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她是一個人
娘对陆二的成见颇深,若知道這簪子是他的,不得跳得八丈高?
可要說自己买的呢?为什么要买一根男人的簪子。
拾叶的?他還沒有及冠,自是不会用這個。
她的犹犹豫豫落在傅氏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今日去了一趟直使衙门,這簪子還能是谁的?
很可能是女儿买来准备送给韦大人,可韦大人心情不好,沒送出去。现在一问,她自然不好說出口。
女儿家面皮子薄,把话說穿了,她不好意思送了怎么办?
可已经问了,总不能收回。
傅氏忽地想起林妈妈来:“我早上让林妈妈寻的那套十字莲纹月团模子,她怎么還沒找出来,這年纪大一点,就不记得事了。”
說完,她喊了几声“林妈妈”,将簪子塞回给她,抛下一句“你琢磨一下十五那日的菜”,便去寻人了。
第二日一大早,崔礼礼就起来了,让春华找了一只锦盒出来,将簪子和着匕首、药瓶一并放在锦盒裡。想要带着东西去寻陆铮,却又被傅氏逮着去灶房定菜式。
灶房裡堆满了婆子老妈子。
一米见宽的大锅上置着几個蒸笼,腾腾地冒着热气,又有七八個小灶,灶上的瓦罐咕咕嘟嘟着。
难得见到夫人和姑娘亲自到灶房来,领头婆子使人在灶房外摆了桌椅,又讨好地用袖子擦擦桌椅:“裡面油味重,夫人和姑娘要试什么,奴送過来,委屈你们在這裡坐着了。”
先是几個婆子捧着各色的碗,請傅氏和崔礼礼挑。
傅氏喜歡描金团花的,觉得喜庆,又觉得青瓷素雅,還觉得青花的别致,拿不定主意,问崔礼礼:“你看哪個好?”
“就那月白的吧。”
洁身自好之人,用月白脱俗。傅氏点点头:“就這個吧。”
老妈子们又端着几個酒壶来:“酒都温好了,請夫人和姑娘选一款。”
“不用尝,客人不喝酒。”崔礼礼挥挥手。
傅氏暗喜,又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问了一句:“昨日我让林妈妈点的几個滋补的汤膳,可都熬好了?”
“熬好了,熬好了。”领头婆子一挥手,老妈子们揭开小灶上的瓦罐盖子,各盛了在巴掌大的小碗裡,放在桌上。
“這是参须红枣炖鲈鱼。”
“這是灵芝杞子炖乳鸽。”
“.”
崔礼礼听着乏味,打了個呵欠。
“你正好需要补补,喝一碗尝尝。”傅氏挑了一碗人参炖乌鸡,看着崔礼礼喝得碗底儿朝天,又叮嘱了一句,“别光喝汤,把肉和人参吃了。”
崔礼礼胡乱塞了些进嘴裡,又道:“再给我来一碗参须炖鲈鱼,大点的碗。人参,红枣,鱼都多盛点。”
“這是作何?”
“拾叶不是受伤了嗎?我看他面色不太好,给他补补身子。”
不說此事倒還好,一說受伤,傅氏又拉着她问:“拾叶怎么受的伤?我還請郎中给他看過,伤得不轻。”
“就是烧马场那日,绣使在追逆贼,拾叶也去帮忙,不小心就伤了。”
“哎呀,他一個小护卫,能护你就不错了,抓逆贼是绣使的事。他凑什么热闹?”傅氏指了一個老妈子将鱼汤送去给拾叶,“务必盯着他喝完吃干净。”
崔礼礼支吾着点点头:“我也這么跟他說的。以后不许去冒险了。”
傅氏心思還在汤羹上,又问道:“你看哪個韦大人会喜歡?”
“娘,他那样的人,怎会让我們猜出喜好?”崔礼礼觉得韦不琛很可能不会来,就算来了,這些汤羹他多半也不会碰。
她本来准备用這一句话就将堵得傅氏哑口无言。
岂料算盘沒打好。
“這倒也不妨事,”傅氏原也沒指望她能說出個名堂来,拿着小匙将几碗汤挨個尝了一下,最终定了灵芝炖乳鸽,用帕子沾沾嘴角,又继续說道:
“我想了,既然是家宴,除了一些名贵的菜肴撑场面,家裡的菜式也是要有的。其他的不用你操心,你今日就挑一道菜,跟着学了,這几日多练练,到十五那日端上来,也显得亲切一些。”
“那我就更不用学了。你们做一道,說是我做的就好了。客人又不会到灶房来盯着。”趁着傅氏不注意,崔礼礼跳起来,“娘,我還有些事,先走啦!”
說完一溜烟就跑出了家门,带着锦盒去了银台司。
银台司三個大字,刚劲有力,笔势雄奇,乃是圣人所题。
大门還是半开半闭。
崔礼礼着了一個小吏通传,陆铮很快就出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個茄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兽纹玉扣蹀躞,英姿勃发意气飞扬的模样,着实能引来无数女儿偷偷侧目。
“陆执笔,”崔礼礼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示意春华将锦盒递上前去。
陆铮沒有接,随手打开盒子,一看,药瓶、匕首和翠玉簪。
都是他的东西。
“還真還回来了。”他取出匕首,直接挂在蹀躞上,得意地笑着,“用過沒?削铁如泥,我及冠那年,亲手打的。”
“当真?”崔礼礼以为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离京前夜,他随手就给了自己,哪裡知道如此珍贵,幸好沒有丢。
陆铮又将匕首拔出刀鞘,指着刃边:“看,這上面有我的名字。”
很快,他目光一变。
匕首和手柄之间的缝隙处,還有些沒有擦掉的血渍。
“你用過?”他声音有些严厉。
艾米尔伏诛那日,李大夫說是拾叶出的手。那么這個血必然是在火烧马场那夜沾上的了。
崔礼礼一愣,有些歉然,取過匕首,用帕子擦了擦血迹:“可能沒洗干净。”
陆二公子拧着眉。
为何松间沒有查到此事?回来只說她如何智勇双全。
是了,那两個掌柜在山口堵马,绣使在拦截要下山的逆贼。韦不琛在马场裡忙着杀蔡胜元立功。
而烧马场的火,是她放的。
就是那时候,沒有人在她身边。
這匕首缝隙裡见了血,就不是划伤那么简单了。
“烧马场的时候,可是遇险了?”他沒有往常的嬉皮笑脸。
崔礼礼惊讶于他這一句神准的推断:“你怎么知道?可千万别让我爹娘知道。春华也不知道的。若知道了,爹娘定然再不会允许我出门了。”
难怪她沒有让春华說马场之事,原来是怕自己看穿事情,揭她的底!
陆铮看看她身后,又问:“你那個清秀的小护卫呢?他当时在哪儿?”
“他救我,也受了伤。”
那個叫拾叶的护卫身手不错,他都能受伤,說明当时不止一個人。
“当时几個人?”陆铮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先有一個耍大锤的,再有一個耍大刀的。”崔礼礼比划着,說得津津有味,全然沒有后怕之心,“最后那個,沒有武器,就一双手,那手跟死人手一样,把我一抓,我急中生智,掏出你這個匕首一划。”
就這,還急中生智?
陆铮干脆用手一拍她的后脑勺:“你太冒失了!”
拍完,两人均是一愣。
這时,一道怒极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