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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說了好一会儿,程氏和于氏就起身离开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长乐宫时,红汐才上前对沈茉云說道:“娘娘,陆选侍来了,您可要见她?”
沈茉云想了一下,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陆选侍带着宫女雪竹走了进来,见完礼,送上新茶,陆选侍笑道:“妾见今日天气好,便想着来长乐宫陪娘娘說說话儿,不成想娘娘正在接见家人,是妾身鲁莽了,還望娘娘莫怪。”
“怎么会呢,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沈茉云說道。
在长乐宫,陆选侍一直都将自已的姿态摆得很低,是真心实意,還是虚与委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选侍上了這條船,就再沒有反悔的可能,這是孤注一掷的赌注。相反,对沈茉云来說,一個选侍,完全是說弃就能弃,陆氏所带来的那一点儿负影响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沈茉云正打量着陆选侍的外貌,能让皇帝亲眼看中而选进后宫的女子,大多有一幅美丽的皮相,陆选侍也不例外。单论容貌,并不输顾美人,可气质上却是差得远了,远远沒有顾美人身上那股风流天成的妩媚来得吸引人。
不過她同意见陆选侍,并不是为了给她的外表评分,轻咳了一声,道:“我记得,陆选侍是益州人,都說益州多美人,這话果然不假。”
陆选侍谦逊地說道:“妾姿色平庸,尚不及淑妃娘娘十之二三。”
沈茉云看了她一眼,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的人,可更多的是看不清自已位置的人,依陆选侍的家底,能有這般见识也算难得了,可见那些资料都是真的,她确实是从小就在家中见惯了妻妾争宠。想到這裡,她說道:“你不用太過自谦,你刚进宫那会儿,皇上還是挺喜歡你的,可惜你因水土不服生了一场重病,皇上這才对你慢慢淡了下来,如今看来,实在是可惜。”
陆选侍低头說道:“妾身不懂事,大晚上的還敞开窗户贪恋月色,才会惹来這一场大病。”
沈茉云意有所指地說:“是嗎?我倒觉得你是太懂事了。”以前她還怀疑過陆选侍生病不過是巧合,但就她這几次的表现来看,那场风寒很明显就是当事人有意为之了。
听到這话,陆选侍顿时紧张地抬起头,正想說话,却被沈茉云截断了,只听得对方道:“上次陆选侍与我說的‘三人成虎’的故事,我极为喜歡,只是這段時間一直忙着公主大婚的事儿,也就顾不上你這边儿了。放心吧,你的心意,我定不会忘的。”
陆选侍一顿,再次低下头:“能让娘娘喜歡,是妾身的荣幸,实在不敢让娘娘如此挂心。”
沈茉云說道:“话可不是這么說,做人就得赏罚分明,该赏当赏,该罚则罚,不偏不倚,方可取信于人。选侍认为呢?”
言外之意,该给你的好外我自会给你,可是额外的那些你就别想了,世上沒這么便宜的好事。就是天上会掉馅饼,可从這么高的地方砸下来,按照牛顿三大定律,那也是能砸死人的。
陆选侍眸光一闪:“妾身明白,要取信于人并不容易。可妾亦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沈茉云微微挑眉,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道:“正好我這儿新得了一些茶叶,益州人好茶,就送与你吧。”
陆选侍起身,微微一福:“谢娘娘。”暗自头疼,真沒想到淑妃這么难缠,看来前路漫漫啊,但是对方沒有一口否决,可见她還是有希望的。
几天后,一道旨意下到了延庆宫,将陆选侍晋封为正五品良人。
雪竹喜滋滋地送走了前来颁旨的内侍,一回偏殿,高兴地道:“恭喜良人,连升两级,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皇上对您可真好。”
陆选侍,不,应该称呼她为陆良人,說道:“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忘了,這三個多月来皇上根本沒召我伺寝。”
“啊?”
后宫美人环绕,陆良人真沒那個自信可以将皇帝从软语温香的美人堆中扯回来,特别是在多月未曾得见一面的情况下。她還记得,同一批进宫的秀女中,有一個付娘子,看上去很是娇憨可爱,连着让皇帝点召了两個晚上,后面又赏了不少东西。于是付娘子就很炫耀地对她们說,這两天伺寝,皇帝非常非常喜歡她,十分的恩爱。可是接下来,付娘子就再也沒有被皇帝翻過牌子。后来有一回付娘子在宫道上遇着了御驾,皇帝却是已经不记得付娘子這個人了,哪怕身边的内侍再三明裡暗裡的提醒着。
前例殷殷在鉴,再想想家中的陆父,陆氏再自恋,也不会往自已脸上這样贴金。所以,這突如其来的晋封,只可归功于是淑妃对她通风报信的“报酬”。
雪竹自是不知道陆氏的想法,依然高兴:“不管怎么来的,晋封的圣旨可是十打十的。从今以后,主子可就是正五品良人了。日后怀孕产子,您可就有依靠了。”
陆良人长叹一声:“哪有這么容易啊。”沈淑妃也太难哄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淡然模样,难道真要她去学前朝的刘贤妃伺候孟皇后那般,日日去长乐宫伺候淑妃,好让自個晚景不那么凄凉?
雪竹道:“事在人为嘛!”
陆良人无奈:“只能這么想了。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好歹她现在是正五品的位分,不敢說高位,可也是中流了,在宫中,算是能抬起头的了。
不過她還是有几分好奇,究竟淑妃是如何說服皇帝下了這么一道圣旨的?
這道突然给陆氏晋封的旨意,在后宫的低位妃嫔中引起了一些小动荡,而最为不满的不是顾美人,不是小罗美人,甚至不是陈丽仪或者王肃仪,而是一直想着从她们身上分宠的秦容华。
秦容华恨恨地一扯帕子,道:“可恶,竟是被這個贱·人给骗了。当初我屈尊降贵去讨好陆氏,表面上对我恭敬,背地裡却是装病瞒着我們,一转身又去了长乐宫那裡讨好。真是欺人太甚。堂姐,我們可不能這样放過陆氏,一定要给她個教训,不然我們康宁候府的脸面往哪搁?”
秦婕妤却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也只能怪你自已看走眼,一开始是你主动去攀交情,,姐姐妹妹好不热情。可是后来一见皇上不喜她了,又自作聪明地断了与陆良人的来往,今日人家一朝翻身,這样的结果能怪谁?但凡你那时留了一线人情,也不会像现在這般难看。”
秦容华一滞,低下头不语。
见她如此,秦婕妤又有些不忍,毕竟是自家堂妹,缓了缓语气,道:“你不是和陈丽仪走得极近嗎?但我看着,皇上对她只是一般般,就是昔日的孙氏,貌似比她更得圣宠。”
秦容华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其实還好啦,至少陈丽仪還能见到皇上,总好過我……”說着,心底一酸,神情很是难過。
“唉!”秦婕妤一叹,忍不住念道:“当初让你抓紧机会,争取早日得孕,你偏不听,看吧,這回尝到苦果了吧?我问你,你以后该怎么办?”
“我,我……”秦容华听得更伤心了,眼泪就這么掉了出来。
秦婕妤叹道:“改天,我請陆良人過来清影阁,你看看是否可以再套回交情。若是能成,也是一件好事。”
“恩。”秦容华擦去眼泪,点了点头,随后却是道,“明明陆氏好几個月沒伺寝了,为何皇上会突然给她晋封?”
秦婕妤知道一些内情,便道:“应该是淑妃在皇上跟前进言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皇上說了什么。”
秦容华一咬嘴唇,很不甘愿,不由得埋怨道:“淑妃也太多事了,陆氏与她非亲非顾的,好端端地在皇上面前多什么嘴啊。”明明跟她一样不受宠了,可是转眼又让皇上给记了起来,還晋了位分,真是让人气闷。
秦婕妤心想,這就是真本事,换成其他人,想這么做的還沒這份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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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良人升了位分,因此在日常待遇和伺候的宫人都有了质的提升,而沈茉云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在圣旨下到了延庆宫的第二天,就命人将五品良人该享有的份例都一一送了過去。
除此之外,沈茉云還特地给陆良人多添了一些颜色艳丽的布料和几样款式新颖的首饰。
宇文熙在旁边看着,不觉一笑:“你倒是大方,可劲着将好东西好人,陆氏這么讨你喜歡?”抬手执起一粒黑子放下。
两人正在暖阁裡下棋,刚好宫女进来請示陆良人升位分后的待遇問題,沈茉云就顺便再添了一些东西,故而才有宇文熙這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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