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教會就職
米婭身下，一座複雜的蒼白符文陣憑空出現，映得她臉色更白，但她稚嫩可愛的臉上依舊掛着甜美的笑，看起來沒有被符文陣影響到絲毫。
卡爾一眨不眨注視着妹妹，而菲莉絲彷彿聽到遙遠的虛空傳來空靈的歌聲，這很奇妙——似乎遠在天邊，又有音節吟唱在耳畔，這歌聲讓身爲亡者的自己感到無邊的恬然與溫柔，好似陷進雲層裏，飄飄然。
她從未感受過如此清晰的、心靈上的寧靜。
菲莉絲看向卡爾，看向他不知何時起微微開合的脣——
這是死眠之主的【送葬輓歌】。
他在安撫靈魂。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裏，菲莉絲無數次看到陣法中心的米婭，她的身軀散溢出微光，就像薇菈那樣偶爾會半透明，彷彿介於真實和虛幻的夾縫之間飄搖不定，但又很快被卡爾用某種方式壓制平穩，帶回真實的一面。
可每重複一次，卡爾眼睛裏的紅血絲就更鮮明一點，他太陽穴的青筋逐漸緊繃到肉眼可見，小臂隆起的肌肉微微顫抖，但他卻始終專注，認真凝視着熟睡的女孩，好像什麼都打擾不到他，疲憊早已離他遠去了。
而直到第二天菲莉絲向伊莉雅提起這點時，她纔會明白：
爲了讓尚未成年還不是靈能者的米婭，能突破人間和靈境的桎梏前往廳堂，順利成爲半個亡者——卡爾是在一遍遍錨定米婭的靈魂……
這是爲了確保她在往返人間和廳堂時的絕對安全和穩定，若是這個過程稍微鬆懈一點，米婭就有可能魂飛魄散，獨留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而這錨定靈魂的全部痛楚，則被卡爾盡數轉嫁到他自己身上。
這也是爲什麼他不允許死眠提燈來主導，因爲那樣，提燈無法讓米婭和卡爾親自鏈接，所有的痛楚只會由孩子承受。
而直到再過一段時間，他們纔會從米婭的表現而震驚於今天這場“蝴蝶效應”帶來的變化——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死眠之主親自錨定一個孩子的靈魂，又將一切痛楚代爲承受……
這樣的鏈接，會給一個本就身懷特殊血脈的孩子，帶來何等前所未見的改變。
但此刻沒人能知曉這點，因爲自從百年前死眠之主橫空出世就從未有過這等嘗試，卡爾是在走一條帕迪斯·蘇爾未曾設想過更不會走的道路。
卡爾當然不會清楚米婭日後的改變，他只是不允許妹妹承受絲毫痛苦和意外罷了。
漫長的三十分鐘後，陣法消失，卡爾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疲憊地向菲莉絲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愛人立刻上前牽起他，並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卡爾右手把妹妹抱進懷裏，左手牽着愛人，閉上眼。
霎那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臥室，香榭麗18號的兒童房裏光影搖曳，卻已空無一人，好似剛纔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再熟悉不過的失重感，感受到雙腳重新踏足地面，卡爾瞬間睜眼——米婭在懷裏睡得很甜，嘴角彎彎，徜徉在柔軟的夢裏。
而左手邊，他聽到愛人徹底鬆了口氣，情不自禁笑了起來。
死眠廳堂書房，伊莉雅信步優雅而來，在卡爾和菲莉絲面前站定。她看向卡爾懷裏的孩子，寶石般的眸子閃過驚豔和喜悅，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觸碰米婭的臉頰。
睡夢中的米婭似是有感，下意識擡手攥住伊莉雅的指尖。
卡爾從未見過伊莉雅露出這樣的笑容，溫暖柔軟，似乎能包容萬物。
“小主人順利回家了呢。”
“是啊。”卡爾的疲憊和痛感被輕鬆的心緒驅散大半，“一切順利，這孩子醒來就見到她的老師了。”
菲莉絲的眼角似乎蘊着淚光：“她真漂亮，是不是，伊莉雅？”
“比我見過的一切都美。”伊莉雅把掌心貼在米婭的額間，立刻篤定道，嗓音無比溫柔，“她擁有非常純粹的自然血脈……她是這世間賜予的珍寶，任何生物都不會捨得傷害她。等米婭再長大一些，等她適應了血脈的力量，即使是她的撫摸都可以治癒傷痕。”
卡爾點頭呢喃：“果然如此，她優異的聽力或許也是血脈天賦的初步表現之一……”
“嗯，是這樣。如果說艾斯特家族的不老血脈是世界降下的詛咒，那米婭的血脈就是對生靈的賜福。”伊莉雅的神情溫柔而鄭重，“她會有最幸福的人生，我會好好教導她，保護她。”
“當然，米婭是這世界賜給我們最珍貴的寶貝。”卡爾寵溺地輕吻妹妹的額頭，對兩位女士笑道，“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們送她好好去休息吧。”
……
兩天之後。
“海勒勳爵，許久不見了。若不是加里恩一再傳話，我還真以爲您不願擔任獵人隊長了。”
教會街鍊金教堂內廷，鍊金獵人司首席辦公室。福多思·摩爾首席看向茶几對面沙發上從容微笑的青年，半真半假地說道。
“煩請首席見諒，實在是這段日子事務繁忙，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啊謝謝，請讓我來吧。”
卡爾歉意地點點頭，隨後主動接過茶壺爲三人添茶。
是的，加里恩也在，而且他樂得享受他在赫爾墨斯的老闆之一爲自己端茶倒水。
相處了這麼久，卡爾對加里恩的評價可謂透徹——和不熟悉的人（或不在乎的人）習慣垮一張批臉；十句話裏九句不中聽；三天兩頭惹克莉斯緹娜女士不痛快罵他是木頭（女士懷孕後有所收斂）；而且偶爾心裏蔫壞。
比如海勒勳爵給他倒茶，他假裝看風景，倒完了還要樂呵地補一句“你看這事鬧的，我來就行，你多喝兩口別再噎着了。”
呸！
要不是你我能噎着？
海勒勳爵暗暗給安保部門的部長記了一筆，決定啥時候記夠一個“正”字就給他扣工資。
加里恩倒是終於樂得清閒了，今天不止是卡爾的正式就職，更是他這個擔任十幾年隊長的卸任之日。
退休了退休了。
得知今天卡爾終於肯來就職，早就不想繼續在教會扯皮的加里恩一早就敲響了鄰居的家門，把還沒喫完早餐的勳爵直接薅到了教會街的鍊金教堂。
卡爾一出門就發現了這傢伙的居心叵測——瞧瞧，馬車都早給你貼心地叫好了，生怕你反悔，耽誤了他退休。
什麼玩意，混熟了就能不禮貌了嗎？
至少讓人把飯喫完吧？再不濟也得讓人把嘴裏的嚥下去吧？
下週不讓你帶米婭去看展了，放你鴿子。
早晨被強行拽出門差點被一口三明治噎死的海勒勳爵滿意地在心裏又給加里恩記一筆——現在只差三筆就一個正字了。
“確實，我能理解，畢竟我們明斯特最近發生這麼多事，海勒勳爵勞苦功高。”摩爾首席笑着舉茶杯致意，“上次見面，您還只是男爵呢，而現在我都必須對您用敬語了。”
“實在擡舉了，首席。既然手續都辦完了，現在您就是我的正式上級，叫我卡爾就行。”
“呵呵，好，那我就不推辭了，卡爾。”
摩爾首席笑了笑：“不過確實這段日子，其他主教難免對你有些非議，也請你理解教會不止有獵人司。不過這樣的非議也已隨着諸多事件的落定而消散了。”
“多謝首席幫我頂住壓力。”
卡爾歉意地點頭，但摩爾首席卻擺擺手示意和他沒多大關係：
“主要還是你展露的強大和你的功績，這一切有目共睹，更是順利解決了城外的麻煩，教會不可能再指摘什麼，接下來還要指望你帶領鍊金獵人和培養新的通靈師，甚至是帶領我們分區。”
“首席謬讚了，感謝主教們的諒解，接下來的工作我必鄭重對待。”
“呵呵，不是謬讚，卡爾。”首席摸了摸鬍鬚，語重心長道，“坦白講，大家把你看作教會與王權關係破冰的關鍵人物，希望能以你爲橋樑，讓我們與王權重回過去那段‘蜜月期’，彌合長久以來因缺乏有效溝通而積淤的分歧。維德上下齊心，這樣才能更好的應對南萊茵和戰神教會的威脅。”
“當然，大敵當前，維德必須齊心，這也是我身爲勳爵的使命。”
卡爾誠懇說道，但他不得不感慨摩爾首席剛纔這些無可挑剔的話術，收攏人心的技巧簡直爐火純青，若是其他二十歲的勳爵，恐怕現在就被吹捧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只想一心在教會大展拳腳，喪失原本的謹慎然後給人落下口實了。
只能說不愧是混成獵人司首席的人物，不止個人實力，人情練達等也是滴水不漏。
但首席這番話，卡爾根據自己的情報和所見所聞，選擇最多聽信一半。
哪一半呢？
主教們對自己有非議。
其他的聽個響就算了。
畢竟他一直有意拖着不來就職，就是爲了讓自己的地位和話語權達到教會無法忽視的程度再入職，繼而在教會混得更省力並有足夠影響力，之前僅憑一個男爵頭銜、一個通靈師和伯爵女婿身份，是絕不能幫他在短期內有實質進展的，剛進教會時勢必處處受制於人。
而他成功了，成爲明斯特有史以來第一位勳爵，又在治安廳手握大權，他還是公認的沃爾登家代言人之一和海勒家家主（伯爵乾脆的退休了，每天樂得賞花逗鳥陪米婭玩）。
現在進入教會，那些老傢伙們已經無法肆意拿捏卡爾了——他早已不再人微言輕。
主教們不如意了，可不是要非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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