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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地主家也沒有余粮了

作者:武文弄沫
“好!沒問題”

  艾佳青看了李学武好几秒钟,這才微微一笑,点头道:“可以谈”。

  “那就开诚布公,坦诚一些”

  李学武等李怀德和景玉农落座长條沙发后,坐在了她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他很喜歡這個位置,从心理学角度上考虑,不会在谈判中過于僵持和偏激。

  選擇单人沙发,又明确告知了对方,今天谈判的主角是他。

  李怀德和景玉农倒是很放心,坐下后并沒有开口說话,只是听着。

  這個时候,也沒必要讲什么繁文缛节,大家都是为了钱来的,就做個俗人吧。

  “我要知道贵方這一次的行动目标,所有的”

  李学武强调了一句,又认真地看着艾佳青說道:“這是合作的基础”。

  “合作,是要对等的”

  艾佳青扫了一眼李怀德和景玉农,端起茶杯缓缓地說道:“看来轧钢厂還是很有实力的”。

  李学武眼眸动了动,沒有立即接她的话茬,而是整理了一下夹克衫,坐直了身子,這才看着她說道:“轧钢厂的钱有很多,但沒有一分是多余的”。

  “……”

  艾佳青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眸低垂,放下杯子,道:“你们在东方时代银行的钱,不够入场券的”。

  “那還得看节目精不精彩呢”

  李学武态度很是认真地說道:“如果很精彩,那就值得投入,入场券而已”。

  “那不如說一說,你们能拿得出多少”

  艾佳青亦是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似有为难,也带着期许。

  李学武看了看她,缓了十几秒,這才說道:“所有贸易项目和三产工厂,东方时代银行愿意提供抵押贷款……”

  话說到這裡,艾佳青的目光微微一动,她知道李学武跟港城新崛起的东方系娄氏有关系,沒想到关系這么深。

  以内地的产业在港城银行做抵押贷款,這個时候還真不多见。

  尤其是李学武的话并沒有說完,留了個口子,就像一张空白支票,随意填写。

  对于其所說的贸易产业和三产产业,艾佳青沒有太直观的印象。

  到底值多少钱,或者能贷款多少她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联合贸易是用火车来运输的,火车是轧钢厂自己的。

  轧钢厂三产工业包括现有的汽车、五金、电子等等。

  這些产业虽然還都刚刚开始发展,但强劲的势头和非常可观的未来,让她深信這笔贷款超過自己所說的入场券了。

  不過李学武并不能全权做主,她很清楚,在轧钢厂李学武的权利不小,但绝对达不到一手遮天。

  這個时候,艾佳青便把目光看向了李怀德,看向了主管财政的景玉农。

  景玉农微微蹙眉看着两人,见她目光望過来,并沒有什么表示。

  反而是李怀德,這会儿主动坐直了身子,抬手示意了李学武的方向,对着艾佳青說道:“学武同志负责轧钢厂的贸易和经济运作”。

  這句话說完,基本上可以确定,李学武在轧钢厂的谈判中能代表的权限了。

  只能是贸易和经济运作,不能影响到自有的轧钢和冶金工业。

  换句话說,老李很有魄力,拿出一年以来所有攒下的身家,交给李学武来一场豪赌。

  至于为何這般有勇气和决心,连同景玉农一起,都很信任李学武,這個稍后再說。

  现在,艾佳青心裡有了谱,对方已经亮了牌,该她出牌的时候了。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港城和澳城两地的局势就有不稳的趋势”

  艾佳青缓缓說道:“尤其是在两地经济形势严重下滑,且民生维持艰难的情况下,人口持续增长,管理者不作为,安全沒有保障”。

  简单交代了一下背景环境,她看了三人一眼,见他们都懂,便知道内地的干部也都着南方的新闻。

  “在提振经济,保障民生的基础上,五丰行要进一步稳定市场形势,更要拓展经济影响力……”

  艾佳青說的有点虚,但李学武三人听的懂,有些话自然是不方便直接說出来的。

  但懂的都懂。

  市场经济有着其残酷和现实的一面,想要救市也好,想要稳定市场也罢,前提是你得有一定的影响力和执行力。

  现在五丰行要的就是這些,先自己站稳脚跟,才能拉别人上岸。

  “所以!”

  李学武在艾佳青讲完后,直接问道:“针对的目标是金融业和商业贸易对吧?”

  “可以這么說”

  艾佳青见李学武說的直白,瞥了他一眼,這一刻她倒是觉得李学武有些急功近利了。

  李学武却是沒在意她的眼神,几千万的投资,再谨慎和市侩都不觉得难为情。

  “金融投资无非就是证券市场和债券市场,贵金属、外汇和房地产在這种环境下也有一定的起伏波动”

  李学武虽然是金融门外汉,但這段時間也在看书,学习這方面的知识。

  当然了,再怎么学,他也不是专业的,能了解,能說得上来,但真正操盘投资,他绝对做不来。

  别說是操盘了,就是最基础的商业他都做不了,认知以外的钱是赚不来的。

  不過他现在手裡掌握着资源,能撬动的绝对不仅仅是让专业人才帮他赚钱,還有更深层次的影响力需要。

  “不仅仅是這些”

  艾佳青深深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解释道:“我們的首要目的還是稳定局势,保障民生,所以范围很广泛,不如你說的這么绝对”。

  “但我至少需要你们在经济运作上的收益预期是多少”

  李学武靠坐在了椅子上,抿了抿嘴唇,又道:“动用我們在东方时代银行裡的储备金,又需要钢铁原材料,我要双倍的反饋”。

  “现在”

  他微微点头,对艾佳青說道:“你要提高合作门槛,我该如何要价?”

  艾佳青知道李学武的难缠,更知道他在经济上的眼光是要比对经济的了解高上不少的。

  你可能感觉得出,他在讨论经济的时候不是那么的专业,但你绝对不能忽视掉他对金钱的敏锐嗅觉和思考。

  就比如這一次她的突然造访,仅仅是见了一面,坐下后都沒有谈论超過五分钟,他便已经有了计划。

  而在同李怀德离开几個小时之后,再回来,谈话直接进入到了主题。

  不再是借款,更不是人情,而是鲨鱼嗅到新鲜血液后暴露出来的凶残和血性。

  如果仅仅是贷款或者借贷合作,李学武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咄咄逼人。

  寸步不让的谈判,让艾佳青觉得,這就是商业葛朗台。

  “我以五丰行商业代表的身份,邀請您前往港城参与這次行动如何?”

  艾佳青语气有些僵硬地說道:“收益分割可以按照等对投资比例来计算”。

  “呵呵~”

  李学武听见对方置气的话,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随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景玉农在看向他的眼神裡也颇为意味深长了起来。

  场面一时有些僵持,会客室内,谁都沒有率先打破沉默的意思。

  李怀德坐在那边老神在在,低眉垂首,好似睡着了的老猫。

  只是眉毛不时的微微跳动,還能反饋出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考,爪牙依旧锋锐内敛。

  几千万的投资,如果失败了,他在轧钢厂算是前功尽弃,重头再来了。

  這個时期,沒有人能压得住這么大的失败,即便是他也不行。

  但巨大利益的诱惑,尤其是将外贸的触角延伸至港城的机遇,让他又不得不慎重思考。

  李学武在厂办公会议上沒有讲,但在同他,同其他几位副职领导做沟通时讲的很直白,也很清楚。

  這一次投资必然是五丰行手掐着圣旨,如何行事都不为過。

  轧钢厂搭上顺风车,求财更求势,得陇又望蜀。

  资金运营也好,商业合作也罢,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必须有足够的信任基础。

  要让轧钢厂信任五丰行不容易,让五丰行信任轧钢厂更难。

  所以,对等合作的必要前提條件就是更加紧密的合作与沟通,甚至是将命运交织在一起。

  别的企业命运和气运如何李学武不一定能算计的清楚,但五丰行,他敢說未来二十年之内,江湖上沒有对手。

  资源运营永远不是市场经济能理解的,更不能是简单地用市场规律去解释的。

  你可以沒有建筑材料,你可以不用内地商品,但你不吃内地的水,不吃内地的米面粮油肉蛋奶试试。

  李家坡就是一個特别现实的例子,后世就连用水都成問題的国家,你觉得他有大声說话的骨气嗎?

  艾佳青腮帮子轻微鼓动着,在看李学武的眼神裡逐渐从锐利到无奈,最后是心平气和,再无锋芒。

  看着她如此变化,就连景玉农都觉得李学武有些锱铢必较了。

  当然了,她的屁股沒有坐歪,知道吃谁的饭,這会儿心裡想着,但面色依旧严肃认真。

  “不可能按照你說的来”

  艾佳青微微摇头,看着李学武认真道:“绝对的收益沒有绝对的平衡,狮子大开口,对于你我两家单位来說沒有任何意义”。

  這么說着,她又看向李怀德和景玉农缓缓点头道:“我坚信红星轧钢厂对未来的合作是有期许的,对新时期的发展是有目标的”。

  李怀德沒应声,但端着茶杯已经放下,认真地在听她讲话。

  老李业务水平一般,生产就不說了,经济上真是有点跟不上节奏。

  你让他說,让他谈判是有些费劲的,但听還是能听得懂的。

  這会儿他只思考,不表态,给作为主要谈判的李学武以最大的缓和余地。

  如果李学武觉得合作不合适,景玉农可以出言反对,他也可以一票否决掉,不会让李学武为难。

  艾佳青正在避免陷入到這种尴尬境地之中,所以转换了說服目标,改向两人阐述思路。

  但效果不佳,无论是李怀德,還是景玉农,听可以,但坚决不說。

  她也是有些好笑又好气,更好奇轧钢厂到底是個什么权利结构,怎么就這么信任一個副处级干部站出来处理這么大的事情。

  艾佳青好奇,其实是她楼外观景,看不到楼内的情况。

  轧钢厂贸易项目和三产经济的建设是有着其特殊性和必然性的。

  今天在场的三人基本上代表了這两個项目的既得利益者,也是蛋糕的所有权代表。

  如果說钢铁原材料是轧钢厂的资产,那资金也好,贸易也罢,全都是三人的工作成绩。

  现在只不過是他们正在参与一场时代必然发生的豪赌。

  输了,最多调走,重新开始。

  赢了,轧钢厂未来三年内建设资金就有着落了,景玉农也不用再臭着一张脸,面对所有人了。

  李学武在沟通和汇报中,不仅仅是预估了未来三年的发展资金,還有对外贸易的全面打开。

  现在,一等艾佳青說完,表情有些失败的时候,李学武突然开口道:“收益可以谈,但红星轧钢厂要五丰行的进出口贸易权”。

  “你……!”

  艾佳青突然转头,看向李学武严肃地质问道:“你确定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

  “当然!”

  李学武微微昂起头,看着艾佳青說道:“绝对的收益沒有绝对的平衡”。

  他把這句话原封不动地還给了对方,并且還加重了语气。

  這让景玉农的嘴角微微抽动,急忙底下头去喝茶来掩饰忍不住的笑意。

  艾佳青沒有精力去理会轧钢厂两位领导的表情变化,她死死地盯着李学武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眸,再次问道:“你想干什么?”

  “发展”

  李学武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說道:“我們厂需要走出去,引进来,更需要广阔的空间和支持”。

  艾佳青深深地看着他,沒有再开口质问,她要问的不是李学武的回答,而是他的态度。

  更是轧钢厂的态度!

  她刚刚就在想,轧钢厂为何一反常态,走的时候還在犹豫是否答应她的請求。

  转過身再回来,对借款借货闭口不谈,反而是谈起了合作。

  现在她明白了,李学武一上来就强调的收益要双倍,完全是個幌子,是钓自己的诱饵。

  图穷匕见,事情谈到了现在,自己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他才张开了鳄鱼之口。

  现在,李怀德也不抻着了,景玉农也不表演了,看向艾佳青的目光裡都开始带上了尖锐。

  从一开始,他们对李学武的信任和支持,均是来源于這一次合作可以打开的对外进出口贸易的机遇。

  看仔细了,李学武刚刚所提出的,不是要进出口贸易权,而是要五丰行的进出口贸易权。

  什么意思?

  在当前对外贸易环境下,进出口商品要听从进出口公司统一安排,包括接单、签约、生产、结账等等。

  但总有一些公司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比如五丰行,比如华潤等等。

  他们在执行进出口贸易工作时,直接对接生产工厂或者工业管理,外汇基本上不存在调动使用的情况。

  也就是說,他们的根基在国外,发展在国外,运营在国外。

  现在李学武提出以轧钢厂此次投资合作,共享五丰行的进出口贸易权限,再配合轧钢厂现有的商业布局,你說未来会如何?

  三年的建设资金可以解决掉,十年、二十年的领先发展优势会建立起来,這才是千金难买的。

  让李怀德心动,让程开元让步,让所有厂领导支持的,就是這個目标。

  李学武当然不会一上来就提出這一观点,你看艾佳青现在的反应都能想得到,如果他這么做的后果。

  即便是现在提出来了,可依旧沒有得到艾佳青的肯定答复。

  李学武并沒有急于补充筹码,更沒有催促她,只是态度随意地坐在那,等着她的决定。

  艾佳青微微闭合眼睛,脑子裡在快速思考着這次合作的利弊。

  可以這么說,李学武给她,给五丰行,给整個计划出了一道大难题。

  你可以說现在拒绝就好了,双方都沒有什么损失,难道還怕红星轧钢厂自己拿着钱去港城运作啊?

  当然不会,你别看她代表五丰行坐在這谈判,红星轧钢厂敢梭哈。

  但真叫他们自己去,或者换一個人来谈,真就不一定能到今天這個地步。

  尤其是時間紧迫,她下午的飞机,着急的不是轧钢厂這一方,而是她。

  “我要打個电话”

  艾佳青睁开眼睛說了一句,随后站起身往外走。

  李学武侧着身子,目光追着她,嘴裡调侃道:“這裡能打电话去港城?”

  “是打去西苑啊!”

  艾佳青沒好气地回了一句,头也不回都走了。

  李学武见景玉农看過来的眼神挑了挑眉毛,一副我是无辜的,我沒招惹她的表情。

  景玉农打量了他一眼,嘴角扯动,随后撇嘴轻声问道:“你有多少把握?”

  “刚进门时只有一成”

  李学武竖起一根手指,随后轻轻一眨左眼,坏笑道:“现在嘛,還是一成”。

  “你……!”

  景玉农见李学武戏耍自己,就要瞪眼睛。

  可见李学武随后解释道:“现在還剩一成,是她選擇拒绝”。

  “不要太自信!”

  反应過来李学武话裡的意思,景玉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裡却是点了点他。

  李怀德坐在那边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也是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他现在是既怕艾佳青同意,又怕艾佳青拒绝。

  真要开始合作,就意味着短時間内,轧钢厂要把有限的资源全部押在五丰行的身上。

  如果拒绝,這就意味着轧钢厂失去了一次腾飞的机遇,以后再难有這样的漏洞可以钻了。

  景玉农思索片刻,轻声对着李学武询问道:“她为什么要来找咱们借钱,又为何答应跟咱们合作?”

  “两点”

  李学武竖起两根手指,食指和中指,按下食指解释道:“五丰行在内地合作广泛,但粮油副食品居多,重工业少”。

  “第二点”

  他抖了抖剩下的那根手指,解释道:“她笃定咱们敢借钱,因为咱们的对外贸易要依靠五丰行来展开”。

  景玉农现在明白了,她沒注意到来的手指,但想清楚了。

  轧钢厂与五丰行合作食品工业,又以东风贸易为基础展开合作,进行五金和其他商品贸易。

  所有进出口贸易,除了船舶是自己谈的,其他就算是自己谈的,也要经過东风贸易来完成出口工作。

  其他如设备和技术进口,更是需要东方时代银行与五丰行协调合作来完成。

  也就是說,轧钢厂如果不同意借款,那就意味着同五丰行的合作关系产生裂纹,对以后的贸易工作会产生深远的影响。

  可能对方也是沒想到,李学武善于得寸进尺,让艾佳青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不是用进出口贸易权限来威胁我嘛,那我就梭哈,跟你玩,但我要抽走你的底牌。

  一方面是改变合作方式,另一方面则是加大合作力度,现在压力转移到了五丰行那边。

  景玉农沒有再问什么,甚至艾佳青能把电话打到西苑去她都沒什么惊讶的。

  现在的经济工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困难。

  别說几千万的投资,就是几百万的,也会惊动上面的。

  最关键的是,這一次轧钢厂并沒有动用内地的资源,除了重工业原材料的输出外,资金全来源于港城。

  抛开风险不谈,其实轧钢厂并沒有损失什么,只不過是把东方时代银行拉进来做担保了。

  无论如何,五丰行這一次赚多赚少,轧钢厂都要吃一部分,银行也要吃一部分。

  至于說赔钱,或者說亏本,那就是无稽之谈了。

  如果這一次的投资,艾佳青真敢說亏本了,他都敢带着会计师去港城亲自审计。

  他踢了一辈子的球,就沒听說過专业队跟幼儿园组踢都能输了的!

  当然了,你要非說吃海参那帮家伙,那就当他沒說過這句话。

  不是他怂,谁怂谁知道。

  你要问艾佳青是否真的能把电话打到那边去,李学武在信,也不信。

  這电话又不是他打的,就算是让他听电话,他也不百分百确定就是真的。

  除非带着他亲自去面谈,见着对方本人了,他才确定是真的。

  当然了,等见着对方本人,說不定他就沒這么大的胆子谈了。

  打电话的時間不是很长,但也不短,好在着急的不是轧钢厂這一边。

  李怀德不着急,就是有些焦虑,這半天一句话都沒說,深怕說错了话,钱会从嘴裡蹦出来。

  而将焦虑贩卖给他的李学武则是悠然地喝着茶,听着走廊裡传来的动静,嘴角自然翘起。

  ——

  “为什么我感觉国际酒店裡的外国人多了?”

  景玉农回头看了酒店一眼,疑惑地对着李学武问了一句。

  李学武也是意外地看了一眼,一楼餐厅裡,竟真有几個不认识的老外在喝下午茶。

  這就很干了,老外上班還真是悠闲啊,上午九点点卯,十一点半吃饭了。

  中午休息一会儿,一点半上班,下午四点又到了下午茶的時間。

  难道這些老外所处的国家不是布尔乔亚经济社会嗎?

  外国不应该是企业主挥动着双手,慷慨激昂地指挥管理者挥舞着小鞭子,驱赶那些工人卖苦力嘛?

  哦,现代文明社会了,企业主有了更隐蔽和更文明的办法。

  他们不用口干舌燥地鼓动管理者卖力气,只要从手指缝裡漏下一些叫做期权,或者其他什么的东西,就能让管理者面露狰狞,誓死效忠。

  而对那些生产力,那些工人,也不用再挥舞小鞭子了,画大饼更剩力气,咖啡比鞭子還要好使。

  所以当李学武看着玻璃窗裡那些老外喝着咖啡看着文件的时候,丝毫沒有羡慕。

  张松英站在两人身后轻声解释道:“是這條街上的外事人员,還有一些是旅行团、商业代表以及旅行记者”。

  這么說着,她目光示意了那边正在看過来,還微笑点头招呼的老外,介绍道:“說是德国来的,叫麦克斯”。

  李学武也是报以微笑,缓缓点头,算是回了对方的礼貌。

  转過头,看着张松英问道:“德国那么远,跑来干什么?”

  “說是记者”

  张松英轻声提醒道:“平日裡出行都是外事部的接待干部随同,就是照相,好像還写一写游记”。

  “回头会会他”

  李学武见司机已经把车开過来了,便随着景玉农一起上了轿车。

  在张松英的目送下,魔都牌小轿车稳稳地驶出了大院。

  李怀德并沒有随行,而是主动送了艾佳青去机场。

  如果是以往,当然是李学武来送,或者任由对方自己安排。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李怀德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车上,景玉农看着窗外景色倒退,眉间有一些担忧,但脸色已经沒有了最初来时的严肃认真。

  這会儿想起李学武刚刚說過的话,瞥了一眼身边,问道:“你对那些外国人感兴趣?”

  “嗯?呵呵~”

  李学武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出来,等景玉农瞪向他,這才解释道:“我对外国人不感兴趣,但我想让外国人对我感兴趣”。

  “什么意思?”

  景玉农觉得今天的李学武說话玄天二地的,還沒有从谈判的节奏中走出来。

  李学武却是指了指窗外,对着景玉农问道:“就咱们這寒冬腊月沒风沒雪的时节,你說老外来干啥的?”

  “我哪知道去~”

  景玉农撇了撇嘴角,抱着胳膊說道:“你有话直說,少绕圈子,我可转不過你”。

  這话說的太绝对了,刚刚在国际饭店,她可不是這样的……

  李怀德送艾佳青离开已经有段時間了,景玉农也沒說立即回去,而是拉着他又回会客室讨论了许久。

  “老外千裡迢迢的,办理复杂的入关手续,总不能是就来看看吧?”

  李学武抬手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道:“這样的說是记者,其实跟早先的传道牧师一個德行”。

  “你的意思是……”

  景玉农眼睛亮了亮,询问道:“他们是来探路的?”

  “总不能是来旅游的”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顺手拍了拍景玉农浑圆的大腿,轻声提醒道:“越是封闭的环境,造就的越是复杂的经济”。

  景玉农瞪了他翻了白眼,抬手扒拉了他的手,提醒他注意点。

  虽然李雪沒跟来,可司机就在前面开车呢。

  再說了,她不喜歡别人跟自己动手动脚的,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

  她在面对李学武挥洒魅力的时候是沒有什么抵抗力,但在车上,在工作上,不想因为這個影响了自己的自主思维。

  李学武却是好笑地看了她,太過于执着了。

  李怀德跟他都是拍膝盖,拍胳膊的,领导坐在车后座,在谈话的时候做手势,或者提醒对方,有些动作又不過分。

  再說了,他也不是色中饿鬼,真想着占对方便宜。

  就是随手一拍,习惯了,倒引得景玉农紧张了。

  “咳~”

  她故作认真地咳嗽了一声,看了前面一眼,对着李学武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刚刚她要是不咳嗽還好,這么故意的,倒叫司机耳朵动了动。

  当然了,司机不会有什么的,他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這会两人聊的话题更不是机密。

  “我是问你,针对国际饭店裡来的外国人,你要怎么办?”

  景玉农微微蹙眉,看着他问道:“你刚刚不是說要会会他们嗎?”

  “哦哦~”

  李学武点头道:“是有這么個意思,可我又沒接触過”。

  說完笑着对景玉农道:“有枣沒枣,打三杆子呗”。

  “胡扯~”

  景玉农撇了撇嘴,知道這人一正经了就不正经了。

  懒得再继续问他,转换话题道:“五丰行要动用那笔资金超過半年的時間,你是怎么想的?”

  “嗯,确实很为难”

  李学武缓缓点头,换上了认真的表情,道:“不過从对方的角度来說,半年還真就不算长,市场调节哪有那么简单的”。

  說完微微昂了昂头,思考着說道:“我都有对方超期使用的心理准备”。

  “超期?多久?”

  景玉农看着他說道:“咱们厂的那笔钱是用来技术和设备引进的,更是……”

  “嗯~嗯~我知道”

  李学武打断了她的话,认真解释道:“她们說是半年,你得可着一年来准备”。

  “一年?!”

  景玉农要跳脚了,這会儿眉头又紧皱了起来,道:“本来就沒钱,现在又要一年,真要喝西北风了!”

  “就算喝西北风,也得硬挺着”

  李学武沉着地說道:“至少从现在开始,可以筹划更多商品走出去的事情了”。

  “就怕杯水车薪,再多的业务,也缓解不了這种资金压力”

  景玉农知道发火和着急是解决不了問題的,這会儿怅然說道:“我真怀疑自己是否能挺過上半年”。

  “呵呵,說的严重了”

  李学武轻笑一声,见她瞪過来,有些讪讪地收了笑容,宽慰道:“放心,会有办法的”。

  “但愿你的办法比困难多”

  景玉农现在已经沒有心思跟他计较了,心裡還在盘算着,如何开源节流。

  五丰行提出了合作要求,那就是收益要依照投资比例减折半计算。

  另外,如果轧钢厂使用五丰行的进出口贸易权限,要全额补足這一部分贸易产生的关税。

  从這一点也能看的出,五丰行有些东西是不交关税的。

  你问他们這么野?

  当然,他们的路子就是這么野。

  李学武不在乎要不要交税,真交税了,事情反而好办了。

  至少将进出口贸易商品合法化了,不同套五丰行的牌子。

  剩下的,關於這個月紧急调往港城的钢铁基础原材料,以及轧钢厂现在生产的三产产品,结算周期延长,可能要跟收益一起结算。

  這一点得到了东方时代银行的担保,可以相信。

  从东方时代银行的角度看待這次合作,轧钢厂抵押贷款两千三百万,算上轧钢厂在银行存储的一千多万,以及货款,将近四千五百万的投资,直接把這一次的合作哔格拉满了。

  就算艾佳青是从西苑带回来的命令,那這笔资金也足够李怀德挺直了腰板去跟上面的人协调业务了。

  是的,欠钱的才是大爷。

  现在轧钢厂把一部分业务抵押出去了,钱被五丰行拿走了。

  他手裡沒钱了,反而欠着银行一大笔钱,所以他现在是大爷了。

  以后再有什么兼并烂摊子的事就别找他了,地主家也沒有余粮了。

  再一個,轧钢厂现在有了五丰行的进出口贸易权限,可以针对特定商品开展贸易工作了。

  李学武跟李怀德提前商量過,不仅仅是轧钢厂的自有商品要走出去,三产工业和联合工业的产品也要集成化地走出去。

  很简单的道理,尽早接触外界环境,尽快参与世界竞争,有利于轧钢厂的发展。

  這更是一個机遇,向上申請集团化的理由更加充分,实力更加的强劲。

  从這次的合作展开之后,五丰行跟红星轧钢厂在港城、在京城的合作将会更加的紧密。

  五丰行在港城有优势,轧钢厂在京城有优势,艾佳青跟上面协调的理由也是双方优势互补。

  在进一步补足五丰行市场拓展需要的同时,更增加了自身实力的建设,還能反哺内地经济。

  轧钢厂的产品,更多的是面对外贸订单设计和制造的,真投入到内地市场,赚的绝对沒有外贸多。

  再讲一個事实,能拉五丰行给轧钢厂的集团化发展做背书,這样的买卖到底值不值?

  李怀德心裡能算得开這笔账,所以你见到了,他主动送了艾佳青去机场。

  接下来轧钢厂需要做的就是稳定自身发展,将所有项目快速推进,实现正常生产化。

  而在這一過程中,五丰行用到的资金和货物,都会回笼。

  清算下来的收益将会用于轧钢厂的轧钢工业和冶金工业根本性拓展。

  在轧钢厂未来五年的发展纲要上,已经明确提出了要建设世界级优秀重工业企业。

  轧钢和冶金是根本,需要砸进去的钱海了去了,這匹老马,不吃夜草难肥啊。

  真循序渐进的发展,厂区完成建设至少需要五年,真正实现正常生产,至少需要七年到八年。

  沒有人比李怀德和李学武更清楚時間对于轧钢厂,对于他们来說意味着什么。

  李怀德在未来几年内,越快实现集团化目标,越能在轧钢厂這個位置上站稳。

  如果上升期抻個五年八年的,說不定他就要调走了。

  对于李怀德,对于李学武来說,這无疑是一個损失。

  最优的方案便是,李怀德要顶在前面,随着企业的发展而进步。

  当企业进步结束的时候,才是他失去作用的时候。

  李学武并不希望李怀德這么早地结束轧钢厂的工作生涯,似是這般“好用”的领导還真是不多见呢。

  ——

  周五的事,落地程序是由艾佳青同景玉农两人之间沟通和协定的。

  合作手续是委办丁自贵在李怀德的指导下完成的。

  你别看老李這么忙,可他的劲头很十足。

  当尘埃落定,合作达成之后,他心中的担忧已经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前进了。

  這一次的项目,他真不敢立什么目标,但隐隐的,三人都确定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周六中午吃過午饭后,李学武沒得時間休息,由着彭晓力拎着行李,送他到了主办公楼楼下。

  李怀德的车已经等在這裡了,司机帮着彭晓力把行李放去了后备厢。

  等了沒几分钟,李怀德也从楼上下来了,两人约好的,一起去津门“开会”。

  天气太冷,两人又不是十年八年沒见了,沒什么屁磕好在外面說的。

  听着李怀德的摆了摆手,便上了汽车,沒有秘书随行,只有個司机,倒显得轻松了许多。

  “你上会說的那种客车,什么时候能搞出来?”

  “车架已经安排好了,還在等船运出”

  李学武笑着回道:“从港城到津门,估计得一個月吧”。

  “唉,真想看看你說的车是啥样的”

  李怀德這人真复杂,投资的时候患得患失的,谨慎小心的模样跟扯他肠子似的。

  而事情结束了,他倒是大方了起来,想着享受了!

  不行,细粮吃多了,這人不得尥蹶子?

  得给老李上一上忆苦思甜的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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