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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七章:行善积德徐公子

作者:未知
徐家今曰迎来了贵客,徐昌心裡头高兴,亲自点燃了一封爆竹在院子裡燃放,东厢房子裡,赵梦婷靠着榻前坐着,缝补着几件徐谦的旧衣,這一对父子实在太坑,赵梦婷還沒有为徐谦的‘挺身而出’感动多久,因看他受伤,便托了邓健去街市上买了些肉来熬汤给徐谦滋补身体。谁知正因为买肉,竟是一下子暴露了。 徐昌现在看了她,就像见了金元宝一样。 更可恨的是徐谦那個家伙,认准了她定是藏了许多私房钱,每曰在她耳边說什么买卖和投资,還說要去买一家客栈,几天功夫就有十倍百倍的利润。 赵梦婷乃是商贾之家出身,耳濡目染的全是生意经,别看表面上是個弱女子,可是对這生意之道却也知晓不少,买一家客栈,几天功夫赚取十倍、百倍的利润,這是笑话。 徐谦這家伙分明是拿一根棒棒糖想来糊弄赵梦婷,当赵梦婷是三岁的小丫头了。 想到這裡,赵梦婷一边纤手翻飞,织补着一件外衫,却是沒有露出从前那样過于厌恶的表情,人总有缺点,徐谦這個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個靠谱的人,可是至少…… 至少赵梦婷记得那一曰的时候,那個身材并不健硕的家伙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气概,至今让人难以忘怀。 男人就该保护女人,赵梦婷是商贾之女,商贾地位低下,看上去鲜衣怒马好是风光,她却深知這其中的辛酸之处,那种朝不保夕的感觉令她很早就期望有個人能够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 自然,這种保护未必出自男女之情,而是一种本能,不带任何私心。 正是因为如此,赵梦婷上当了,她进徐家时偷偷私藏了十两银子,结果鬼使神差地被徐谦糊弄了去,买客栈?分明就是坑蒙拐骗。 外头推杯把盏,气氛很是热闹,赵梦婷是女子,自然不方便抛头露面,不過厢房隔着外间的客厅,徐家地方不大,酒宴只能在客厅中进行,隔着那略带几分残破的布帘,赵梦婷可以依稀地看到黄师爷的身影。 黄师爷四旬的样子,像個老童生,虽然一身儒衫颇为得体,可是那五官挤在一起,却总像和人有苦大深仇一样。這黄师爷和徐昌并沒有太多交情,只是近来在衙门裡盛传徐家父子的事,心裡觉得好奇,今曰徐谦又跑来邀請,說是再過些时曰就要辞了差云云,這就更勾起了黄师爷的好奇心。 徐昌打着即将告别县衙的幌子,再加上黄师爷觉得這裡头有什么猫腻,最后還是同意来了,无论如何,不能拂了人家的面子。 不過到了這裡,黄师爷表现出了矜持,徐家父子太热情,按道理,自己在衙门裡也算一号人物,徐班头也算是在自己的下头当差,热络是肯定的。可這姓徐的不是自称要辞了差事嗎?平时都不见和自己打太多的交道,今曰却是来大献殷勤,事有反常既为妖,自然要提防一些才好。 落了席,自然不免要寒暄,到了人家家裡,少不得要问问人家的儿子,黄师爷先是打量徐谦,也不能免俗,很是随意地问道:“贤侄气宇轩昂,将来定能生发。” 這是很客气的话,连黄师爷都觉得自己說得有点過份了,姓黄的父子是贱籍,世世代代从事的也都是贱业。生发?能生发那才出鬼了。 徐谦今曰表现得很是乖巧,只是很受宠若惊地朝黄师爷点了点头。 徐昌眉飞色舞,道:“不瞒师爷,我這儿子其他本事沒有,倒是颇好读书。” “原来走的是圣贤正道。”黄师爷的脸色一下子肃然起来了,褒奖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心裡却不免在想,一個贱籍,读书有什么用?方才的话不過是客气罢了。 徐昌感叹道:“是啊,這世上唯有读书才是正道,我徐家有幸,幸赖皇上下诏平反……” 黄师爷顿时愕然,皇上下诏平反……這又是什么典故?他是公门中人,跟着县尊来到這钱塘县,虽然已经熟悉了环境,可是许多东西未必明白,不過他是老练无比的人,立即意识到這裡头定有猫腻,忙道:“哦?平反,徐家可有冤狱?” 徐昌抚着酒案,感慨地道:“眼下倒是沒有,不過小人祖上在天顺年间忝为兵部给事中,因受了于少保的牵连,才因此而败落了家世,此后先孝皇帝屡次下诏平反,今上新近登基,也是下诏给予善待,哎……” 徐谦看着老爷子,发现老爷子扯淡的功力又是见涨了几分,尤其是那唯俏唯妙的表情,那說到先祖时闪露出来的崇仰之情,還有先祖落难时的那种失落,尽皆溢于言表,佩服,佩服! 黄师爷顿时呆住了,此前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沒有听說過,随即他恍然大悟,這也难怪徐昌說要辞了差,原来還有這么個名堂,這时候他不得不表现得肃然起敬了,道:“先祖莫非是当时的徐闻道徐相公?” 徐昌道:“哦?原来黄师爷也认得?” 黄师爷正色道:“這是我朝忠良,黄某岂能不闻?” 其实黄师爷虽然表现出万分敬仰的样子,心裡却是不以为然,虽說是忠良,可是你他娘的都忠良了不知多少代了,就算真是他的血脉,那也是八竿子打不着,至多也就是朝廷给你们剥去贱籍,名声好听一些罢了,你還想怎么样? 徐谦咳嗽一声,突然道:“其实今曰請师爷光临寒舍,实在是有事相求。” 黄师爷已经索然无味了,這父子二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以黄师爷的眼力劲,便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现在吃人嘴软,再加上人家毕竟是‘忠良’之后,也不能言辞拒绝,于是微笑道:“不知贤侄所为何事?” 徐谦郑重其事地道:“徐家深受国恩,小人更该奋先祖余忠,好教自己不辱沒了先祖,因此小人读书之余,总是不忘做一些好事,为朝廷贡献几分绵薄之力,只是人卑力少,因此也做不得什么大事,因此小人就想,做善事未必一定要惊天动地,只需力尽绵薄即可,徐家家裡攒了一些钱财,小人打算开個善堂、义庄,如今家父已经盘下了一间荒废的客栈,只是万事开头难,做善事终究也要讲個门脸,小人久闻黄师爷乃是行书大家,因此想黄师爷不吝举手之力,为徐家的善堂、义庄题字一幅。” 一番话說得娓娓动听,黄师爷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就怕徐家父子提出什么過份的要求,可只是請他题字,倒是让他放宽了心,毕竟是举手之劳,有人請他那是看得起他,黄师爷颇有几分飘飘然。 更何况人家做的是善事,想必也是這徐家父子刚刚剥去了贱籍,想要借机刷点声望,无非是舍才取名而已,自己题個字也能借着沾沾光。 他欣然道:“這是善举,老夫岂有不尊,好說,好說。” 此时,反正已经酒足饭饱,黄师爷索姓让父子二人撤了酒席,上了文房四宝,手握着毛笔,沉吟片刻,随即便在一尘不染的纸上龙飞凤舞,一气呵成之下,一副‘积善人家’的字便已做成。 徐谦在旁夸赞道:“师爷下笔如神,笔法精湛,尤其是這個善字,媚态十足,可谓上品佳作。” 若是寻常夸几句,黄师爷倒也只是一笑了之,可是徐谦說的是行话,看這口气,竟也精通行书之道,黄师爷不禁对這徐谦刮目相看,朝他颌首点头道:“见笑。” 說罢又书了题跋,随即道:“行善既是积福,也是为官家分忧,县衙自是鼎力支持的。” 徐昌朝徐谦使了個眼色,徐谦会意,笑呵呵地掏出了一块碎银,道:“润笔之费,還請师爷笑纳。” 黄师爷不是什么清贵人,也算是混成精的老油條,居然也不客气,漫不经心的接過了碎银,像沒事人一样放入袖子裡,自然是毫不犹豫地悉数笑纳。 吃了人家的酒,還享受了题字的快感,又得了润笔之费,黄师爷的心情很好,面带微笑道:“好說,好說。”寒暄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送走黄师爷。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笑得都很是歼诈,這笑容却被厢房裡偷瞄的赵梦婷看到,赵梦婷心神不禁恍惚了一下,她心裡有种预感,那黄师爷似乎是被這父子二人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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