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闹大 作者:云霓 于妈妈說的這些,都是她去二老太太身边禀事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只言片语。 但她不可能說给二娘子听。 二娘子被二老太爷和老太太压制這么多年,每次反抗都很快就会被安抚住,二老爷别看是族长,从心底裡依旧惧怕二老太爷,他不但不会给二娘子撑腰,還会劝二娘子息事宁人。 她去告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她被惩戒。 现在不一样,眼前的谢氏让她惧怕,她也沒办法算计利弊得失。 于妈妈道:“我曾借着去给家中买炭火,出城走過一圈,找到了那庄子,庄子……并不算很大。” 她也得提醒谢玉琰,這么個小庄子,就算闹起来,二老太爷也可以用自己的私钱补上亏空,到头来很有可能一无所获。 谢玉琰看向于妈妈:“那庄子周围可有良田?” 于妈妈陷入思量,片刻后她道:“有田亩,但……并不算多,且离山很近,周围有林子遮掩,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正值夏季,差点就沒能找到那小庄子。” “我猜二老太爷应该是看中了那些木材,准备养些年,卖出個好价钱。” 谢玉琰继续道:“你看到庄子上有多少人?” 于妈妈道:“十来個……兴许……六七個,這也都是我胡乱猜测,我并沒瞧见多少人,就看到了族中的车马在庄子外停留。” 于妈妈瞧见的就是這些,话也只能說到這裡。 谢玉琰神情依旧平静,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事情還是太小了,就算查对了,也容易被遮掩過去……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手裡有钱财,不一定非得是动用了族中的,恐怕沒法借着這桩事,在族中给他们论罪。我們要的结果,是让他们日后再也沒脸插手族中事务。” 郎妇们恐怕谢玉琰退缩,现在他们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就這样不了了之了?倒霉的還不是她们? 想想外面那些恶仆,她们就更是害怕。 现在這些事闹得越大越好。 這么思量着,郎妇们却纷纷开口。 “别看就是個小庄子,說不得是藏赃之所,将从族中拿出的东西源源不断地送過去,這样一来二去不就成了二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私产?如果能在庄子上查出证据,也就沒法抵赖了。” “藏赃之所?”谢玉琰念着這几個字,看向那說话的郎妇,“你觉得就是因为這样,才在這么偏僻的地方购置庄子?” 郎妇得意洋洋:“那肯定是了,二老太爷那般精明,就算买庄子,也得买個有良田的,买在城外還是山中……” “就算开了荒,遇到大雨一下子可就全都毁了。” 另一個郎妇道:“老太爷肯定不会這样选,老太爷手中的私产,哪個不是肥田?” 谢玉琰道:“于妈妈說了,可能是为了卖木料。” 郎妇顺着谢玉琰的话想下去,眼睛一转:“那也用不着十来個人啊,林子又不用人手去浇水。” 众人又是纷纷点头。 烧火這桩事,她们還是熟悉的,只要不断添柴,這灶就冷不下去,总能想到法子。 几個人低声议论着,忽然有一個郎妇灵光一现:“之前不是說杂物房那边乱用车马拉货物嗎?” 几双眼睛看向那密告了杂物房的郎妇。 那郎妇抿了抿嘴唇:“可我只是瞧见了在杂物房存放過货物,那些货物如今都沒了,再說与城外的庄子……也沒关系。” 谢玉琰道:“我记得你說,那是今年十月,十月城中发生過什么事嗎?” 谢玉琰這样一问,有人想起来:“今年十月,北城设了好几道关卡,好似因为战事,往北和往西的商贾都会被盘查,咱们家为了修葺北城外的宗祠,上下打点過,這才拿到了出城的文书。” “那货物……” 郎妇明白過来:“是为了混出城才暂时放在族中杂物库,再借着咱们的车马运出去。這样就省了去打点衙署,另行开具文书。” “二老太爷借着修葺宗祠运送木料,偷偷运货出城,然后将货物放在北城外的小庄子上。” “到时候想要运货,就可以直接从北城外的小庄子取。” 郎妇心裡清楚,這都是她们胡乱猜测,换句话說,都是假的,但只要這么闹去族中,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一时也无法轻易为自己开脱,总不能真的闹到衙门去?八成要吃了這個哑巴亏。 有人开了头,就有人敢继续往下猜。 “這么說,那些货物定然赚了不少银钱。” “可不是!衙署查的厉害,好多商贾被扣下,往西北的商货价格涨了不少,如果将這笔账算清楚,族中老少還能饶了二老太爷和四老爷?日后定然不能让他们再插手族中事。” “說不得還要赔一笔银钱。” 族中收回這些财物,也会分到她们手中,真的能成,那可是意外之财。 谢玉琰道:“既然要拿這些要挟二老太爷,每一步都不能少,你们光看到了财物出入杂物库,又知晓二老太爷北城有庄子可以暂时存放這些货物,却還少了帮二老太爷和四老爷拉货的人。” “我知道,”另一個郎妇道,“族中有几個人与四老爷来往多,而且他们……手中的银钱,可比我們要多的多。” “外面人不知,我們還能瞧不见?那几家吃的用的,露出那些东西,光靠族中给的那些银钱可是不够。” 同在一族,大家不免互相比较,哪家日子過的尤其好,郎妇们私底下沒少嚼舌根。 谢玉琰看向于妈妈:“写下来,我們也好设法查他们。” 于妈妈应声,忙去磨墨。 眼看着名单落在纸上,于妈妈慢慢皱起眉头,這是要用来要挟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的,什么卖货,什么藏赃,都是她们猜的,可……不知为何,這些肖想、勾连的东西越多,她心裡就越慌。 好像就要变成事实。 二老太爷和四老爷真的借着杨家修葺宗祠的名号向城外运私货,而那小庄子就是他们藏匿货物转运之所。 什么货物需要掩人耳目地送出城?真就是为了省些打点城门守卫的银钱? 這样想着,于妈妈手一颤,一滴墨落在了纸上。 好像不太对,可她现在又想不明白,不对的地方都在哪裡。 谢玉琰看向一旁的沙漏。 看时辰,应该差不多了。 她将于妈妈写的厚厚一摞纸笺拿在手裡,低下头来翻看。她到杨家时,身边只有张氏和杨钦,现在多了這些帮手,果然做什么都容易许多。 她不用费什么心思,只要点拨两句,就都做好了。 纸笺還沒看完,谢玉琰就听到了杨钦的声音:“娘,嫂嫂,你们在哪裡?” 张氏早就忘记自己来花厅是帮忙的,一直怔愣地站在一旁,看着谢玉琰处理中馈事务,看着杨钦跑进来,這才回過神。 杨钦跑得满头大汗,看到娘和自家嫂嫂都好端端地在屋中才算松了口气。 “嫂嫂……” 杨钦正要說话,谢玉琰就打断道:“贺巡检、王主簿来了嗎?” 杨钦点头:“来了。” “人在哪裡?”谢玉琰道,“带着我過去。” 二老太爷坐在马车中,面色阴沉难看。 旁边的杨骥也眉头紧锁,本来两個人要在鲁家用過酒席才会归家,却有下人来禀告家中出事了。 杨骥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才离家一個多时辰,怎么就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都是些废物。” 二老太爷鲜有這般說话的时候,他穿着一身长衫,举动斯文如同儒生,不知晓的,還当他是個老秀才。 “何氏竟敢将管家大权交给谢氏,還让谢氏去查杂物库,构陷郎妇偷盗。” 杨骥脸上也闪過意外的神情,似是自言自语:“她還懂得让人去巡铺請人。” 二老太爷冷哼一声:“一会儿到了家中,就将巡铺的人打发了,這是我們杨氏一族的事,就算要将人送去衙署,也要等到族中查证了再說。” “這么点小事,也值得他们插手?不怕闹出去让人笑话。” “老二這個族长,居然连個妇人都压不住。” 杨骥低声道:“会不会将贺巡检引来杨家?” “就算引来又怎么样?”二老太爷道,“我就将几個坊的老东西都找来,让他们看看,朝廷新设的巡检衙门,就是来插手别人家事的,让他们這样弄,要族长何用?” 杨骥神情轻松了些。 马车拐入永安坊,杨骥挑起车帘向外看,眼睛就是一缩,真的在自家门口看到了几匹马,那不是民间用的马匹,而是实实在在的官马。 真的出事了。 杨骥深吸一口气:“祖父,现在就将几個与家中要好的长辈請来吧!我們可能真的要应付巡检衙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