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顶天立地男儿汉
失败之处太多。再到世上走一遭,徐秀才忽然大彻大悟了一般,不想再活得那么累,也不想再活得過于失败。想追求一种以往不敢的人生态度。
恣意、畅快、随性。便成了徐秀才不自觉的态度。
這种人生态度,往往也伴随着不知天高地厚,也伴随着热血与激情。但也是一种真正的人性。
拉二胡的老头,刚才還唱的是戏文小调,此时已然唱着带有暗示性质的淫词艳曲,听得满场之人笑意不止,喝彩声不断。听少女唱文词,自然是附庸风雅。听這般的词,便是真正底层百姓的娱乐市场了。
便也有人笑着大喊:“老头,什么时候让你孙女来唱這一曲啊?”
“是啊,你孙女必然比你這破锣嗓门唱得好听。。。”
老头的孙女,自然就是之前唱那《声声慢》的少女。众人调笑之间,也并非真的是去欺压良善,只是一种起哄,也是一种乐趣。
老头闻言,也是浅笑,却是并不答话。一個老头带着孙女在茶楼裡卖唱为生,也只是生活所迫。老头也知道自己该唱什么,孙女该唱什么。那些调笑的客官,也只是起哄,便是知道那十四岁的少女是不可能来唱這些荤词的。老头也不可能真的应答下来,也還指望着孙女嫁個人家,好好過日子,不需再如此漂泊。
便听徐秀才笑道:“那对姐弟倒是走得及时,沒有听到這老头的荤词。云小子,你說少爷我是不是功德一件啊?”
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是有不一样的教养的,听了這荤词,只怕比徐杰叫破了她的女儿身份還要觉得羞耻。
云书桓听言,倒是点了点头,只道:“富贵人家该去雅地。”
徐秀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笑着說:“年后去郡城,当也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雅地。”
云书桓看了看徐秀才,也稍稍有些憧憬之色。真正的文人聚会,云书桓与徐秀才两人都未参加過。却也是青山县這种地方太小了点,出不得几個读书人,也就沒有那般的消费市场。
青楼名阁,在大江郡城,在江南之地。其实并非就是皮肉生意场所,而是卖高雅,卖氛围,卖一种高级服务的地方,甚至也卖谈恋爱。真正的谈恋爱,花魁与才子的故事,都在青楼裡。
青山县,显然沒有這种高大上的地方。
時間就這般打发了,午饭也解决了。徐有金中午十分就往镇子裡回去了。
到得下午半晌,徐杰带着云书桓取了那张铁拐,付了银钱。便也往徐家镇而回。十几裡地,也不過一個时辰之内的脚程。
只是那柄铁拐,着实不轻,感觉直有二三十斤重。
回到家中,冬日的天色還沒有黑下。
徐仲接過铁拐,在院子裡左右试了试,便是感觉极为合用,满脸是笑,一边左右走来走去,一边說道:“杰儿孝顺,這铁拐当真是好。”
徐秀才见得徐仲满意,便也满脸是笑:“二叔喜歡就行,還怕二叔觉得這拐太重了些,不方便呢。”
徐仲连忙笑着答道:“不重不重,特别好。”
徐仲的高兴,并非都来自這拐,還来自徐杰那一份心意。作为长辈,多是如此。
徐杰的高兴,便是看着徐仲高兴就觉得开心。這徐家,就剩下一個瞎眼老奶奶,一個残疾二叔。除了珍惜,徐杰也沒有别的想法了。
徐杰看着自己二叔拄着這副新铁拐,左右来来去去的模样,笑得更是格外的开心。
此时徐老八入了大门,直接来到院中,见得徐仲就在外院之中,开口便道:“大哥,河道上有船靠過来了,五六艘大船。”
徐杰闻言眉头一挑,摸了摸腰间的长刀,口中說道:“他娘的,回来找场子了。得好好给点教训他们瞧瞧。”
事情倒是不用多猜,那铁背蛟龙挨了打,又丢了东西,岂能不回来?
徐仲拄着铁拐,笑意丝毫不减,還在那孩子孝顺的开心之中,却是点了点头道:“老八,此番是要干一架了,把人聚起来。往后我徐家镇门口的河道,不准任何载私货的船只随意路過,特别是什么狗屁南山帮的船,過一艘便抢一艘。”
徐仲笑着說出這些话语,听得徐杰有些惊讶,便是惊讶自己這位向来和颜悦色的二叔,怎么突然变得這么凶悍起来。
徐杰自己的想法也不過就是去教训一下這些来找事情的人,徐仲却是开口就不同凡响,甚至還把河道给管了起来,不准运送私货的船只路過。当真有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边看徐秀才伸出一個大拇指,开口說道:“還是二叔霸气!”
徐仲闻言笑意更浓,一边拄拐往前,一边說道:“杰儿,有事情的道理就是這般。以往都想着本本分分過日子,這回麻烦上门,到得這個地步,想息事宁人便只能卑躬屈膝。卑躬屈膝我們徐家任做不来,那便唯有撕破脸皮,让人知道我徐家是惹不起的。”
徐仲看事情直入本质,事情到得今日這般,想安然结束,已然不可能。赔钱赔物,显然也解决不了。若想别人把這件事情揭過去,唯有卑躬屈膝求饶,任人欺辱到出气畅快为止。
那便不用再想那些回旋的余地了,要做就做绝一点。這便是徐仲的想法。
昔日战阵猛虎,今日当再次虎啸山林。
身旁的老八闻言也是大笑,开口說道:“大哥,以前弟兄们叫你带着大家在河道上讨一個营生,你便是不愿意,只說好好過日子,好好孝顺爹娘。而今十几年過去了,大哥终于是开窍了。”
徐老八之语,便也道出了老事情。這些军中厮杀汉,从边境回来的时候,虽然悲伤不已。但是大多也正是热血之时,便想着在這條河道上赚钱讨生活。
在河道上讨生活,自然不是撒網打渔,而是凭借着不怕死的性子,抢一份私货生意到手。如此赚钱,自然轻松简单,大富大贵也不难。
当年徐仲并未答应下来,众人便也无法,拿着朝廷的抚恤,多置办几亩田地。农闲自己挥锄头,农忙顾几個外人帮衬一下。日子倒也過得不错,只是富贵就远了点。
十几年過去了,這般的日子,众人大多也就接受了,取了妻生了子,有吃有喝,辛苦劳作,便也算不得什么。至少大家都算得上是有产阶级,比那些真正只能做佃农为生之人,不知幸福了多少。
徐仲已然出得大门门槛,轻描淡写答道:“以往有父母在上,我等再为钱财去犯险卖命,对不住父母,也对不起死在边关弟兄们的父母。而今我們都這把年纪了,家中大多沒有几個老人了。赚份钱财,便是为了下人。”
徐仲說出了内心所想,语气很轻松。但是這個道理,却十足感人,让徐杰眼眶都不由自主微微湿润了些。
十几年前,這些战场余生的汉子,养着這镇子裡的老人。十几年后,這些汉子,又要想着這镇子裡的下人。水灾无粮,去当兵。大战余生,還要這般顾及上人,念及下人。
這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不過如此!
徐仲口中轻描淡写,也坚毅非常。
徐老八听得喜出望外一般,快速迈步跟随,口中只道:“大哥,今日我打头阵,先帮大哥夺几條好船来!”
船,自然是這河道不能少的东西。南山帮的船,用途就是运朝廷命令禁止民间贩卖的私货。既然徐仲要在河道讨生活,這船就是少不了的。
今日那码头之上,五艘大船,已然送上门来了。
却是那船上下来的百十個手持刀枪剑戟的江湖汉子,显然也不是那么好相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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