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口難辯
很冤枉,如果能含冤降雪,黃堅成覺得上天爲他下的這場雪能淹沒整座南京城。
他避無可避,跟着楊志琦和一衆同僚出了都察院的大門,隨着大門被推開,圍觀的百姓頓時安靜了下來,個個目露兇光,看他如同屠夫看肥豬。
好事者和不忿者,加起來超過一千多人,而且隨着此事的擴展,還有不少人正在趕來的路上。
畢竟這場騷動是人爲的,有錦衣衛在背後推波助瀾,想不飛來發酵都不成。
母女三人依舊跪在院外的臺階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甚至小男孩兒還赤着一雙滿是傷痕的小腳,顯得極爲悽苦。
再聯繫到遭人所棄,孤苦無依這段人生經歷,怎能不令百姓生感同情而憤怒。
三人都在抹眼淚,嘴裏一下接一下的抽噎着,當看到從都察院走出來的一羣官老爺,母女三人不約而同的擡起頭,在竭力尋找那個人。
價值三十銀子的獵物,這是黑子承諾給她們的,只要辦好此事,連夜送她們離開,開始新的人生。
兩個孩子臉上的表情很到位,茫然中帶着膽怯。
當婦女在人羣中看到黃堅成,哀泣的面龐上露出一抹欣喜,她的這抹欣喜很真摯,發自肺腑的真摯,無論是出於構陷,還是即將到手的三十兩銀子。
她朝着黃堅成連連叩拜,央求道:“老爺,看在兒女是你的親生骨肉的情分上,給他們一條活路吧。”
嘶……
瞪眼結舌吸氣聲在圍觀的人羣中接連不斷,看來傳聞不假,還真是都察院的黃御史在私底下幹了這種喪盡天良的齷齪事。
就連都察院的幾位同僚,都面露喫驚的看向身旁的黃堅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緊接着倒退數步,與他拉開距離,實在沒想到黃御史竟是這種德行有虧之人,此事一出,他的仕途算是完了,都察院也會因他而備受牽連,百年積攢的清譽一朝喪失。
罪人,南北兩大都察院的罪人吶。
楊志琦氣的顎下一撇鬍鬚劇烈顫抖,乾瘦的胸膛急速起伏,就像是半夜三更起夜出恭,剛走到茅房卻瞧見自己的小妾跟兒子在偷情。
所有人的目光投彙集在黃堅成的臉上,他此時面白如紙,神色呆滯,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肉體。
良久過後,他驚然回過神,指着跪在地上的婦人就破口大罵,“賊婦,你莫要辱我名聲,損我德行,本官壓根就不認得你,哪來拋妻棄子之說。”
不少人聞言又將目光轉向悲痛欲絕的婦人,似乎想從他們二人臉上看出疑端,究竟是誰在說謊。
“老爺,你不認妾身,妾身無話可說,可你不能不認你的一對兒女啊,兒女是無辜的。”婦人抹着臉上的淚水,哽咽說道:“六年前你巡視鎮江,在城中青樓與妾身相識,臨走前你告訴妾身,說等你回到南京就會差人過來接妾身,可你這一走竟是將妾身給忘了。”
“這些年,妾身獨自一人拉扯兩個孩子,爲了活下去,給人做過工,也上街乞過討,現如今是真的無力再撫養他們,不得已才一路尋到南京爲他們某條活路。”
六年前,巡視鎮江。
在場不少人抓住整段話中的關鍵詞,其中包括都察院的幾位御史,本是將信將疑的眼神在這一刻又有了幾分變化。
仔細一想,六年前黃堅成確實擔任過巡按御史,也途經過鎮江。
“賤婦,你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用如此歹毒的伎倆來誣衊本官。”黃堅成肺都要氣炸了,他是真的不認識這婦人,當年巡視鎮江委實有過眠花宿柳,但絕對不是眼前之人。
陰謀,這是一場只有黃堅成才能察覺的陰謀。
婦人不再辯解,只是臉上的淚水流的愈發厲害,落在圍觀羣衆的眼中,顯得更加悽楚可憐。
身邊的一對兒女怯弱的抱着婦人的手臂,小聲說道:“娘,我不要找爹爹了,我們走吧。”
婦人卻是搖了搖頭,摸着幼女枯黃的頭髮,說道:“我們還能往哪走,天下之大已無處爲家,你們只要跟着你爹纔有一條活路。”
說着,婦人從懷中掏出一塊玉佩,然後再次看向黃堅成,“老爺,你可還認識這塊玉佩?臨別時是你親手送於妾身的。”
定情信物啊。
雖然是假的,但是在圍觀百姓的眼裏,誰又能拿出證據來證明它是假的?
果不其然,好事者的目光再一次投向黃堅成,眼眸中有着毫不遮掩的鄙夷和嘲諷。
絕大多數人已經相信婦女的話,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豈能跪在都察院外逼迫他認回這對兒女。
距離都察院百米之外的酒樓二樓上,郭信正帶着黑子和王彎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擺着酒菜,目光時刻留意着圍觀的人羣。
“大人,看情況黃堅成那個老匹夫是打算死咬不承認啊。”黑子往嘴裏塞了一筷子肉,含糊不清的說着。
郭信斜眼瞥着他,很懷疑以他的智商是怎麼討到婆姨的。
“換做是你,你會承認?”沒等郭信開口,王彎很有眼力勁兒的拍向黑子的後腦勺,想借此給他腦子開開光。
王彎沒再理會黑子,而是看向郭信,問道:“大人,下一步該怎麼做?”
郭信思忖道:“聽你說,黃堅成的夫人是個悍婦?”
“是的大人。”
“這樣,你想辦法通知她夫人,說黃御史外地的妻兒找上門來了。”
王彎一雙眼睛瞪的極大,要不要這麼狠,“大人,你這樣做會鬧出人命的。”
“難道你不說,他夫人就不知道?”
王彎摸了摸鼻子,閉嘴悻悻地下了樓,心底不由在想:讀過書手裏又掌權的人真是不能惹啊,代價太大了,要拿命來填呀。
半個時辰後,從街頭殺來一位體態肥碩的中年女子,一手提着綠色裙子,令一隻手拎着一根擀麪杖,身後還跟着一羣家僕。
兩眼幾欲噴火,嘴裏唸叨有詞,“狗東西,皮癢了,在外竟然還有私生子。”
看着黃夫人直衝黃堅成而去,愣是郭信兩世爲人、見多識廣,一股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黃御史的口味太獨特了,一米五的個子,一百八十斤的體重,娶了這麼一個夫人,實在……三生有幸。
試想一下,夜裏吹燈行房,一不小心打了個滑,一雙手頃刻間就從頭摸到了腳,這跟抱着個冬瓜有何區別?
有肉感?
那還不如半扇豬肉來的實在。
唉……
古代人的思想果然不是我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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