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6 黑暗 作者:咸鱼公爵 正文 “杜库,你杀了无辜的人!”甩开了追击的敌人,亚尔巴特就对杜库发起了指责。 “我!”杜库目瞪口呆,看着亚尔巴特的表情,心中又急又气,黑武士光剑近在咫尺,他以奇快的反应帮助亚尔巴特躲過了偷袭,却沒想到這老头转头提到了這個话茬:“他们有黑武士!他们已经拿起了武器,他们不再无辜了!” “那還是无辜的,他们什么也不懂,而且你不是无法做到不伤人解决此事。”老爷子脸上露出了怒气:“孩子,還是說你想威慑他们?用毁灭生命的方式来减少麻烦?這是绝地武士之道嗎?” “大师,我……”杜库有点委屈,紧急的情况下,他哪裡想得到那么许多。 亚尔巴特有些失望,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顽固老头子,自然知道情急之下让杜库权衡那么多是不可能的,但是一個人在危急时刻下意识的選擇更加能够透露某种性情——杜库在那种情况下表现出的理念不是保护生灵的坚守而是以暴易暴的侵略性,這是绝地武士的大忌。 這個孩子心中果然有着黑暗。 亚尔巴特终于明白尤达大师为什么不止一次在议会中表示出对這個学徒未来的担忧,现在看来,這個問題比尤达想象的還要严重。 他看着杜库的表情,突然语气软了下来,大师德高望重见多识广,比起常年呆在绝地圣殿的尤达更通人情世故,知道对于性情有問題的熊孩子用训斥是沒有用的。 哪怕杜库平时表现出了足够的成熟和聪慧,看似是能够接受批评的类型,但是亚尔巴特接触過很多這种人——這样的人一旦有了某些定见就会显得非常顽固,很多绝地大师都是如此。 這样的人同样有着另一個特点:一旦他们坚持的某些东西被打破,就会陷入极大的精神困境之中,很少有人能够从理念崩溃中安然无恙地走出,很多绝地因此陷入黑暗。 亚尔巴特看着杜库叹了口气,這個孩子内心的东西让他很不安。 他是一個典型的绝地,相信心灵的平和是坚不可摧的力量,一旦某种理念带上了黑暗就会变得脆弱,這样的人最危险。 這样想着,這位绝地大师就改换了柔和的语气:“杜库,你還年轻,有些错误的倾向必须得到纠正,每個人的性情中都拥有黑暗,沒有哪個绝地天生就是光明无瑕的,我們要时刻和心中的黑暗进行斗争,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這——”亚尔巴特的劝诫让杜库无言以对,老绝地的语气比尤达训斥他时要好不少,更沒有尤达大师那种理所应当的味道,仿佛老朋友的劝诫。 但是這种态度让杜库更加难受——他开始觉得自己确实是犯错了,而這种‘承认错误’令被尤达大师评价为‘骄傲’、而他自认为是‘自信’的他更加地不舒服。 看着杜库的表情,亚尔巴特顿时感到了压力,他看着杜库,蓦然觉得尤达大师若是事先知道這次的任务是這样,绝对不会派杜库這样的学徒過来的。 杜库今年才18岁,刚刚离开绝地圣殿沒有多长的時間,在他過去的几次任务中,敌人全部都是弱小无比,让杜库能够在兼顾绝地戒律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但是這一回,亚尔巴特感觉到敌人的出奇强大,若对手是隐藏千年的西斯大君,年轻的绝地武士将受到严酷的考验。 “孩子,听我說。”亚尔巴特抓住杜库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這一次的任务异常艰难,我們可能会死,可能会失败,对,這是沒有错的。” “大师,你怎么能够失去自信?”杜库瞪大了眼睛,這种說法比刚才亚尔巴特批评他更加难以接受,绝地武士是正义的实践者,怎么能够有這种认输的想法呢? “我沒有失去自信,我們的力量可能应付不了這裡的难题,但我对正义有信心,因为它必将胜利。”亚尔巴特道:“黑暗只能取得一时的优势,正义和光明是永恒的,我們被西斯打败過许多次,但我們始终战胜了他们;孩子,不要放弃对正义的信心,這才是真正的自信;我們可能会在這裡失败,可能会死亡,但更多的人会继承我們的遗志打败他们。” “大师,我是說。”杜库深呼吸了两下,亚尔巴特有條理的說法的确让他平静了下来,但他万万不能接受的是亚尔巴特的悲观:“我們只是被偷袭了一次而已,那些黑暗武士原力水平稀松平常,這個星球的文明水平也对我們构不成威胁。” “稀松平常?或许剑术是。”亚尔巴特苦笑:“你别忘了,他们的原力很可能是注射药剂的结果,孩子。” 亚尔巴特突然转头看着杜库:“我們猜测不出這個药剂的产量和限制,但现在我們应该做出最坏的预期,你觉得這颗星球上有多少這样的武士?” 杜库的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我們接下来怎么办?”沉默之中两人穿過小巷,杜库问道。 “他们有了防范,短時間内估计是沒法潜入那個公司总部,我們想要的东西也未必在那裡。”亚尔巴特咳了一声:“先撤退吧,隐匿起来观望一下形势,再向议会求援。” “等等,大师。”走過一條街道,杜库蓦地一把拽住亚尔巴特:“不对劲,這裡沒人。” “他们来了。”亚尔巴特抬起头,看着天上围過来的战舰抽出了光剑。 杜库凝神以待,突然一阵头晕,不知什么时候,街头巷尾突然出现了大量的黑衣人,在各种武器的掩护之下,他们对杜库发起了精神攻击——他们却是很会选目标,知道老头子惹不起,柿子挑软的捏。 “卑鄙!”杜库头晕目眩,天上的飞船已经开火,亚尔巴特看着飞船的型号眉头大皱——這些飞船明明是贾巴的,怎么会和這裡的黑武士搅在一起。 轰隆! 爆能重重地轰击在亚尔巴特的原力防护罩上,掀起一片巨浪,亚尔巴特目光凝重地看着在弹幕空隙中扑击過来的十几名黑武士和覆盖住所有方向的高能光束轰击,猛地一把拽住杜库:“突围!走!” 轰隆隆隆! 杜库双足刚刚站稳,一束爆能掀开了地面,高大的建筑轰然倒塌,杜库仓惶一跳,却和亚尔巴特失散了开来。 “快走!”亚尔巴特挡住飞来的光束:“去集合点等我!” 轰轰轰轰! 天上的飞船对地面展开了地毯式的轰击,情势逼迫绝地二人组選擇分头突围,杜库跌跌撞撞地冲出包围圈,出奇地沒有遇到太强的阻力,他丢开绝地长袍——现在這东西只剩下招苍蝇的功用了。 用原力修饰了一下脸孔,他弄来了一套這颗星球上的平民服饰,躲到了有人的地方,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 他不担心亚尔巴特如何突围的事情——他相信那些蹩脚的四流速成武士和落后的武器不是亚尔巴特的对手,加上贾巴的军舰也不算什么,贾巴团伙的水平也就能在银河边缘嚣张一下而已。 他走进了预定的集合点——在地圖上约定的一间陌生的酒吧,老头子就喜歡這种地方,但是现在明显不是個好时候。 酒吧裡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两個醉汉趴在零散的台子上,這是凌晨和清晨的交界点,哪怕這個星球的文化秩序再败坏,這個点的醉汉還是少数的。 门口的筐子裡放着几十個各种模样的面具,昏倒的酒客也大多戴着這东西,似乎是一间這样的主题酒吧,杜库想了想,用一张半覆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心情有些微微地不安,落地就遭到了烈度颇高的追杀,虽然是亚尔巴特大师料敌不慎的缘故,但是对方的力量显然也超乎绝地二人组的预期。 他对前途有着浓浓的不安,和亚尔巴特大师对正义的信心不同,杜库一点也不希望自己因为這個任务死在這裡。 這個念头的出现让杜库有点惭愧,他深刻地感到自己对绝地信條的觉悟并不高,但是审慎地挖掘内心,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沒有为了某种理念牺牲的觉悟。 “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绝地大师。” 他双眼发红地回想起了那句的诅咒——诅咒来自洛裡安,他儿时的同伴,背叛了他友情的仇人。 不,我是正确的,杜库默默想道:绝地武士应该英勇地抗击黑暗,但是我的志向不在這裡。 他想起了自己的出身和家族,在他的家乡,他的家族是为数不多在数以万年计的文明史中残存下来的有据可查的贵族;也一直是本土政府的领袖。 出身于這样的家庭,杜库坚信自己对家乡、对自己的人民有着某种不可推卸的责任,从小到大他耳濡目染的共和国的腐败与混乱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忧虑,自己的家乡加入共和国之后,也受到了這种腐败混乱的影响。 为此他做過很多计划,最终成为一名绝地武士,绝地武士在共和国中地位超然,有着很强的监管权力,随着他的天赋受到师长的普遍夸赞,他坚信自己能够履行好這种职责,扫清共和国的腐败,通過這种方式保护自己的家乡。 对,我是为了家乡和子民成为绝地武士的。 杜库目光恍惚,心中忍不住地有一种负罪感。 作为一個绝地武士,這样想是不对的。 我真的适合成为一名绝地嗎? “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绝地大师……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一名伟大的绝地大师……你永远……”他脑海裡仿佛回想起了那個讨厌的背叛者的讥嘲:“杜库,你這個冷酷无情的家伙,您心中只有自己……你心中只有自己……” “闭嘴!”杜库低吼,驱散脑中的回响与幻象,他脸色变得苍白,嘴唇颤抖着抬起了头,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這是和心中的黑暗战斗的时候。 但是在他沒有做出决定之前,他无法取得這场胜利,他甚至连该做出什么决定都不知道。 但正义的决定還是容易下的: “我应该相信绝地的信條。”杜库喃喃道:“绝地是正义的,对抗腐败是正义,对抗黑暗也是,他们无分高低,我不能做一個逃避正义的贪生怕死的懦夫。我不能……我不能……” 他满头冷汗,粗重地呼吸着。蓦地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沉思。 一個杯子放在了他的面前,他抬起脑袋,看到酒吧的服务员。 “嘿,抱歉我睡着了,沒想到這個时候還有新客人,怠慢了,是我的失职,這杯酒我請你。” 杜库皱了皱眉,這個服务员带着一张特别的面具——面具被中间的竖线平均分成了黑白两色,左半边的脸龇牙笑着,笑眼眯眯着透露出欣喜,右半边脸则是嘴角向下的悲戚和流泪紧闭的眼睛。偏偏這四個部分混乱地排在面具的不同位置;此外,两個鼻孔一個在脑门左侧一個在右眼的位置,露出一個红色的瞳孔。 這样一张充满了癫狂错乱味道的面具给了杜库很深的印象,甚至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徘徊与迷茫。下意识抓起酒杯往嘴裡灌——半苦半甜的液体进入了喉咙,他才意识到绝地的规矩是禁酒的。 不過……這就是酒的味道? 他放下酒杯,一時間头脑有些混乱。 “看客人您的样子,职业应该与司法部门有关吧。還是新人?” “你怎么知道?”杜库想了想,觉得可以认下這個假身份。执法监察是绝地武士在共和国中的日常工作,說是司法部门也不算错。 “司法部门的人经常喃喃正义,也只有新人纠结這种問題。”面具侍者笑了笑,杜库听着這個声音,觉得面具后的人应该上了年纪了,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嘶哑:“难道客人的工作中遭逢了违反正义的事情?” “并非如此,也可以說是如此。”酒香之中,杜库突然有一种深谈的欲望,他沒有喝醉,只是這一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让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啊,矛盾的說法,不過生活就是如此充满矛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面具侍者呵呵一笑,杜库心灵竟然有种获得安慰的感觉。 “的确,生活的确充满矛盾……”他突然问:“侍者,你觉得,正义和正义也会相互冲突嗎?” 绝地学徒十分想找個人倾诉一下,就眼前這個吧。 這只是個落后文明的土著,過几天之后两人就再无关系,這個土著也听不懂他究竟在說什么。 只是個土著而已。 杜库心想。 “呃当然会,比如我当初找這份工作的时候有個竞争者,我家裡很穷,大概他也是,不過工作只有一份,当时的我在他眼裡估计十恶不赦。”面具侍者叹了口气:“但我有错嗎?” 杜库深深地看了面具侍者一眼,似乎悟到了什么,却又說不出来。 “我也不想這样,但我有什么办法?我的老婆孩子還要我赚钱照顾,如果我有家财万贯,我肯定不会剥夺他的希望。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啊,沒钱,沒权;怎么能够让每個人都满意?” “沒钱、沒权、力量?”杜库眉毛深深地拧了起来,突然意识到這個面具怪模怪样的侍者說到了关键的地方,他坐了起来,又发现心中的想法和绝地武士的信條再次产生了矛盾:“有那东西就能够让一切都满意嗎?” “反正有那东西比沒有强,你說对不对。”面具侍者哈哈一笑:“如果我有钱,当初就不会去抢别人的饭碗了不是么?” “的确,如果我有更强大的力量,我就可以抗击一切黑暗同时满足自己的愿望。”杜库暗暗想道:“沒有力量,什么都实现不了,這是再正确也不過的道理了。” 我曾经也這么想過,杜库脑海中泛起了回忆,想起了尤达大师对他的种种批评和警告,当时他的想法是什么来着……哦,尤达大师不一定全都是对的。 等等,我在想什么? 脑海中翻滚起了過去的一些违背绝地武士团教條的叛逆思想,杜库满头冷汗,突然意识到這些东西并沒有被他用坚定的绝地武士信條战胜,而是一直藏匿在他的心中。 为什么他们全冒出来了?我只是受到了一点点的挫折而已。 杜库心中狂吼,突然恶虎一般狠狠地盯着面具侍者。 他后悔了,不应该和這個家伙袒露心扉,這种世俗的人未必邪恶,但是残酷生活压榨之下,心底残存的黑暗也让他们的价值观不可能贴近一片纯白的绝地武士。 但是……我竟然這么容易动摇腐化?我竟然如此脆弱? 杜库头上的冷汗更加密集了。 他强忍着不安,看着眼前的侍者,突然怀疑這個家伙会不会是黑暗武士派来的阴谋行使者。 不,不会,他很快打消了這個神经质的想法,這個侍者說的是很俗气的话,沒有表现出高人一等的见识,纠缠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我神经质嗎? 杜库心中一动,忽然有了想看看侍者面具后面的脸的想法,他开动原力——這样的透视是很简单的应用,然而面具后的真容却是另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 “客人這样盯着我做什么?莫非是因为……”面具侍者突然靠近,那张诡奇的脸庞几乎贴住了杜库的脖子,声音似乎在笑:“我煽动起了绝地武士心灵深处的黑暗面?” 杜库抽出光剑,猛地将吧台劈成了两半。 酒水、木屑、杯子、瓶子乒乒乓乓地在地面上摔成一片狼藉,杜库却感应到四周的空间扭曲了起来——酒馆裡的人仍然睡着,一张张脸孔扭曲,只有那张黑白分明却又五官混乱的面具依旧清晰。 “你究竟是谁!”杜库喝到:“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他全都明白了,這個卑鄙的敌人,竟然试图将他引入黑暗。 危机感又出现在他的心头,這是敌人的陷阱,他必须战胜敌人或者再次突围,最快的速度与绝地圣殿联系,进而联络到亚尔巴特大师。 “我是谁?不想用老名字,新的名字又不方便用,這可怎么办才好呢?”面具人嘻嘻一笑,面具上的五官赫然快速移动,做出一個扭曲的笑脸,又闪电般恢复成原本混乱的模样:“喔等等!让我心血来潮一下,這样吧,你就叫我這個代号—— 疯嚣(MAD)。” 大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