾纸:“昨天天气预报就說今天降温,妹子,你咋還穿這么少?”
弥悦笑着接過,道谢后轻声解释:“我上一周在外市出差,沒怎么关注,今天回来才知道。”
“看你在這等了那么久,沒人来接你?”她问。
弥悦有些苦涩的笑了笑。
她的父母早亡,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外出度蜜月,飞机失事,那一辆飞机上的人沒有一個活了下来。
這條新闻,当时還轰动了全国。
她点了点头:“....有,但他应该有事耽搁了。”
“男朋友啊?”
“嗯。”
中年女人瞥了她两眼,似乎欲言又止的,也沒再說话,她低下头,看到手机屏幕突然亮起,眼前一亮,拍了拍弥悦:“妹子,我這打到了,你要信得過我,要不咱俩拼一拼?”
弥悦看了眼手机,见上面依旧闪着刚刚的頁面,她犹豫了两秒后,還是点了点头,跟着女人一块儿钻进了车后座。
车内开了暖气,她有所回暖,湿润的发丝也在暖风下渐渐干燥。
這個中年女人是本地人,說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话,弥悦也是本地人,两人很有的聊。
路過一家巧克力专卖店,弥悦忙招呼司机停下车。
“妹子,你到了?”女人问她。
弥悦摇摇头:“我男朋友喜歡吃這家的黑巧,我给他带一份。”
“他都不来接你,你還给他带吃的?”
“阿姨,他只是太忙了。”弥悦好脾气的笑了笑。
她不想耽误時間,很快的跑了进去,拿了份傅靳常吃的黑巧,快速结了账,前后不到两分钟,又跑回了车裡。
中年女人见她如此,瞥了瞥嘴,倒也沒再說话。
弥悦拍了张黑巧的照片,发给傅靳。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惊不惊喜!
她翻了翻上方自己发的几條消息,又联想到刚刚中年女人几個欲言又止的眼神,心裡不免产生了些许失落。
和傅靳在一起,注定不能体会到普通情侣的甜蜜。
傅靳整天早出晚归,她们一個月也挤不出一次约会的時間。
但除此之外,傅靳对她也挺好的,一到节日,礼物如山堆起来,偶尔空闲,也会去她所工作的出版社等他下班。
弥悦早就习惯,很快就将自己安慰了一番,心情由阴转晴。
她来到傅靳的公司楼下,刚想给他打电话,却刚好撞见他从公司门口走出来。
弥悦刚想迎上去,却见他身边站了個身材高挑的女人。
傅靳一身浅灰色高定西装,身形挺拔,模样姣好,狭长的眉眼与薄唇显得薄情又冷峻,他似乎沒料到她会来,愣了一瞬,才反应過来,问:“弥弥?你怎么来了?”
看到眼前女人有些微微湿润的衣角,他眉心蹙起,才想起自己刚刚忘记的事:“我刚刚在忙,一時間忘记去接你了,你怎么回来的?”
“打车回来的。”
“那就好,今天天凉,你穿的单薄,可别感冒了。”
弥悦乖顺的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傅靳身旁的女人,只觉得对方的长相有些熟悉,但她想不起来。
女人接收到了她的视线,大方的朝她伸出手,眼神却上下打量着她,随即挑眉:“你好,我叫周清音。”
名字也很熟悉。
弥悦与她握了握手,而后拿起黑巧递给傅靳:“你开会开了那么久,吃饭了嗎?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家的黑巧,特地给你带的。”
傅靳的表情闪過一秒钟的异样,他正想抬手接過,身旁的女人忽的开口:“我們刚刚已经吃過了。”
“吃過了?”弥悦愣神,有些意外。
“对啊,就刚刚,一個小时不到那会儿吧。”周清音笑着說:“就在公司不远处的那家西餐厅。”她指了指某個方向。
弥悦脸色渐渐泛白,咬了咬唇,眼睫轻颤,因为在车裡待了半個小时而逐渐回暖的身子瞬间僵冷。
傅靳一個小时前在和别人一块吃饭,他吃饭的时候有個习惯,怕错過重要的消息,时不时都会点开手机看一下消息。
她给他那么多條消息,她在冷风暴雨裡等了那么久。
他真的不知道嗎?
好歹跟她說一声,他在忙,来不了了,她也不至于等那么久。
傅靳注意到了弥悦的脸色,他有些烦躁的蹙了蹙眉,神情复杂的瞥了眼一旁的周清音,刚想与弥悦說点什么,她便率先有了动作。
将手中的盒子塞进了他的手裡,她语气有些别扭:“那我先走了,伯母還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去一趟她那儿。”
說完,不等在场两人反应,她便转過身,在路边拦了辆车走了。
周清音看着弥悦离去的方向,忽的勾了勾唇,看向傅靳:“她這是生气了嗎?”
傅靳闭了闭眼,叹了口气,从口袋裡掏出了烟盒,淡然道:“小事。”
坐进车裡,弥悦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
是傅靳发来的“姗姗来迟”的回复,短暂的一條:[你先去我妈那,等我忙完,我也回去。
弥悦心底的气未消,她摁灭手机屏幕,看向窗外。
沒一会儿,手机再次响起。
来电人显示的是伯母。
弥悦调整好心情,立刻接起,笑着說:“喂,伯母。”
那头的女人话音带笑,轻声问:“弥弥,飞机落地了?”
“嗯,两個多小时前就落地了。”
“那你怎么還沒到,你不是說刚落地就来嗎?”舒佩疑惑的问,随即她想到了什么,压低了语气:“是傅靳那小子又沒去接你?”
“......”
弥悦的沉默說明了一切,舒佩语气不太好,继而抱怨:“真服了他了,就一個女朋友,马上就要订婚了,也不多顾着点。”
“今天這么冷,又下了暴雨,弥弥,你有沒有着凉?有沒有淋着雨?”
舒佩的一番温情关怀让弥悦心底稍稍泛起了些许暖意。
她弯起好看的眸子,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沒有,伯母,你别担心,阿靳只是太忙了。”
“你少替他說话,等他回来我来教训他,弥弥,快到了跟伯母說一声,我先挂了哈。”
“好,伯母。”
挂断电话,车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雨势变小了些,车内暖气呼呼往外吹,玻璃窗上覆盖着一层水雾,弥悦听着雨滴噼裡啪啦降落的声音,思绪不禁飘到了刚刚那個女人的身上。
那個女人不仅长得有些面熟,名字也耳熟。
但弥悦实在想不到。
就像是自己偶然间路上撞见的某個人,又偶然间听见对方的名字,随后两人再无交集,再次回想起,只会觉得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算了。
估计是她的错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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