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7 尊重 作者:自在观 正文 一個七八岁的小婢子在廊下踮着脚喂鸟,李蘅远见那鸟通体艳黄,叫声清脆,走到小婢子身后:“新来的鸟?” 刘老太太年轻时就喜歡鸟,在院子裡养了许多品种。 喂鸟的小婢子也是新来的,并不惧怕她,脆生生道;“這黄鸟是园子裡的下人孝敬来的,老太太說叫声好听就留着,可婢子在家的时候认得它,這叫喜歡啄人眼睛,娘子您眼睛那么好看,可离它远一点。” 李蘅远起了好奇心,用手指在笼外逗着鸟:“它這么厉害嗎?” 小婢子点头。 李蘅远想去找老太太要来,看這鸟能不能打過大公鸡,去外面斗鸡,她总输。 “阿蘅。”突然有略微清冷的声音叫她。 李衡远回头一笑:“大伯母?” 在院子空地上,正是逝去的李大郎的未亡人甄氏领着婢子站在那裡。 甄氏是中馈夫人,身份本身就极具威严,她又常年守寡,打扮和性子都很冷淡,所以人看起来严肃不容易接近。 李蘅远小时候很怕她,今天突然发现,大伯母有什么可怕的? 看甄氏一直看着自己,分明是故意等她的。 她走下台阶道真是面前:“大伯母您叫我?” 甄氏道:“正有事要請你帮忙,過些日子老太太過寿,這边厨子和榻几都不够,要从你院子借十個厨子,其他家具也要用的。” 六十大寿是要大操大办的,阿耶都会从边关赶回来。 李蘅远道:“是這种事啊,您還用特意跟我說一声嗎?都是钱嬷嬷管着,您找她要,她就安排了。” 甄氏脸上蓦然现出淡淡的笑,道:“到底是你的院子,人和物都是你的,钱嬷嬷只是帮你管着,還是要与你說一声才行。” 李蘅远也笑了,大伯母跟别人不一样,知道她不理這些琐事,也不会過问,但每次有事,還是都会先跟她說,再去办。 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原来這么好,她之前从来沒有在意過。 忙对甄氏道谢。 甄氏莞尔:“傻孩子,伯母向你借东西,应该是伯母道谢,你谢什么啊?” “谢大伯母拿我当大人,不骗我啊。” 甄氏笑容更暖了,以前這孩子跟她不亲的。 李蘅远随后问甄氏李庆绪在干什么。 李庆绪是甄氏和李大郎的唯一孩子,之前甄氏還生了一個女儿,也就是李家大娘子李露,不過李露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剩下李庆绪就是甄氏命根子。 提到儿子,甄氏脸上笑容不见了,但眼裡的温柔目光不变,道:“他能干什么?最近迷上了魏晋时期的人物,說什么嵇康是天下唯一真名仕,学嵇康在竹林裡建了個铁炉,打铁呢,你大哥你是知道的,沒一刻着调,打铁……”說完,她自己忍不住都笑了。 背后的婢女也有无可奈何的感觉。 李庆绪這個人交朋好友,喜读书,不受拘束,有些离经叛道,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他是国公府的世子,但是不喜兵事,李国公也沒有逼他参军,世子继承的是国公府的爵位,但是不参军,节度使的军权就不一定给他。 李庆绪也不以为意,他不在乎這些。 李蘅远知道這位大堂哥眼裡沒有自己,转了话题,就又跟甄氏說到老太太的寿辰,问了姑姑是不是要来。 甄氏道:“出去說吧。” 這院子不是她们任何一個人的地盘,所以說话不方便。 李蘅远其实只是随便问问,沒想跟甄氏說這么多话,显然甄氏也是如此。 ——她们出了老太太宁馨院的大门,甄氏那边的下人就来回话,是院子裡的琐事,甄氏就有要過去的意思。 李蘅远如今会看人脸色,又对甄氏說了声谢谢,就找了借口跟甄氏辞行了。 甄氏和陪嫁娘子阿香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阿香见左右无人,道:“夫人好似对三娘子高看一眼,她自己不知事,老太太也因为心结排斥她,您对她再好她都不懂。” 甄氏侧头道:“到底想說什么?” 阿香道:“婢子就是替夫人抱不平,借她几個厨子榻几還要跟她說一說,您知道四房那边,一個月要从她那裡捞多少油水?不然四郎君养那么多女人哪来的钱,别人都敞开量的拿,夫人您是中馈夫人,而且這些本来都应该是世子爷的,国公是……。” 甄氏陡然间立起眉毛,面如结了一层冷霜:“胡說八道,你知道你口中的她是谁?” 阿香吓了一跳。 甄氏道:“别以为我与你亲近,就忘了自己的本分,阿蘅是府裡正儿八经的小娘子,她是你的主子。” 阿香委屈的低下头:“奴婢错了,請夫人责罚。” 甄氏长叹了一口气,眸子中的冰冷不变,显然对阿香极其失望:“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可是到底有什么好抱的?大郎自己死得早,能怪的着国公嗎?国公早早立了世子,也是给了绪儿,我還有什么好不平衡的,至于别人,老太太偏心四房从阿蘅那裡拿东西,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别人拿了,我也要去拿?阿蘅只是個孩子,欺负一個孩子,你觉得良心過得去嗎?” 阿香羞的哭出来。 甄氏又道:“是你觉得反正既然别人也拿,不如我也拿?甄府的规矩我不知道你都学哪裡去了,竟然這么眼皮子浅。” 也是被李家风气带坏了,李蘅远是個钱多的草包,李家大宅這边却十分拮据,谁都想从李蘅远身上刮好处,反正她的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心裡也沒数。 各房有本事的都刮,就是多多少少的問題了。 甄氏主持府中中馈,要想刮李蘅远,实在比别人都容易,可府裡经常捉襟见肘的时候,她只是借,之后都還,从来沒占過李蘅远一各铜板的便宜。 阿香摇着头:“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甄氏脸上的寒霜融化了一些,声音也轻柔了不少:“再沒有下次,不止是因为這是教养,也是为了你好,阿蘅是小,她总有一天会长大的,我觉得,就是从昨天开始。” 阿香擦擦泪不解的看着甄氏。 甄氏想到李蘅远方才的致谢,谁說李蘅远心裡沒数,或许只是沒人教,一旦她觉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