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這位顾公子同从前不一样了些
“顾公子是如何……”
她话還未說完,顾生便笑了声,那张斯文俊秀的面庞上闪過不羁的笑意,与他的儒雅俊秀格格不入,快到锦鸢還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掂了掂手中的簪子,漫不经心道:
“既然是你家小姐送的,某自然收下,姑娘费心跑一趟。”顾生敛袖,语气疏离,“国公府的马车已经走远,姑娘此时再不追,怕是要撵不上了。”
锦鸢才屈膝行礼,转身离开。
内心却有了些计较。
這位顾公子……
似乎同第一二次见是不大一样了。
单从她送来沈如绫的信物,也不见他有多欣喜——锦鸢晃了下脑袋,将那些猜忌甩出去,能哄着小姐不顾伦理纲常托付终生的男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读书人。
况且還有赵非荀从中运作。
如何是她能看透的。
连沈如绫也深陷其中。
锦鸢不去想這些计算谋划的事情,在追上马车后,沈如绫仔仔细细追问了顾公子收下东西后說了什么,又是什么表情,锦鸢省去了關於自己的事情,其他如实說了,沈如绫忽而欣喜,很快又失落起来。
锦鸢继续当個木讷的丫鬟,守在一旁,默不作声。
等回了国公府后,钱氏果真将自己叫去问话,问小姐在五通观裡做了什么,有沒有见了什么人云云,问得分外仔细。
锦鸢应对谨慎,生怕露出一点破绽。
一顿问话下来,她背后出了一层的冷汗。
走回院裡后,她趁着妙辛她们在跟前侍候,回屋烫了下脚踝,又用药油揉了一圈,方才觉得刺痛感缓和些,才站起身,小腹处一阵酸胀的痛,她暗道不妙,捂着小腹去了恭桶,竟是小日子来了。
人就是這么奇怪。
這一日奔波下来都不觉得腹痛,可這会儿见了血色,小腹中立刻绞痛难受起来。
偏巧门外有人唤她去侍候小姐。
锦鸢换了月事带赶去。
她每月来月事时,前三日最是难熬,脸色更是透着灰败的颜色,连着唇上也沒多颜色,這般脸色在主子面前当差是要挨罚的,但锦鸢出来的匆忙,忘记抹些口脂。
挑了帘子入门,便见妙辛站在小厅裡候着。
锦鸢莲步上前,走路声静悄悄的,想是只猫儿似的,软底的锦缎鞋面走在路上,听不出多少动静。
锦鸢刚要开口,妙辛冲她摇头。
又拉住她的手,朝左手边的屋子扬颚指了下,悄声道:“睡着呢,等醒了咱们再进去。”
锦鸢颔首,也在一旁站着。
屋子只有她们二人,小厅裡的桌上摆着盏青白釉镂空熏炉,袅袅烟气从熏炉裡飘出来,甜腻浓烈的香气也顺着烟气在小厅裡散开。
沈如绫喜歡用浓香熏屋。
闻得久了,让人有些胸闷目眩。
锦鸢稍稍动了下,妙辛看见了,侧過脸仔细看她一眼,低声问:“你是不是身上来了?瞧着脸都白白的。”
锦鸢点头。
妙辛同她說了声你等会儿,便去搬来一個小杌子、一個针线篓子一并交给她,“這是小姐要送夫人的抹额,我绣活不如你的好,你坐着替我缝两针。”
說完后,朝她狡黠的眨了眨眼。
锦鸢忍住笑意,接過来,“多谢妙辛姐姐。”
妙辛笑睨她一眼。
两個姑娘低声說笑两句,便觉得松快许多。
锦鸢认真绣着抹额,沒多会儿,椒叶进来送东西,掀开帘子进来就见锦鸢坐在一旁坐着绣活,今日明明是她当差在跟前守着,结果她倒是偷懒耍滑起来了!
椒叶是個泼辣的性子,当即一顿冷嘲热讽。
沒几句话就把裡面小憩的沈如绫吵醒了。
沈如绫正因着见不到顾公子而郁郁寡欢,一回府又见自己屋子都是备嫁的东西,愈发不痛快,好不容易睡着会儿,就被外头的丫鬟们吵醒,哪裡会给她们好脸色。
恼怒斥骂三人一顿,又让嬷嬷来狠狠掌她们的嘴。
连一句分辨的话也不让人說。
四大丫鬟裡以妙辛最受重用,她便說了两句实情,請小姐明断,沈如绫当即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毫不留情连甩了她两掌,骂道:“不過是個卑贱的奴才,以为当個一等丫鬟就成了半個主子了不成?!還敢驳主子的决断!”說罢,叫来一個外头的粗使婆子进来,指着妙辛道:“给我狠狠扇她的脸!好让她记住自己是個什么身份!”
妙辛从未受過這等羞辱,当下彻底愣住。
粗使婆子当下吓得腿一软就要下跪。
平日裡,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女使那可是比外头小姐還尊贵的身份啊!
更何况是妙辛姑娘!
她哪裡敢打哟!
沈如绫皱眉,厉声质问,尖锐的音调听来刺耳:“是不是我奴役不动你了!既然如此,立刻差人去告知夫人,不听话的奴才還留在院子裡作甚!”
粗使婆子连忙求饶,弓着背连连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奴婢這就打——”
“小姐——”
妙辛不敢置信的唤她,“您真要打奴婢么?让一個粗使婆子打奴婢?”
沈如绫斥道:“還不快打!”
粗使婆子一转身,撸起袖子,朝着妙辛脸上扇去。
把她的声音狠狠打断。
锦鸢实在看不下去,膝行上前求饶:“小姐——妙辛平日最是衷心小姐,绝无不敬重小姐之意,請小姐看在她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她一回罢!”
她哭诉着,止不住的磕头。
沈如绫提高了声:“继续打!”
手掌扇落在面颊上的声音清脆,听的人皮肉发紧。
跪在一旁的椒叶瑟瑟发抖,竟是连一句话都不敢說……生怕自己也要被個粗使婆子這么打……传出去,她還有什么脸面在院子裡待下去……
“小姐!”锦鸢骤然直起身,双眸含泪,直至望向沈如绫,“妙辛是您的贴身大丫鬟,您要打她罚她都使得,可您這样让粗使婆子折辱她,岂非是要逼她去死!”
锦鸢平素最是怯弱,连說话都柔柔弱弱的调子。
何曾這般掷地有声、态度强硬過。
连沈如绫也不由得愣了下,随即变得涌上心头的恼怒,“连你也敢威——”
“小姐!”锦鸢凄声唤她,“当日扶诸山下,妙辛豁出命去也要护着您,這份自小跟着侍候您十年的主仆情,您当真……不要了么……”
說完后,锦鸢伏地下身,不再哀求仰视她。
她赌——
扶诸山遇袭,沈如绫会因念及与顾生再次相见,从而心软。
這与她心性善良与否无关。
這位主子一心只有她自己,连国公府的声誉都可以不要了,又怎会在乎她们這些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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