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傅鸢欢欢喜喜地就回来了,进门就嚷嚷:“澈哥哥,這次我做得好吧?!”
云昭看着傅鸢红扑扑的笑脸,笑道:“鸢儿,你看你,都晒黑了。”
傅鸢翘起嘴角,拉過沈煜指着自己的脸问:“我黑了?”
沈煜看傅鸢摆出一副“你敢說是我就吃了你”的模样,便笑道:“怎么会,還是一样白嫩嫩的可爱。”
傅鸢得意地扬起脸,像只骄傲的孔雀。
玄澈目光在傅鸢和沈煜身上转了转,会心一笑,道:“小鸢,玩的开心?”
“是呀是呀!那些家伙都胖得流油,一個個嚣张得不得了,不過本姑娘一出马他们就不行了,一個個跪地求饶,哈哈!”
傅鸢兴奋地跑上来拉起玄澈的手摇晃撒娇,却被沈煜抓回去。沈煜向太子瞪瞪眼,嘴裡却是对傅鸢說:“不可对太子无礼。”
傅鸢撅嘴道:“澈哥哥才不会介意呢。”
玄澈也伸手去牵傅鸢,笑道:“是啊,澈哥哥不介意。”
“我介意!”
沈煜红着脸大叫一声,吓坏了不少人。可回過神来,一個個都开始掩嘴偷笑。玄澈坏笑着调侃傅鸢:“小鸢,沈煜介意呀,怎么办?”
傅鸢小脸红得跟苹果一样,呀哎哎两声說不出话,慢慢地连脖子都红了,最终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沈煜要去追,却被玄澈叫住:“沈公子,别急,小鸢只是害羞了,跑不出這個院子。倒是沈公子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問題呢?”
沈煜道:“我有什么問題?”
玄澈笑得很像一只狐狸,他說:“小鸢是大将军的女儿,怎么也不可能嫁一個平民寒士,你說你应不应该努力一下呢?”
沈煜是個聪明人,只问:“那殿下希望沈煜做点什么?”
“沒什么,让你到田府把你哥哥落下的帐本弄回来。”
沈从海之所以要死,就在于他弄到了田镜等人贪赃枉法的证据——传說中的黑账本。而沈煜逃出千裡仍被追杀,原因则是這账本上记录了不止是辽阳官员的污秽,還有那些给辽阳作保护伞的人的罪孽。
沈从海写下血书之时,账本已经被田镜一伙夺走,沈从海只能告诉太子,有這么一本黑账,并且這本账本应该還在田府中,同时他也告诉太子:田镜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并不是個难缠的角色,反倒是潼阳县令张开文是個阴毒的家伙,切莫不要让张开文把田镜推出来做了替罪羊,而他自己却脱了身。
月黑风高,正是梁上君子活动的时候。
“這是……”
沈煜看着手中详尽的地圖,觉得自己似乎被下了套。
“田府的地圖。你可要记好,免得到时候跑不出来,本宫是不会管你的。”
玄澈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泉水流過青石,轻柔的让你不知不觉就入了迷,沈煜觉得自己就是被這個人畜无害的声音给骗了!
沈煜咬牙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去?!”
“将军的女儿不会嫁给无业游民。”玄澈一如往常地微笑,說出让人痛恨的话,“一路走好,如果不幸殉职了,本宫会替你照顾好小鸢的。請放心。”
“不用你照顾!我会回来的!”
沈煜扔下话“咻”地飞走了。
林默言向玄澈行礼告别:“属下去了。”
“嗯,小心点。”玄澈顿了顿,又說,“帮着点沈煜。”
林默言露出一抹笑意,随即去了。
沈煜手上功夫一般般,轻功却是不错,不然当初也不能从官府的追杀中逃生。他悄无声息地翻入田府,潜行至田镜的卧房。此刻田镜正在书房,卧房裡只有一個小厮在整理床榻。
林默言打了一個手势,沈煜摸入房中,门开合之际发出一声“吱”叫。小厮惊觉身后有人,刚想回头却只看到一個巴掌越来越大,最后落在自己脖子上,眼前一黑就晕了過去。
沈煜跨過小厮,在房间裡翻得一团糟,又退了出去,就在他退出房门了一瞬间,林默言在窗外用石子将小厮弹醒。
那小厮醒過来,就觉得脖子酸痛不已,再看老爷的房间竟然乱七八糟,显然是刚刚被人搜過的模样。小厮大惊,抬头又看到一個人影从门外飞快地窜除去,当即急急忙忙地就跑去书房。
田镜一個人坐在书房裡不知在写什么,就看到自己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跪到自己面前,道:“老、老爷,不好了,房裡遭了贼了!”
田镜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道:“遭了什么贼?”
小厮道:“小人不知!刚才小人正在整理床榻,就有一人从后面将小人打昏。小人也不知昏了多久,醒来时房间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又看到一人从窗外逃去。小人不敢再想,赶着就来了!”
田镜的所有家当都藏在卧房的密室中,听到卧房遭了贼立刻慌了神,连忙赶到卧房。他手在床头摸索到一個微微突起的石子,上下晃动一番,床榻翘起,露出一個进容一人进入的开口,裡面竟是一個足有两米深的大坑。
田镜往下面一看,還好,金银财宝都在,還有几本灰皮子的帐簿也完好无损。正在田镜舒出一口气,准备合上床榻的时候,却从旁边伸出一柄剑按住了他的肩膀。
“田大人。”
黑衣人轻轻地唤了一声。他的声音很熟悉,田镜战栗着抬眼看去:每时每刻都能在太子身边看到的冷峻容颜——林默言。林默言身边還站着一個自己也认识的人——
“沈煜!”田镜惊呼出声。
沈煜低低地笑,露出很狰狞的一张脸:“田大人,别来无恙。”
田镜脚下一软瘫倒在地,脑子裡只剩下两個字:完了!
林默言与沈煜架着田镜出了田府。玄澈和男装的傅鸢都站在外面,他们身后站着百名精壮民兵。看到二人出来,玄澈微微一笑,给傅鸢一個眼神。傅鸢立刻按照先前說好地抬手一挥,喝道:“封锁田府!所有人都带回去!”
第二天,太子請辽阳大小官员喝茶。
說是“喝茶”,果然是喝茶。几十個人坐在那儿,田镜也在其中,每人面前一杯茶。太子說了声“請”,自己就先端起茶水抿上一口。一众官员受宠若惊,虽不明其意但還是跟着喝起了茶。
這茶一喝就是半個时辰,太子始终保持着微笑,白坐在他旁边不时地添茶又或者是递上糕点,两個人看上去叫一個“甜蜜”。可下面的官员却极不是滋味。
张开文对田镜悄声道:“田大人,太子是什么意思?”
田镜今天大汗淋漓沒有停過,脸色惨白中透着灰暗,他哆嗦着說:“张、张大人……本官也不知……”田镜說完這句,就感受到来自上位的视线,偷瞄過去果然是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田镜差点从椅子上滚下去。
张开文看出田镜不对,便道:“田大人這是……”
田镜连忙扶着把手稳住身子,勉强扯出一抹难看的笑,道:“沒、沒什么,天气有些热,身子……不太舒服。”
张开文疑惑地看了两眼田镜,不再說话。
過了些时候,林默言凑到太子耳边說了些什么。太子绽开绚丽的笑容,抬手拍了三掌,立刻有人从外面将门窗带上,一片安静中還能听到上锁的声音。门窗突然闭合,大堂内的光线顿时昏暗,一如众位官员的心往下沉了一沉。不等他们反应過来,就有无数武士从出现在大堂四周,将众人围得水泄不通。
田镜一看這阵势当即跪倒在地,整個身子抖個不停,口裡喊着“太子饶命,太子饶命”,额头上的汗水在青石转上滴出一大片水渍,两只手撑着地方也浸湿了一片。
张开文起身道:“殿下這是为何?”
“沒什么,拿你们归案而已。”太子說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說中午吃什么。
已有官员开始慌乱,张开文却沉声道:“太子此话怎讲?下官自问上对得起青天,下对得住百姓,不知何罪之有?”
太子笑笑,对田镜說:“田大人,张大人說他无愧于天地,那就是你诬陷朝廷命官喽?”
田镜忙道:“罪臣不敢!罪臣不敢!张开文、张开文确实有罪!那本账簿上记的清清楚楚!真的!真的!請殿下明断!”
张开文眼中闪過一丝不屑,对太子道:“殿下,田大人的话下官不明白。什么帐簿?”
太子从桌子上抽出一個灰色册子扔到张开文面前:“张大人可以自己看看。”
张开文捡起册子打开,上面每一笔账的来龙去脉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不乏辽阳乃至中央的官员名字。张开文心中冷笑,這账每一笔都是他亲自授意下写的,防的就是今天,上面决不可能出现自己的名字。他随意翻看了两眼就合上,道:“這其中并未提及下官。”
“哦?那就是我拿错了。”太子笑笑,抽出另外一本扔给张开文。张开文依旧是漫不经心地打开。账簿裡面是空白的,只夹着一张信纸。张开文定睛一看,略显陈旧的信纸上分明是自己的字迹,正是他与田镜某次交易时所做的联系,內容足以证明他的贪赃枉法!
张开文眼前一黑,差点就要跪下,却突然强作镇定,合上帐簿,跪地对太子道:“殿下,這纸上虽是下官的字迹,却并非下官所写。不知是谁這般恶毒,竟然要以這种方式置下官于死地!”
“哦?不知张大人所指的‘恶毒的人’是你的师爷還是你的夫人呢?”
太子温和地說,两個人被带上来。张开文抬头一看,正是与自己最知根知底的师爷和夫人。张夫人哭哭啼啼地扑上来,喊道:“老爷,家裡都被官兵围了!他们要妾身交出账簿和信,否则就要诛九族,妾身、妾身……”
张开文再也听不下去,软倒在地,他這才知道太子請自己這帮人来此“喝茶”是为了什么,才知道刚才林默言去干了什么……
其他官员看连张开文都已无力抵抗,更是惶恐无力,纷纷叩首求饶。太子对這些官员露出他们這辈子所见過最美也是最令人恐惧的微笑,清淡的声音飘入耳中:
“默言,将這些人收监吧。”
大明四年,太子澈出巡辽阳,辽阳上下大小官员七十八人获罪,共抄出白银近百万两,奇珍异宝无数。无桐监察使沈从海因公殉职,立烈士碑,封三公,谥文正,其弟沈煜迁擢辽阳监察使。原抚邓县令张竖升辽阳太守,封“直公”,原容涵县令徐拓任潼阳县令,另有宇文霖、沙子龙、温贺兰等人获勋。更令人意外的是本已经被剥皮示众的陈杨保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大理寺中,只是不日就被下市斩首,然而這一变故却死死地堵住了企图弹劾太子滥杀地方命官的人的嘴。
短短一個月内,整個辽阳官场上下大换血,官风为之一变。然而這一系列辽阳郡内的官员变动仅仅是一场政治清洗风暴的前奏,随着太子的归来,中央朝廷将刮起另一场飓风。
归家
车轮悠悠碾過泥土,夏末的日头還是有些毒辣,马背上的三個人都被晒出了细汗,只有玄澈仍旧是一脸清爽。也不知是不是“借尸還魂”的缘故,玄澈的体温总是偏低,即使大热天抱着也会觉得清凉。
宝德突然从车厢裡探出脑袋对太子說:“太子殿下,這日头大,您要不进来休息一会儿吧?”宝德這次以“监查”的名义负责抄家事宜,在太子默许的范围裡得了不少好处,心裡那個欢喜,对太子更是殷勤了。
玄澈摇头拒绝了宝德太监的好意。宝德便說:“太子殿下英武非凡,但還是要注意身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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