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冤家横生事 表少诚求娶
白苏辨出是景璃,在景秀耳旁道:“是七小姐。”
对面的人埋着头走路,经身边的丫鬟点醒,倏然抬起头。
景秀看到那飞逝的一抹狠戾,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再看时,却看景璃被刘海遮挡下的眼睛垂了下去。
听巧娘說,她娘和安姨娘曾经认了姊妹,娘进门时,几乎沒人正眼瞧她,只有安姨娘偶尔看看她。可是安姨娘两岁的儿子康哥儿被掐死,而当时只有娘去過。正因如此,安姨娘才会指罪娘。
若想调查当年的事,她還得去见见安姨娘,了解情况才是。
可照景璃方才的那抹目光,怕是很难见到安姨娘。不過,她和景璃都是因长辈的恩怨牵扯,本身该是沒什么敌意的。
這样想着,两人已经在一條道上相遇,景璃梳着齐刘海,尖尖的瓜子脸,一双杏眼,眉弯嘴小,唇瓣紧紧抿成一條线,目不斜视地从景秀身旁走過。
這條被扫過雪的开径,不是太宽,两人走有余,但是景璃和她身后丫鬟并排走過景秀,三人就显得有些窄了。
景秀不好避過,侧身时被景璃手肘碰撞,险些歪倒在一旁雪地上,幸而是身后的白苏扶着。
白苏刚想张口,被景秀拦住,摇了摇头。
景璃笔直就往前走,头也未回。
白苏扶紧了景秀,突然看到景秀头上的那支步摇不翼而飞,讶道:“那支碧玉步摇不见了!”
未走开的景璃听到這句,停下脚步回過头去。
而這时,刚請完安的其他小姐也正往西厢院的路上走着。
景汐自打昨日罚跪后,规矩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一路上都是景月在笑语,她闷闷不乐地兀自赌气。
几人正走着,却看梅林那头挤了不少丫鬟妇人,似乎在寻找什么?
景月眼尖,在人群中看到两抹身影,指着道:“那不是六妹妹和七妹妹嗎?她们怎么会在這裡?”好像又记起什么事来,“昨日我屋裡有丫鬟看到,五妹妹的大丫鬟朱砂去了六妹妹的屋子,手上還拿着两本书呢?”
景月這样一說,几個小姐都带着点诧异。
父亲喜歡会念书的女儿,就在景蝶的阁楼裡修葺了座书房,還带她去玲珑十二馆挑书,府裡的小姐只有她有那样大的书房,她们姊妹去家学念书,有时会找景蝶借书来看,可景蝶总是委婉地推脱了。
這次竟主动把她珍藏的书拿去给景秀看?
景月看着那边的一绿一紫身影,就笑了起来:“五妹妹和七妹妹這些日子走得近,来了個六妹妹,正好中间不缺数了,五六七,多好。”
景沫听言,望過去,看周遭的丫鬟都在雪地裡翻找,她抱紧了手炉,迈步走過去。
景汐把景月的话听进,捏了捏小拳头,三個讨厌鬼走到一块了!她赶紧跟了上去。
景月看她们都走過去,挽着景兰手道:“八妹妹,我們也過去看看。”
白苏叫了西厢院的些丫鬟妇人寻步摇,一时众多人围着梅林在雪地裡翻找。
景沫走上前,问白苏:“怎么了?是什么不见了?”
白苏边在雪地裡找,边急着道:“是睿表少爷送的支碧玉步摇,通身透绿,价值不菲,還是奴婢早上给六小姐插的,這会就不见了踪影。”景沫微微颌,目光转向景秀,看她通红的脸上布满焦急,认真在雪地裡翻找,再看景璃也在和丫鬟弯腰寻找。她忙转身吩咐道:“六妹妹的碧玉步摇不见了,大家快帮忙找找。”
众人闻音,就遣了身边的丫鬟去寻。
只有景汐听了,嘴角挂了一抹狡诈的笑意,拉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豆蔻去一旁无人处,在豆蔻耳旁說了一通。
豆蔻一惊,弱弱地道:“這样好嗎?”
被景汐大眼一瞪:“這都做不好,看我今晚不打死你!”
豆蔻忙缩着身子去了。
景汐英气的小脸充满着扬扬自得,就连昨夜跪了一晚的膝盖都不疼了。
彼时另一头,邓睿一早就从南沙胡同坐轿来涧溪巷,正是为昨日送花惹出事端来赔罪的,生怕因這事开罪了景秀,而让她心生芥蒂不理他,所以一早连族学都沒去,就来了傅府。
坐在外院前厅等到這会,刘妈妈去通传了几次,還沒消息。他环抱着臂膀,耐着性子等候。刘妈妈一直在劝他回去念书,把霍氏的话反反复复說了几遭,被邓睿一個凶恶的眼神瞪過来,刘妈妈哑口无言了。
霍氏在内院,正和几個大管事還有执事妈妈商量赈灾的事,听說邓睿還沒走,交代完毕后,要人請他进来。
邓睿进了远香堂,规矩地给霍氏請了安:“表侄儿给大舅母請安。”
“别拘着礼了。”霍氏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微带着笑,吩咐丫鬟看茶,這才道,“你刚进来也看到了,屋子进进出出的都是人,只因過两日就要施粥,大舅母实在不得闲,才怠慢了你。”
邓睿满脸羞愧道:“是表侄儿的不是,昨日犯错,得罪了几位表妹,让大舅母为难,今日特意诚心道歉。”
這话說得不止霍氏满面惊讶,就连屋子裡的陈丰家的,還有白芷等几個大丫鬟也是讶然。邓睿来府总是嘻嘻哈哈的模样,吊儿郎当的不成正经,這会端的气度低下,语言诚恳,与往日大相径庭。
再看他穿了件碧海祥云式白蟒袍,头上戴着洁白皮貂帽,一副矜贵书生打扮,看上去目似朗星,也是秀丽人物。
霍氏就笑起来:“一家子骨肉,快别說這些见外话了。”
邓睿面上一喜,跪地就是叩首一拜道:“表侄儿年幼丧母,父亲续弦,继母又不容我在家,终日浑浑噩噩過日子,几年前在私塾与人不合争斗,要不是大舅伯和大舅母搭救,表侄儿還在牢狱裡蹲着。来了滁州,心裡一直把大舅母当再生父母,把几位表妹也当自己亲妹妹似的,凭我爱吃的,或得了什么珍稀宝物,头個就送来给表妹们。又一处陪着玩笑,纵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心裡也把几位妹妹敬着,万不敢在妹妹们跟前有错处,伤了和气。我也知道我书念不好,考不了功名,一无是处,但也从不放弃,哪怕再读個二三十年书,也要考個功名在手。可如今已快二十,只求大舅母念在侄儿一片赤诚的分上,许個表妹为妻,将来一心一意待她,定不会负她!”
這就来求亲了?
屋子裡的人震惊得不得语。
从来不知道原来這位睿表少爷如此口才?
梅林裡,十来個丫鬟妇人拿着雪撬或扫帚在雪地裡寻步摇,白苏怕景秀吹了风寒,陪着她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
突然听到一声惊叫,有人高嚷道:“找到步摇了!”众人闻音都望過去,是個未留头的小丫鬟,她指着地上道:“奴婢亲眼看到步摇从七小姐的袖子裡掉下来!”
那丫鬟正站在景璃身旁,景璃突然听了此言,惊得愕然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直摇头道:“不是,不是我……”
景秀在廊檐下听到,目光一闪,急急走過去,白苏忙撑了伞跟上。
景沫走到景璃身旁,看到她脚下的那支碧玉步摇,弯腰捡起来,看景秀走過来,拿着步摇柔声问:“六妹妹落的是這支簪子嗎?”
景秀看到步摇,眉眼措然,抿紧了唇瓣,眼睛望在了景璃脸上,只见她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脸色白得无一丝血色,身子還在瑟瑟发抖。
她正犹豫间,却有妇人道:“就是這支步摇,刚才六小姐从屋子裡走出来,奴婢看六小姐打扮得清丽脱俗,跟画上的仙女似的,别提多漂亮了,忍不住多看几眼,就看到六小姐头上簪了這支步摇,一模一样。”
也有丫鬟认出来道:“奴婢也看到這支步摇了。”
景沫蹙了蹙眉,转眼就问景璃:“你怎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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