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人辱我欺我,谤我轻我 作者:青录 所属目錄: 網站首頁: 附近的考生听到少年的轻喃,不禁楞在那裡,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狼狈离开的身影,心裡竟然生出一丝同情之心。 年轻的助考同样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狼狈的身影,此时,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做对還是做错了,如果是从学府的角度来考虑,他是沒有错。 若一個人,连最基本的读写看都做不到,如何谈读书? 檀香学府是檀香郡最好的学府,聚集了各地的年轻俊杰,它的资源只为天才准备,不可能为了一個瞎子而放弃另一個天才。 “一個瞎子混进了考场,這算什么?檀香学府是一個瞎子能进的嗎?”一名少年眼中充满了蔑视,不屑地道。 “這個瞎子看起来挺可怜的,千裡迢迢来到学府求学,连入学考试都不能参加。” 在广场的另外一個角落,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狼狈身影,略显同情地道。 “這個瞎子或许是可怜,但学府不能因为对方可怜就可以網开一面,如果這样,那每個前来求学的学子都装出一副可怜之态,那学府将会成为什么?参加学府入学考试的考生都是全郡三十六县推薦出来的俊杰,每個都是可造之才,而且学府每年只有三百個名额,能够通過考试的三百考生都是非凡之人,都有過人之处。学府不可能因为一时的测忍之心而招收一名瞎子,而放弃一名rì后或许成就非凡的可造之才,况且谁愿意把自己的名额让出去?” “小唯,凡事都有两面性,不能只看一面,而忽略了它的另一面。你是站在同情瞎子的角度上看,自然觉得学府理应招收瞎子;如果你站在学府的角度上看,你就认为学府不应因一個瞎子而损失一名俊才,而且一個瞎子根本就不适合读书。” 旁边一名长着典型美人瓜子脸的少女,看了看那個身影,淡淡地說道,观点较为客观。 “我只不過是說他可怜而已。不過說得也是,一個瞎子根本就不适合读书。” 那名叫小唯的少女,嘟了嘟嘴巴。 這时,正主考官从主考的位置上走了下来,来到李图的位置前,拿起了他的那份答卷,扫了几眼,点点头道:“字体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弘,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一個双目失明的少年能够写出這一手字,也算得不错,倒是下了几分苦功。” “礼,体也;言得事之体也……” “這篇文章可勉强入丙等中品,不過,凭這就想入学府,還是远远不够。” 正主考官看着卷子沉默了数息,然后对年轻的助考道:“仲秋,你去告诉他,若他愿意,可以考完后面五试再离开。” “左院长,有這個必要嗎?” 年轻的助考有些疑惑地看了老考官,既然学府不收他,還让他继续考后面的五试有意义嗎? “你就如此对他說,去吧。” 老考官沒有解释,助考仲秋也沒有继续追问,而是朝那個狼狈离开的身影大步走去。 “校训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可,天不予我机会,人不授我学识。” “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啊。” “命也!” “既然如此,那归去吧。” 李图心中所有的痛苦、无奈以及苦涩,化为无尽的哀伤。 “李图,請等一等。”助考仲秋大步追上来。 “還有事嗎?”李图停下了无力的脚步,开声道。 “左院长說,若你愿意可以考完后面五试再离开。” 仲秋沉默了数息,终于开口道,他不明白左院长为何這样做。 李图也沉默了数息,道:“既然来了,我就考完再走吧。”說完,就默默地走出学府。 仲秋看着李图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叹息了一声。 李图一出现在大门,老仆立即就走上来,道:“少爷,考完了?” “考完了,考官让我继续考。老末,我們走吧。”李图对着老仆露出了一個笑容。 “少爷,這是真的?那考官真的這样說?”老仆激动地道,身子竟然颤抖起来。 “嗯,考官真的让我继续考后面的五试。”李图带着些笑意道。 “這太好了,太好了。少爷,你、你一定能够考過,一定可以进入学府,一定可以的。”老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紧紧地握着少爷的手臂。 “太好了,太好了……少爷一定可以考過……” 看到老仆如此,少年李图心中无比的悲哀,如果我不失明那该多好啊! 少年不敢說自己已经被学府赶了出来,后面的考试或许只是学府让自己有始有终而已,结果早已定。 這么多年来,与老仆相依为命,在他心中,老仆如父如母如师如友如伴,老仆是他在這個世上最重要,也是唯一的亲人。 他不敢說自己被学府赶了出来。 他害怕。 在回竹楼的路上,老仆依旧激动着還沒有缓過劲来,似乎整個人年轻了几岁,也精神了很多。 “檀香学府果然是全郡最好的学府。”老仆激动地道。 “老末,现在我還沒有通過入学考试呢,如果考不入呢?” “少爷,你一定可以的。”老仆肯定地道。 渭水河畔,竹楼上。 少年李图盘坐在走廊上,膝上放着残旧的古琴,面对着潺潺的流水,手指竟然无法落下,整個人不知不觉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哀伤。 第二天,老仆兴奋的天還沒有亮就早早起床,催促着少年 “学府开考是大事,不可怠慢了。” “老末,天還沒有亮呢,起早了也沒有用,考试不是谁先到,谁的成绩就好的。” “天快亮了,洗漱好,吃完早点,赶到学府也差不多了。” “而且起早,精神也好,可以好好地准备一下考试,到时不用手忙脚乱。” 赶到学府后,老仆对着少年道:“少爷,好好考试,你一定可以通過的。” 少年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无比的苦涩。 学府入学考试第二科为“乐”试。 李图背着残琴走进了学府,立即吸引了众多考生的目光,或是疑惑,或是惊愕,或是迷茫。 “咦,那個瞎子怎么還来,昨天不是走了嗎?”一名考生疑惑地道,问着身边的同伴。 “是了,這是怎么回事,那個瞎子還来干什么?” “好像是主考官让他考完后面的五试再走,应该是见他可怜,让他考试也有個有始有终吧。”一名考生解释道。 “這個瞎子脸皮真够厚的,考官只是說一句客气话,他還真来了。” “這個瞎子不会也是個傻子吧。” 不少考生低声地嘲讽或是取乐,以缓解自己心中考试的压力。 一名大概十五岁模样的少年,笑着对周围的几人道:“我說個事给你们听听,就在昨天,你们知道我在城裡碰到了什么?碰到了一個老乞丐,而且還是一個连饭都吃不饱的瞎子老乞丐,手裡竟然捧着一卷破破烂烂的《论语》在摇头晃脑‘朝闻道,夕死可矣’。于是,我十分好奇地上前问道,老头你不是瞎子嗎,怎么還能看得见?你们知不知道那瞎子老乞丐怎么說?他說,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能够看得见。” “当时看到瞎子說得一板一眼的,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一個连饭都吃不饱而且還是瞎子竟然如此虚心向学,心裡相当的佩服,很想问问他是怎样用心去看书的?谁知道,此时不知谁家的马受惊了,在大街上突然狂奔起来,把那個瞎子老乞丐撞飞了好几丈远,那個血流得满地都是。啧啧,现在想起来都吓人,幸好当时我正抬头看了一下,及时闪开一步,要不然今天就不能来考试了。” 那名少年說完哈哈大笑起来,周围的几名少年也附和起来。 与那名典型美人瓜子脸少女站在一起的少女小唯,看到李图竟然成了众人的取乐嘲讽的对象,不由气愤起来,道:“吴起,你不要太過份了,瞎子读书防碍到你了?难怪你父亲给你了起這個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十足的无耻。” “哼,小唯,說到你了,关你什么事?”少年吴起对着小唯冷哼了一声,然后摇头晃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你,无耻!”小唯不由气愤地指着他道,然后扭過头不去看。 “哎呦,小娘子在叫小郎君我呀?”少年吴起突然嬉皮笑脸地道。 “你无耻下流。”小唯气得瞪着眼睛。 “吴起,你再說一句,就把你扔出去,今天就不用考试了。” 那名典型美人瓜子脸的少女,看了一眼吴起淡淡地道,。 “呵呵,不說就不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少年吴起干笑了几声。 远处的一名白衣少年听到那少女开口,目光移到她的身上数息,然后再移向吴起,目光突然变得凌厉起来。 少年吴起感受到白衣少年的凌厉目光,不屑地瞪了瞪眼。 “那個瞎子也真是的,被人如此凌辱竟然也不敢反驳一句,早知道他是胆小怕事之人就不帮他了。哼!” 小唯亦有些怒瞎子的不争气,气呼呼地道。 “小唯,你让瞎子如何反驳?”旁边的少女淡淡說道。 小唯心中一窒,想想也是,瞎子根本就无法反驳,而且人家根本就沒有指名道姓地說他。 李图静静地站着,脸色虽然依旧平静,心中却是无比的哀伤。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何他们要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 “我双目虽然失明,但我虚心求学,难道這也有错嗎?” “难道瞎子读书,真的是异想天开?” 第二试终于要开考了,“乐”试的考场也设在学府的广场上,考生纷纷向考场走去。 李图背着残琴,默默地跟在众人的身后。 “瞎子,早点滚出学府,学府是你這种瞎子能进的嗎?而且,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你這种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沒有,分不清现实与梦想,更无法认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却要装作自强不息,心裡总是想着有一天草鸡能够飞上枝头变凤凰不现实的瞎子。” “认清事实吧,瞎子。有些东西,不是想了,求了,努力了,就能得到的。”吴起不屑地道了一句,然后大步走去。 “今天,你辱我欺我,吓我骗我,谤我轻我,凌虐我,非笑我;他rì,你必定会敬我怕我,惧我诚我,尊我重我,仰视我。”李图轻声道。 吴起立即停脚步转過身来,眼中露出凶光,道:“瞎子,你這是在找死。如果我是你,就会把這翻說话死死的忍在心裡,而不是說出来,然后找個地方自强不息,十年后再說。” “我看你不仅仅是一個瞎子,而且還是一個彻底的傻子。”說完,转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