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火上浇油 作者:须尾俱全 本章節来自于 孙氏当机立断,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這個問題若是沒有答好,以后也不必再顾什么当家夫人的脸面了,当下孙氏便一脸悔恨自责的神色說道:“都是儿媳不好,儿媳轻信了一些府中關於卉丫头的风言风语,所以今日也沒看清那绣字,就开始着急上火了……”說着又很愧疚似的对顾成卉道:“都是母亲的不是,让卉丫头受了這么大的委屈!” 顾成卉怎么会让她這样轻易地滑溜开去,此刻她眼睛還是红的,嘴一扁就自然是一副委屈之极的表情:“小五不敢怪太太沒看清,只是那句诗我从沒听過的,小五实在不敢受啊!” 沒看清,又怎么有鼻子有眼地說了句诗出来?若是听来的——不知是哪裡传出来的淫词艳诗,当家太太還记得這么牢,看见女儿一点绣字就想到那上面去了……孙氏恍惚之间,好像看见连曹夫人也都扭开了头去不看她。她心裡气苦,仍勉强解释道:“都是一些嚼舌根的贼下人說的,我便是听了他们形容的這样惟妙惟肖,才误以为卉丫头……” “這顾府裡竟然到处都是這样的下人么?說上几句闲话,就连当家主母的心智都给迷惑了!”老夫人的语气裡尽是嘲讽,句句诛心。孙氏自知刚才一番话是经不起深究的,在与陷害庶女、与理家失误之间相比,孙氏自然是两害权其轻,必须牢牢咬住后者不放。当下就泪水连连地說道:“儿媳偏听偏信,管家不力……” 這毕竟不是公堂审案,哪怕明知她在狡辩,又能如何? 顾成卉赶紧抹了抹眼泪,低声呜呜地說了句:“到底是谁……”這一下提醒了老夫人,怒气冲冲地问道:“好,你的错我們一会再论。你先把這些胆敢嚼主子舌头的下人告诉我!我必不让他们好過了!” 孙氏愣了一下,這——這要說谁好呢。报上谁的名字来,都免不了一番口舌,最后還要失了人心!她正自一头冷汗呢,忽然脑子裡电光火石般闪過一個念头:那细辛把锦囊拿给我时,我就沒有细看,而后又经過了软草的一道手,字就全变了。不知道是在谁手上时,把锦囊换掉的……不管怎么說,這两人定有一人帮着那顾成卉的,可是留不得了!敢害我孙立春,就得有接受报复的心理准备! 孙氏就下了狠心地說道:“我正是一日午觉起来时,听见软草和细辛在我院子聊天,正编排卉丫头,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细辛可是卉丫头的人,我便信了……” 顾成卉听了,都忍不住要暗暗赞一声孙氏难缠。到了這样的时候,還忍不住要给自己卸掉一條臂膀,真算是敬业了。她就顿了一下,问孙氏道:“還有這等事?多亏太太告诉我了。不知太太還记不记得是哪一日呢?” 孙氏怎么会上這样的当,只說:“這我就不记得了。”明明是口舌如簧的一個人,却一個字都不肯多說了。 顾成卉也沒法硬咬死她在撒谎,于是点了点头不予置评,只望向细辛和软草二人:“你们两個好大的胆子,竟然這样欺我?太太当日不肯多做追究,你们倒反了天了!” 老夫人目光一厉。孙氏听见她這么說,才忽的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汗就下来了。身为当家主母,当时就信了下人们的闲话,却不闻不问,任凭事态发展到今天這步,這叫人怎么想?谁也不是傻子,稍微想一想就能想到其中的不合理处,不免让人怀疑她是趁机推卸罪责了。 细辛倒還罢了,在场众人谁都沒有想到孙氏会咬出软草来,连软草自己也是一愣,好在她机灵,马上随着细辛跪下,口中直道:“奴婢不敢……”就在两個丫鬟叩头喊冤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顾老爷忽然大喝一声:“够了!都住口!” 接着他走向曹许二位夫人,深深地施了一礼道:“今日未能好好款待二位,還以家宅琐事污了二位的清听。实在不敢多耽搁二位夫人,也无颜再继续做這個东道主了,鄙人已传下话去,为二位夫人备了厚礼赔罪,還望夫人们不要以今日事对我們见怪。” 這话就是要赶人了,不但要赶人,還变着法儿的暗示着,求她们不要把家丑外扬。這位父亲,倒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 曹许二人听了這话,巴不得快从這境地裡脱身,就从善如流地站起来,向顾老爷、老夫人一一告辞。轮到了孙氏就犯难了:上午還威风八面与自己把酒谈笑的主母,做出了這么沒脸的事,此时正在那跪着,這样的尴尬情况,是去還是不去辞行? 好在孙氏也明白,只站起身来强挤出了笑容,权当无事似的主动說:“搅扰两位了,今日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們有空再聚。” 曹许二人就都松了一口气,忙应了。临走的时候,许夫人忽然看了一眼顾成卉,口唇欲动,却终究一言不发地走了。而曹夫人看见顾成卉就觉得如芒在背似的,走得比许夫人還快。待二人走得看不见了,孙氏目光一扫在场低着头的女儿们,又瞧了一眼老夫人,到底還是装作不知道一般,沒有再度跪下去。 老夫人端起了茶杯,遮掩住了唇边噙着的一丝冷笑。 孙氏嫁进顾府十几年,育有一子二女,加之娘家昌盛,她在顾府中,腰板還是硬的。只是她這個时候直起腰板来,会不会叫老夫人怒意更盛,就不好說了……顾成卉心裡想着,装沒看见似的也低下了头。 一旁的忍冬,不由想起今天早上在屋子裡时,姑娘跟她们透露的一星半点来。 ”我一個庶出、沒姨娘、不受宠的姑娘,拿什么去和当家太太斗?当然只有借别人的势了。祖母和太太之间本就不是毫无嫌隙,如今我又住进了祖母的院子,就是想要谨小慎微地侍奉太太,只怕她也不会就此放過我。何不干脆加一把火,叫神仙们斗去?”顾成卉轻轻一笑,对忍冬說道:”从前我听過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今日這一出戏演对了,只怕祖母不自觉地,就要更信重我一些的。”想到這儿,忍冬刹住了念头,重又老老实实地垂下眼帘。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