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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他說他只是個普通酒楼的账房先生。本来上有八十岁老父,内有十八岁娇妻。自从被魔教抓走后,老父熬死了,娇妻也跟人跑了。实实在在的是個可怜人。”四号小师弟同情心泛滥。
“师兄……”
“师兄……”
李染枫被争相的辩解声吵得脑仁儿疼:“都闭嘴。我亲自去看看。对你们的处罚,等掌门回来后,亲自裁定。”
“你们這裡的伙食還是不错的,荤素搭配,還有杂粮米饭。我有许久未曾吃上一口正经饭食了。”
青城山的地牢内关着的赫然是魔教朱雀使周钰恒。
他被枷上了双手,正艰难的抓着筷子往口中送饭。
因为逃难,他显得狼狈了很多。灰底银丝线缝制的流莺百草图样的外衫,已经脏兮兮破烂烂地碎得难以蔽体,同色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乱发,灰底桃花纹的半面面具也不知被扔在了哪個角落。荷包、配饰等一样不剩,连日常抓在手裡的扇子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脸和手還是白白净净的。在地牢的昏暗光线下,透出些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白光来。
“在魔教竟吃不上野菜杂粮饭?我听人說,魔教很富有的,顿顿荤菜,還可以吃一碗扔一碗。”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看到囚犯认真地咀嚼着每一口饭食,好像這是天下最美味的食物那般虔诚,送饭的小弟子终于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的回问了一句。
也只這一句,便见到被囚者竟凄凄然的淌下了一滴泪:“都是骗人的!魔教的伙食裡,连香菜都不舍得放……你们這儿的牢饭,确实比魔教好。”
“哦,這点你放心,我們這儿会放很多香菜的。”看地牢的狱监也忍不住過来接话:“你在魔教也住牢房?那儿是個什么样的地方?”
囚犯咽下一口饭后才回答道:“是個像地狱一样的地方。到处黑漆漆的,混着血腥与铁锈的气息,偶尔還能闻到皮肉烧烙的焦糊味,每個牢房都是臭的,脚下沾满了黏腻的鲜血,一团分不清是不是人的东西挤在一起,为争夺一口吃食,你死我活……整日整夜的哀嚎,分不清是别人的還是自己的……很可怕。
但這也只是关自己人的地方。”
狱监与送饭的小弟子齐齐的打了個冷颤。
他们很想再问问,那魔教关其他人的地方是什么样子,但联想到自己的正道身份,便一起闭紧了嘴。
另一個狱卒也好奇的插嘴问道:“对自己人都這样恶毒的魔教,为什么還会有這么多人替他们卖命?难道真的是因为有奇怪的信仰?或者像传言說的那样,被人控制了?”
這一次,囚犯沉默了很长時間,久到围观的三人都忍不住要散开时,才回答:“因为敢爱敢恨,因为随心所欲,因为活得真实。也因为……别无選擇。”
“那……”
“都别偷懒,今天安排的功课都做完了么?還不快去。”李染枫打断了小师弟们的追问,借故将三人赶了出去。
“是,师兄。”送饭的小弟子收拢好碗筷,与狱监狱卒小师弟齐齐鞠躬应答着退下了。
“阁下可真是人才,仅凭一副好口舌,便将我几個师弟耍得团团转。”李染枫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雀周钰恒。见他的周身气度和說话的方式,认定他绝不仅是一名误被魔教抓住干活的酒楼小账房那么简单。
“哪裡哪裡,实话实說罢了。真情流露,自然最能打动人心。”周钰恒笑的一派从容,习惯性地摸向腰间的扇子,却先被手枷束住了右手,随后又摸了個空。
他神态自若的顺势转身,坐回了牢房内的长條木凳上,做出了已经准备好接受盘问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来這裡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念头,否则我第一個不会放過你。”李染枫出言警告周钰恒,试图做出凶狠阴森的表情,但到底還是失败了。
他有气无力的补充了一句:“但是,還是要谢谢你,将我师弟们安全的带了出来。”
說完他便转身要走。
“不用谢。”周钰恒已经临时编好了一套說辞,谁知对方竟然不发问,心中难免有一丝郁闷,“你都不好奇我的姓名来历?你们都不用审我的么?”
“看阁下的這身装扮,问出来的未必都是真话。我会去查出真相来。”青城李染枫转身离开了。
——真是聪明,只不過,你又能查出些什么来
周钰恒目送李染枫离开,然后靠着墙壁,翘起二郎腿,半倚半靠地躺在了牢房内的矮床上。
床上的被褥枕头干干净净地透出了一股阳光晒過的味道。桌子和长凳被擦得纤尘不染。上面贴心的放了一件、青城少年留下的、叠得整齐的天青色外衫。
脚下的地砖也是干净的,是扫過,而不是洗刷過的那种干净。不曾有血污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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