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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熙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便应允了:“也罢,就送去感业寺中,令其出家为尼,为大齐祈福吧。”语毕,他不由得想起宁王的事,诏令過两天就会下发,神情一黯,沒了說话的心情。
沈茉云见宇文熙突然变了神情,揣测可能是联想到宁王,不敢多說,便岔开了话题,扯到别的事上了。
数日后,诏令下发。先是宁王被赐死,贬为庶人,因其无嗣,爵位国除,而宁王妃则念其不知情,免去死罪,令其感业寺出家为尼。然后是柳家被判满门抄斩,三族全部流放至岭南。之后又是一群官员,或是要抄家的,或者贬官罢职,或是斥为庶人流放的。
凉王被降为卢国公,贬黜到路州,并让新上任的路州司马陈延寿一起陪同上路。
而后宫之中,柳贵妃以贵妃品级下葬,谥“恪”。
有人下去了,自然会有人填上来。
一夕之间,朝堂大换血,就是早就闲仕在家的闻太师,也看得有些心惊,看来皇帝是蓄谋已久啊。
宇文琦写好了最后一個字,轻轻地吹干上面的墨迹,這才抬头对闻太师說道:“师傅,我写好了。”
闻太师抚须一笑,走過去一观,暗自点头,嘴裡却是批评道:“不错,有点样子了。不過,這一横用力過盛,在拐弯处過于强硬,折過来时就显得生硬,不够流畅,還有這一点,你应该……”
一边看,一边点评,挑剔出了所有的問題后,他又道:“回去后,每個字再写一百遍,三天后交给我。”
“是,师傅。”宇文琦恭敬地垂手說道。
闻太师“呵呵”一笑,宇文琦天姿聪颖、天斌绝佳,可惜生性顽劣,太過活泼,本以为他会耐不過這枯燥的习字,沒想到竟能坚持了一年,期间也不喊苦叫累,实在让他好生吃惊。
若能坚持下去……闻太师看了看那张临摹的字贴,不由得說道:“王爷若能一心一意专于书法,日后必成大家!”
宇文琦一听,却是仰起头,說道:“师傅這话,恕我不能苟同。男儿在世,就该在沙场上建功立业,为大齐开疆拓土,扬我天朝之威,如此方不枉世上一遭。”——
☆、113、点评
前朝官员大换血,后宫也是难得一见的平静。遇上逼宫這档事,沒哪個皇帝会开心得起来,如果领头的那個人還是他的亲儿子,就是感情不很亲密的那一個,心情還是会差到谷底的。看到皇帝在朝堂上的铁腕手段,就是沒什么眼色的妃嫔也瞧得在這個时候别闹出事来,乖乖窝在自個的房间中,该做啥就做啥。
好不容易处理好柳家的烂摊子,寿康宫又传出了一個坏消息:陈王殁了。
沈茉云听到這個消息时,虽說有些感叹,可也不怎么意外,陈王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有数的,于是說道:“给皇上报信吧。還有,传我的话,让公主们和皇子们都换上丧服。”
“是,娘娘。”那内侍很快就领命下去了。
又沒了一個儿子,宇文熙心裡也很难過,不過可能是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反应并不大,只是吩咐:“让礼部负责安葬丧仪,拟谥号。”
關於陈王病重的消息,礼部一早就得到了风声,因此早早就准备了好几個谥号,如今皇帝一发话,顺手就递了上去。
宇文熙看了看礼部侍郎递上来的疏折,拿起御笔,圈了中间的那個“思”字。
陈思王的葬礼快就安排下来了,中规中矩,不打眼,也不失礼,因其年幼无嗣,爵位依律国除。
而宇文熙這时又考虑起了另一件事,他面前放着三张宣纸,上面均写满了內容,分别是延王、洛王和郑王所写的功课。
琢磨了一下,实在拿不定主意,不得不再次寻来杨沐,问道:“太傅如今是诸皇子之师傅,对他们的秉性心智皆有所了解,你觉得,他们之中,谁读书读得最好?”
杨沐抽抽嘴角,這是要问他立储大事啊,于是低头道:“臣启皇上,论读书,自是赵王为最,其他王爷皆略有不及。”
滑不溜手地将皮球扔了回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沒有培养赵王为储君的心思。
“那,除了赵王呢,還有谁?”
杨沐略一皱眉,知道避不過了,只能一拱手,行了個揖礼:“回皇上,其他几位王爷,各有所长,延王偏于诗文,洛王好经史,郑王善策论兵法,实在很难以偏概全。”一顿,“凉王偏好乐和数,呃,至于赵王,不是臣偏心,只說读书进度和学习天份,确实在诸皇子之上。”
宇文熙听后,轻叹道:“琦儿出生那会儿,在娘胎裡受了点损伤,這些年来朕一直都让林太医悉心调理,這才让他的身体慢慢好起来。若不是……”低头想了想,却是摇头,“這孩子,心思剔透,颖惠敏伦,确实难得。只可惜,慧极必伤,需知這对上位者来說,是一個致命的弱点。”
杨沐做恭敬状,虽然沒有說话,可心裡也极赞同宇文熙的话。宇文琦确实太聪明了,聪明得過于张扬,這样的人,不屑于阴谋诡计,无视于纵横之术,眼裡心中容不得一丁点瑕疵,爱憎分明,性情高傲而直慡,确实不适合那個位置。
“說起来,中宫皇后……”宇文熙自言自语地說道,想着柳家风波才平息,贵妃刚死,儿子又去了两,這时候提册封皇后不太好。再說了,除开宇文琦,剩下的三個儿子,他瞧着都不错,若是以长的话,就是延王了。可他心底還是属于洛王宇文瑞多一点,不過郑王宇文瑶也不错……真是难以决择。
還是先缓缓吧,宇文熙自觉他瑞在的身体健康還不错,考察個两年,相信应该可以从中选出合适的人选,然后再将人带在身边慢慢教导几年,估摸就差不多了。
心中有了决定,宇文熙转過身子,朝静立一旁的杨沐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微笑說道:“朕沒记错的话,闻太师应该只比太傅大七八岁吧。前些天朕還听琦儿說,闻太师偶尔還会去金光寺那边寻友人谈论佛经,踏個青郊個游什么的,无比逍遥呢。”
杨沐忙解释道:“皇上,您也知道,闻太师当年辞退下来时,确实是因为气血两亏,无法担心中书令一职,這才上书……”
宇文熙一摆手,說道:“朕沒怪他。只是,有五年了吧,太师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這样吧,朕并非不近人情,非得逼着太师回来给朕办事尽忠,让他熬死在任上。你去太师家中,就說是朕的意思,不用他回朝,也不用他给朕办差,只负责几個皇子的学业,就可以了。”
杨沐怔了一下,“這個,臣怕闻太师的身体怕是受不住……”
宇文熙似笑非笑地一扬眉,眼中带着几分揶揄,說道:“你就跟太师說,赵王正想着要去他府上长住一段時間,好潜心研究书法。他要是不同意,朕就立即下旨,让赵王待他那儿了。”
杨沐心中抽搐不已,不知该不该为老朋友默哀,单从老师的角度来看,宇文琦无疑是個难得一见的好学生,可是日常生活中的那股调皮劲……真到闻启府上长住,估计不出一個月,闻府就得拆墙搬瓦了,偏偏皇帝還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他只能低头回道:“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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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教皇子们读书的老师又多了一個,是三朝元老闻启闻太师。沈茉云经常能从宇文琦嘴裡听到這個名字,性子是迂腐了些,可是确实非常有才干,于是听了之后也沒什么太大的反应。這种事,她插不上手,就是能插手,她也沒自信会比宇文熙做得更好,索性闭嘴不谈。
這年代,讲的是天地君亲师,后面這個“师”字,說的就是师道尊严。太祖皇帝以武起家,对读书人却是十分优待,甚至下令师傅们见太子不用行臣礼,诸皇子则执师礼以待之。上行下效,大齐朝上至官员,下至普通读书人,对师道都十分看重。皇子们见老师都要行礼呢,你一個小小官员之子還敢拽?御史知道了,参你老爹一本“教子无方”沒商量。
所以說,开国皇帝就有這個好处,想做啥就做啥,完全沒有祖宗家法在上面压着。
咳,扯得有点远了,拉回来。
沈茉云一晃神,赶紧收回漫天飞的思绪,她现在有兴趣的反而是明年三月份的选秀。因为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来场选秀转移群众的注意力就很有必要了,因此礼部找上宇文熙时,后者沒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果然,选秀照常举行的风声出来后,从京城开始,全国各地都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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