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序列者与神话载体
毁掉了阿灵厄港口的那條龙，是海神波塞冬……希腊神话的著名神明竟然是一條巨龙？
夏明威怔在原地，大脑如同滚落在地的毛线团那样，顿时蔓延出了无数條纷乱的思绪。
不对，关键在于如果真是這样，为什么各国神话裡的神明出现在了现实？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按這個逻辑来推想，那么……八年前出现在我的镇子裡的怪物，毋庸置疑就是《北欧神话》中的“火焰巨人苏尔特尔”——這也是安伦斯送给我那本书，刻意引导我去思考的结果。
夏明威得出结论之后，瞳孔微微收缩，久久都未能缓過神来。
“那第二個视频呢？”他并不着急问更多事情，因为安伦斯說過，先让他看完两個视频，再为他讲解一些相关的概念。
安伦斯幽幽地說：“第二個视频发生在华夏的雪鹿镇。”
“果然，雪鹿镇……”
夏明威早有所料，但眼眸深处的光還是微微动荡，雪鹿镇，也就是他那‘毁于地震’的故乡。
“是的，我有些担心你一时半会缓不過来，所以……”
“沒关系。”
“不不不，還是先放松一下，聊一聊别的好了。”
“我說了，无所谓，真相是什么样的我都能接受。”
“那好吧。”安伦斯微笑，“对了，我是不是影响你看店了？”
“我已经关店了。”
“那就好。”安伦斯的手指轻敲桌面，“顺便一提，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海明威’，我想……”
“這家的老板收养了我，他很喜歡海明威，所以改了我的名字，但沒改姓氏。”夏明威打断了他，“老板最欣赏的作品是《丧钟为谁而鸣》，還动不动就会跟顾客提到海明威的冰山理论。”
“呵呵，看来他对你很好。”
“对，我一般下学后会去打工，帮忙补贴店裡的费用。”
“听起来不错。”安伦斯笑笑，“那么，夏明威，在观看第二则视频之前，我先跟你介绍一些概念好了。”
“我在听。”
“首先，刚才出现在视频裡的，并不是真正的神话人物，而是一种名为‘神话载体’的事物。”
“神话载体？”
“神话载体，就是持有‘神话序列’的人类的代称。”
“神话序列，又是什么？”夏明威追问。
“一條成神的路径。”安伦斯交叉十指，抵住下巴，“任何神话序列，都会有一個对应的神话人物，神话序列就是這些神话人物留下的力量，一种传承。”
成神的路径？夏明威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
“每一條神话序列都分为四個阶段，第一阶段，简称一阶的神话序列，只会赋予持有者一部分举足轻重的能力。而越高阶的神话序列，能够赋予持有者的力量也就越发强大。”
安伦斯抿了口冰水，接着說：
“而刚才你在视频裡看见的，是四阶的神话序列的力量，又被称为神话载体的最终阶段。
“持有四阶神话序列的人类，随时可以释放出神话人物的一部分力量，在這时，他们的身体也会发生变化，趋于那個神话人物原本的形体。”
夏明威大受震撼。
按照安伦斯的逻辑，那在八年前袭击了雪鹿镇的，就是“火焰巨人苏尔特尔”神话序列的持有者？
那個怪物的本体，其实是一個人类？
一個人类，化身为了神话中的火焰巨人，杀死了我的亲人，杀死了我的朋友，毁掉了我的小镇？
夏明威理清了思绪，开口求证：“你的意思就是說，视频裡的那條龙，是由人类变出来的？”
“沒错，海神波塞冬，那條带着海啸袭击了阿灵厄港口的巨龙，是由持有神话序列的人类变化而来的。”
“這個人，”夏明威迟疑半秒，接着问：“现在怎么样了？”
“很可惜，我們還沒能抓到這具‘神话载体’，他现在還在這個世界上乱逛呢，說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一條巨龙，随口吞下一座城市。”
說到這裡，安伦斯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不管如何，既然他摧毁了阿灵厄港，殃及了无数條无辜的性命，那么他理所当然就应当是人类的敌人，不可饶恕。”
“那你们究竟又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名大学生而已，只不過我上的大学比较特殊。”
“欧利贝尔大学。”夏明威還记得安伦斯說過的大学名。
“看来你的记性不错。”安伦斯吃了一惊，“表面這只是一所野鸡大学，但事实上，這是一座专用于培养序列者的学校。”
“序列者？”
“沒错，序列者。”
“你口中的序列者，指的是具有‘神话序列’的人类？”
“不不不，我之前已经說過了，持有‘神话序列’的人类，被统称为‘神话载体’。”
夏明威不解：“那序列者又是什么？”
“序列者，就是持有一條‘职业序列’的人类，而非神话序列，你首先必须区分开這两個概念，每一具神话载体都是人类的敌人，也是我們這些序列者的敌人。”
“等等，你說……”夏明威抓住了重点：“我也是序列者？”
“沒错，最近我們的人检测到你的身上出现了‘序列效应’，而且他们還给出了一些推测，說這是一條关乎‘梦境’的职业序列？”
梦境序列？
夏明威一怔，又很干脆地打消了凌乱的思绪，转而继续获取信息：“所以，序列苏醒的特征到底是什么？”
“最浅显的一点，是身上会出现纹章。”安伦斯扭過头，望向夏明威，“有時間就用镜子照一照你的脖子，已经开始呈现纹章的雏形了。”
脖子？
夏明威伸出冰凉的手，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脖子。
他看向柜子的玻璃，上面倒映出来他的面容，以及泛着一丝微芒的脖颈。
怪不得，下午在电影院的时候，那個女孩会說我的脖子在发光，那原来是序列即将觉醒的征兆……
夏明威的思绪顿时明朗，今天的一系列怪事都得到了解释。
当然，对于安伦斯的說法他心中還保留着一分质疑，但比起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蒙在鼓裡。
他更愿意去相信。
“嗯……按這個进度的话，大概在明天，或者后天的時間，你就会觉醒职业序列的力量。”安伦斯饮尽了杯中的冷水，“不過一阶的职业序列，不至于出现多危险的力量，所以你不用担心。”
“一阶？”夏明威抓住字眼，“职业序列，也和神话序列一样，分成几個阶段么？”
“是的，不過這其中有区别，神话序列是被动进阶的，而职业序列是需要主动进阶的，否则永远成为不了上层的序列者。”
被动进阶……
也就是說，“神话载体”就算躺在家裡什么事都不做，也迟早会变成四阶的神话序列持有者。
而普通的序列者，就必须靠着什么手段来进阶么？
夏明威细细思考后问：
“所以，神话载体都会被动地变强，到达最终阶段，最后拥有变成‘神话人物’的力量？”
“你可以這样理解，意思大差不差。”安伦斯說，“顺便一提，到达了最终阶段后，几乎沒有任何一具神话载体能够保持理智，他们都会不可免地失控，变成视频裡那样的怪物。”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
“也就是說，但凡一個人只要持有了神话序列，他几乎就等同于与寻常的人类站在了完全相反的立场上，這是无可逆转的事实。”
夏明威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照安伦斯的意思，那种随手就能掀翻一座人类城镇的魔鬼，全都是由人类使用“神话序列”的力量变化出来的……
而身为序列者，我們必须与這些能够毁天灭地的怪物为敌。
可那是能够战胜的东西么？
回想起那日出现在镇中的巨影，夏明威就禁不住地打寒颤，但同时心底的阴霾却又难以散去。
至少，他初步地接触了真相，镇民们的死得到了解释，声称那么多人死在了一场荒谬的地震裡，简直就是对死者最大的侮辱。
并且，现在的夏明威终于有机会去改变什么了——职业序列，這就是用于与神话载体抗衡的武器。
不再是无能为力，不再是只能忘却，不再是只能自欺欺人……
“我有一個問題。”夏明威开口說。
“问吧。”
“神话载体，也就是‘神话序列’的持有者，他们也有可能会拥有‘职业序列’么？”夏明威问，“如果是這样，那我們普通序列者岂不是沒有一丝优势？”
安伦斯微微一笑：“不，神话序列和职业序列无法兼容，這是欧利贝尔学院得出的理论，十年的時間過来，我們完全沒有见過同时具有‘两种序列’的人类。”
“原来如此……”夏明威沉吟。
“对了，在升为二阶的序列者之后，你就能够隐藏脖子上的這個印记。
“在此之前，我劝你最好贴上创可贴，或者穿上高领的衣服遮挡一下，又或者像你的右手那样。”
安伦斯說到這裡，看向了夏明威捆着绷带的右手。
夏明威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我的右手摔伤了才捆上绷带，脖子的话用绷带太显眼了，随便找些东西遮一遮就好。”
“原来如此，我還以为是你和同学打架受伤了呢，”安伦斯笑笑，“不過缠着還挺美观的，我還以为這是你们华夏学生的习惯。”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夏明威抬眸，直视着安伦斯，近乎一字一顿地问：
“摧毁了雪鹿镇的，也是一具神话载体，对么？”
“沒错。”安伦斯点了点头，手指在触摸屏上挪动，“而這，也就是我要展示给你的第二個视频，你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的手指停下后，视频开始播放了。
两分钟過后。
夏明威进行了一次深呼吸，冰凉的空气刺入他的肺腑，致使他的每一根神经逐渐冷静下来。
就在刚刚，他在安伦斯的电脑上，重新观看了一遍，火焰巨人苏尔特尔的神话载体，将他的村镇夷为平地的歷史录像。
“以上，就是视频的全部。
“无论你能不能接受，是否觉得我們在造假，這都是事实，我們为摧毁了阿灵厄港的神话载体取了一個代号，命名为‘海神’。”安伦斯說，“而摧毁了雪鹿镇，残酷地弑杀了所有镇民的那具神话载体，被我們称之为‘炎巨’。”
他关闭了笔记本电脑，扭头看向夏明威，那对蓝眸深邃得令人发指。
“所有的神话载体，都将成为人类文明的破坏者，目前为止，明面上受害的看似仅仅只有一座港口、一座村镇，但实际上已经有接近十则相似的事件，发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而职业序列是唯一能够与神话序列抗衡的力量，尽管对方拥有着碾压性的力量，但至少我們在人数上占据着优势。
“身为序列者，我們绝不能坐视不理。
“而夏明威先生，在得知這些内幕后，接下来我会给予你两個選擇，第一個是加入我們，成为序列者的一员。
“第二個選擇，是与我們签订一份合约，承诺你绝不使用职业序列的力量，并且绝不对外泄露‘神话载体’和‘序列者’的相关情报。”
“我加入。”
“嗯，什么？”安伦斯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夏明威這么果断。
“我說，我加入。”夏明威语气平静，“我想成为你们的一员，去和這些神话载体作战。”
安伦斯半晌才反应過来。
他先是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夏明威两秒，随即呵笑着說：
“那就如你所愿，我会在明天再過来一趟，和你谈谈相关的事项，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好了，毕竟咖啡店的老板快回来了。”
话语落下，這位黑发蓝眸的英国青年雷厉风行地离开了咖啡店，铃铛晃动，店门闭上。
夏明威沒有拦他，不過也沒心情继续看店了。
于是，他届时给老板发去一條消息，說自己身体不太舒服。
老板也赶紧回复說让他先去床上休息，今晚這破店就先关了吧，不缺那三两破钱。
在這之后，夏明威为咖啡店的那扇门上了锁，关掉一楼咖啡馆的灯光，顺着阶梯上到了阁楼。
“呼……”
他浑身乏力地躺到了沙发上，短暂的松懈過后头脑一阵恍惚，潜意识不禁认为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過于魔幻。
可是，从手背传来的隐隐痛觉，却不止地提醒着他……那是现实。
夏明威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右手，即使手背缠绕着绷带，也有些隐藏不住那骇人的微芒。
“所以，我到底是序列者，還是……神话载体？”
在轻声的自语中，他缓缓卸下了缠绕着右手的绷带，绷带如同一條死去的白蛇那样落向地面。
而他的手背，则是暴露在了沉闷的空气中。
只见手背的上方，刻印着一個骇人的纹章，黑暗中，纹章闪逝着漆黑的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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