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火花

作者:陳西官
那西門慶在金蓮對面坐下。

  那婆子道:“好叫大官人得知罷,你那日屋檐下路過,那一杆子打得正好。”

  西門慶道:“原來就是那日在門口叉竿打了我的?倒不知是誰家宅上娘子?”

  金蓮分外把頭低了一低,笑道:“那日奴家失手衝撞,官人不要見怪!”

  西門慶連忙應道:“不敢不敢。”

  王婆道:“就是這位,卻是隔壁武大娘子。”

  西門慶道:“原來如此,小人失敬了。”

  王婆轉而望金蓮說道:“娘子你認得這位大官人麼?”

  金蓮道:“還未識得。”

  婆子道:“這位官人,便是本縣裏頭一個大財主,知縣大老爺也是他的座上客,叫做西門大官人。

  家有萬萬貫錢財,在縣衙前開大藥房。家中錢過北斗,米爛成倉,黃的是金,白的是銀,圓的是珠,放光的是寶,也有犀牛頭上角,大象口中牙。

  他家大娘子,也是我說的媒,是吳千戶家小姐,生得百伶百俐。”

  轉頭問:“大官人,怎的好久沒來我家喫茶?”

  西門慶道:“便是家中近日小女和人定了婚,忙的腳不着地。”

  婆子道:“大小姐和誰家定了?怎的不請老身去說媒?”

  西門慶道:“被東京八十萬禁軍楊提督親家陳宅定了。

  他兒子陳敬濟才十七歲,還在上學。

  不是不請乾孃說媒,他那邊有了個媒婆兒來討帖子配生辰八字,在本地又請了常在我家中走動的賣首飾的薛嫂兒,同做中間人,說此親事。

  乾孃若肯去,明天下小茶這個程序,我派人來請你過去主持。”

  婆子哈哈笑道:“老身就是跟大官人開個玩笑。俺這媒人們都是狗娘養下來的,相互間沒甚情分,他們說親時又沒我,做成的熟飯兒怎肯分給老身一份?

  常言道:當行壓當行,內卷嚴重。

  還是等到將來大小姐過了門時,老身等上三五天,拿上些人情去大官人府上走動走動,討得一張半張席面,纔是正經事。怎的好和人鬥氣!”

  兩個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陣子。

  婆子只顧誇獎西門慶,口裏嘚吧嘚吧不帶停的,那金蓮只在一邊低了頭縫針線。

  正道是:

  水性從來是女流,背夫欲與牆外偷。

  楊花心愛俏郎君,春心蕩漾不自由。

  西門慶見金蓮有幾分情意歡喜,恨不得馬上就要脫褲子。

  王婆便去點兩杯茶來,遞一杯與西門慶,一杯與金蓮,

  說道:“娘子幫我招待下大官人。”旋又看着西門慶,把五根手指在臉上摸一摸,西門慶就知成功率已有五分了。

  自古“風流茶說合,酒是色媒人”。先茶後酒,定然得手。

  王婆便道:“大官人門檻高,您不來,老身也不敢貿然去宅上相請。

  一者緣分到了,二者時機正好。

  常言道:一事不煩二主。大官人便是出錢的,這位娘子便是出力的,我這心願達成全靠兩位施主。

  不是老身路歧相央,仿效賣藝人向觀衆央求賞錢,

  難得這位娘子今天也在這裏,相逢即是緣,大官人幫老婆子我做個主,出錢買些酒菜,犒勞犒勞小娘子,怎麼樣,大官人賞個臉?”

  西門慶道:“我也是真沒眼色,這錢我出了。”

  便向包裏取出來,約有一萬塊一沓,遞與王婆,叫她準備酒席。

  那金蓮便道:“大官人破費了,那多不好意思。”口裏說着身子卻不動。

  王婆接了錢,臨出門便道:“有勞娘子陪大官人坐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那金蓮道:“乾孃放心。”卻還是坐在那裏不動。

  王婆便出門去了,獨獨丟下西門慶和那金蓮在屋裏。

  這西門慶一雙賊眼目不轉睛,只是直直看着那金蓮。

  那婆娘也把眼來偷瞄西門慶,見西門慶那色眯眯的癡望眼神,嚇得又低着頭做活計。

  不多時,王婆買了現成的肥鵝燒鴨、熟肉蒸魚、細巧果子,歸來安置妥當,擺在桌子上。

  看那金蓮道:“娘子先停下活計,收拾收拾,喫一杯兒酒,休憩片刻。”

  那金蓮道:“你自己陪大官人喫,我就不上桌了。”

  那婆子一面道:“這正是大官人犒勞小娘子的,你怎麼能說出這話來!”

  一面將杯盤碟碗卻擺在面前。

  接着三人坐下,分杯倒酒。

  西門慶拿起酒杯來道:“乾孃並娘子,咱們滿飲幾杯。”

  金蓮拒絕道:“奴家酒量小,喫不得酒。”

  王婆道:“前後院住着,老身知道娘子酒量驚人,且請開懷暢飲。”

  那金蓮一面接酒在手,一面向二人各見禮道了萬福。

  西門慶拿起筷子來說道:“乾孃替我勸娘子些菜兒。”

  那婆子揀好的夾過來與金蓮喫。

  一連喝了三巡酒,酒壺空了,那婆子便去燙酒。

  西門慶道:“小人不敢動問,娘子青春多少?”

  金蓮低頭應道:“二十五歲。”

  西門慶道:“娘子到與我家大娘子同年,也是庚辰屬龍的。他是八月十五日子時的生日。”

  金蓮又迴應道:“將天比地,折殺奴家,怎的敢和的大夫人相比。”

  王婆在邊上插口道:“好個精細的娘子,百伶百俐,又不枉做得一手好針線。諸子百家,雙陸象棋,折牌道字,皆通。這好處一時半會說不完。”

  西門慶道:“卻是哪裏討回來這麼出色的媳婦兒。”

  王婆道:“不是老身多嘴多舌,大官人宅上有許多枕邊人,哪裏討得一個比得上娘子的,比不上的!”

  西門慶道:“唉,這等狀況,一言難盡。只是小人命薄,不曾討得一個好的在家裏。”

  王婆道:“大官人家陳娘子倒是不錯。”

  西門慶道:“別提了!亡妻在世時,操持家業,不像現在這樣家裏沒個居中指揮的,房屋破敗不堪。如今身邊白白有三五七口人喫飯,卻都不管事。”

  婆子嘈道:“抱歉抱歉,這事兒連我也忘了。對了,大娘子走了得有幾年了?”

  西門慶道:“說不得,小人先妻陳氏,雖是微末出身,卻倒百伶百俐,什麼事都能替我想得到。如今離她不幸去世,已過三年了。

  今續絃娶這個賤內,又常常生病,不能精力充沛的管家,家裏的大事小事都七顛八倒。

  爲何我要出來走走散心呢?在家裏,便要嘔氣。”

  婆子道:“大官人,休怪我直言,你先頭娘子加上如今娘子,也沒這大娘子這手針線活兒。”

  西門慶道:“便是房裏的人們也沒這大娘子一般兒風流顏色。”

  那婆子笑道:“官人,你養的外宅,在東街上住的,怎麼不請老身過去坐坐?”

  西門慶道:“便是唱慢曲兒的張惜春。我見她是路邊賣藝的街頭藝人,只偶爾過去,不常住的。”

  婆子又道:“官人你和青樓頭牌李嬌兒卻長久。”

  西門慶道:“這個人現今已娶在家裏,是二房娘子。若是他會當家,自扶正了他。”

  王婆道:“與卓二姐卻相交得好?”

  西門慶道:“卓丟兒不要提了,我也娶在家做了第三房。近來得了個急病,卻又去世了。”

  婆子道:“唉,唉!若有似大娘子這般中官人意的,介紹給大官人做小,不妨事麼?”

  西門慶道:“我的爹孃都已經去世了,我家的事都我做主,誰敢說個不字?”

  王婆道:“要我說呀,急切間哪裏有這般十分中官人意的!”

  西門慶道:“這也沒有辦法?只恨我夫妻緣分上薄,這麼些年也沒碰到合適的哩。”

  西門慶和婆子你一句我一句說了一會兒。

  王婆道:“正在喫酒,卻又沒了。官人休怪老身多事,再買幾瓶兒酒來喫如何?”

  西門慶便向手包內,還有三四沓現金,都拿出來給了王婆,

  說道:“乾孃,你拿了去,想買點什麼隨便買,多了的乾孃便收着。”

  那婆子謝了起身。

  偷眼看那粉頭時,三杯酒下肚,春心浮動,又自兩個言來語去,都有意了,只低了頭不起身。

  正是:

  郎情妾意卒未休,姻緣相湊遇風流。

  超神輔助王婆子,一味花言巧舌頭。本書首發來自,第一時間看正版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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