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二十九章.上古兰草 作者:未知 两人互相依偎着紧紧坐了一会儿,长渊摸到尔笙脉搏的跳动越发强健,混乱的心神這才慢慢稳定下来,开始琢磨其他的东西。比如—— 這是哪儿? 长渊只知道荒城结界中的黑暗吞噬了一切,但是這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却沒有半分印象。在他眼中只有尔笙不停涌出的鲜血和逐渐苍白的脸颊,直到现在,他举目四望,才知道他们到了一個不知是何处的地方。 此处遍地的白花,一团一团簇拥在一起,铺天盖地蔓延至天际。而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分不清是将要日出還是快要日落。這景色虽美,但却美得過于单一,让人在一时的惊艳之后,难免产生些许不安。 尔笙感觉体内的气息渐渐顺畅起来,她扭扭屁股,从长渊怀裡坐了起来,望见了這处景色,张嘴轻叹:“這是什么地方?满地菊花啊……” 长渊信手摘了一朵身边的花,手刚一碰到花枝,娇嫩的花瓣便瞬间枯萎,化作黑色的粉末落了长渊一手。 尔笙惊了惊,同样也伸手去摘花,也换了一手黑色粉末回来。尔笙心中很是悲伤:“长渊……咱俩有毒么?一碰這菊花,它還沒死就直接化成灰了。” “此花非菊。”长渊捻着手中的粉末放在鼻下轻嗅,随即道,“应是上古兰草。花瓣细如丝,而叶中多汁,一遇生气立死。在古时,此花本生长在沒有人烟的地方,但后来因为各类生物繁衍生息,天下生气渐多,最后,此花终是消失于世间。”长渊皱了皱眉头心中困惑非常,“此花应当在洪荒之前便已消失,因为年代久远甚至连名字也未曾传下来……而今为何会在此处出现這么多?” 尔笙半点被他前面的解說唬得呆住:“长渊,无方藏书阁应当把你摆进去。” 长渊摸了摸尔笙的头:“我以前本是不知晓這些的,都是友人告诉我的。” 尔笙默了许久,将长渊的手握在手中,问道:“司命?”尔笙并不傻,她现在還记得她与长渊第一次相遇时,他脱口而出的“司命”二字,可见他与司命的关系匪浅,再者這天地之间能知晓如此多稀奇之事的人除了司命星君,還有谁?想到在自己不认识长渊的时候那人却已经于他关系這么好了,尔笙有些吃味,她紧紧盯着长渊问,“你喜歡司命么?” 长渊微微一怔,沒想到尔笙竟能猜出司命来,他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喜歡。” 司命是长渊在万天之墟当中见到的唯一一抹颜色,她大胆得嚣张,博识而依旧有童真,对于被幽禁太久的长渊来說很难不去喜歡這么一個有趣的人。 但司命心有所属,与长渊相处,虽然开的都是些离经叛道的玩笑,但在男女感情上司命的分寸却拿捏得极稳,绝不越雷池一步。长渊鲜少与人接触,這方面的事情哪能算计得過写了万千命格的司命星君。司命根本就沒给他生出多余心思来的机会,她只想与他做朋友,所以他们便只做了很好的朋友。 而尔笙却全然与司命相反…… “喜歡?”听到长渊說這两個字,尔笙立马不乐意了,“我說過以后不会让你纳小妾的!” 长渊呆了呆,沒料到她竟說出這么句话来。见尔笙說得一脸严肃,长渊便也同样严肃的应了,“我不纳。” “可你喜歡她。” “是喜歡……” 尔笙面色一白,眨巴眨巴着眼,带着半丝绝望的控诉:“你变心了。” 他们之间总是有那么些时候会发生即便长了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的误会。长渊索性闭上嘴,将她望了一阵,然后把脑袋凑到尔笙旁边,正正经经的咬了她嘴唇一口,认真道:“尔笙,我不咬别人。” 长渊解释不清楚他对司命的喜歡和对尔笙的喜歡有什么区别,在他看来,好像只有咬一咬這個举动能证明两人的不同。 长渊咬得不痛,但却在她唇上印出了两個浅浅的牙印,尔笙抿了抿唇,细声道:“真想见见那個司命,你這么喜歡她,我一定也会喜歡她的……只要她不做小妾。” “你见不到她……”长渊唇边的笑還未展开便敛收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一個之前一直被忽略掉的問題,或者說這個問題他一直清楚的知道,但却从来沒有认真的深思過。 尔笙与司命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尔笙這次受了长安一剑虽然奇迹一样的活下来了,但是這样的奇迹并不会次次发生。司命下界历劫,终归有应劫的那天,或是渡劫飞升重返仙位,或是渡劫不成堕仙成魔抑或化为劫灰。但不管如何,所有的结局都是司命的,尔笙在這之前便会彻底消失,他所喜歡的人将会变为另一個女子,在那個人心中有一個挚爱的男子,与神龙长渊再无关系。 彼时,面对不再把长渊当做夫君的“尔笙”,他又该如何自处? 尔笙一边玩弄着长渊漂亮的手指,一边好奇的问:“为什么见不到?因为司命是神仙,高高在上不会下凡来么?那我就努力修仙,到时候也成了神仙,再去见她就好了。” 长渊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兀自沉思,一言未发。 许是被长渊摸出了什么灵感,尔笙眼神一亮,高兴道:“我說真的,我努力修仙,历劫飞升之后便也是神仙了,到时候和长渊双宿双飞岂不美死了。” “无需羡慕神仙。”长渊說得淡淡的,神色中却带着几分悲悯,“尔笙如此便是极好。” 尔笙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长渊怎么办?” 长渊手指一僵。 半天未听闻长渊答话,尔笙抬眼瞅了瞅长渊瞥见他的脸色,立刻摆手道:“不死了不死了。打死我我也不敢死的。”她捧着长渊的微凉的手紧紧贴着自己温热的胸口道,“我一直陪着你,看山看水,看你想看的一切,好不好?” 尔笙這诺言许得轻浮,长渊挪开视线望着远方看不见头的白花,轻声道:“還是先探明此乃何处。离开再說吧。” 尔笙打量了几眼长渊的神色,乖乖应了,站了起来。她瞭望远处一声长叹:“這得怎么走啊!” 长渊在她身后沉默了许久,却问了一個与尔笙的话全然不搭边的問題:“尔笙,你是如何回来的?”寒剑穿心而過,這么短的時間裡,止了血,愈合了伤口,身体好得能活蹦乱跳,即便是长渊也无法做到如此地步,也难怪他会好奇。 尔笙摸着头憨憨笑了笑:“我真揍了阎王。他說我太混账了,除了长渊谁也压不住我,所以就把我踢上来了。” “……甚好。” 长渊垂了眼眸,想,现在不說便不說吧,以后把她灌醉了慢慢问就是。 两人选定了一個方向便开始寻找出路。此地像是一個从未有人到過的世外桃源,遍地的白花在两人走過之后枯萎出了一條蜿蜒的黑色小路。尔笙回头一望,便能看见自己身后越来越长的小道,這样的感觉就像是他们走出了這個世界的第一條道路。 尔笙有些亢奋的蹦跶了两下:“长渊,我們像不像创造世界的神?”她拉着长渊的手,走一步甩一步高高的摇晃着,像在炫耀着他们现在很亲密很幸福,“我說我走過的地方要有一條路,然后路就出现了。”她一步跳到前方,被踩到的白花迅速枯萎化灰,“我說這裡要有個坑,坑便出现了。”她手臂一挥,豪迈的指向天际,“我說那裡有道光,然后光……” 最后這话本是想开個玩笑,但不料尔笙话音未落,她指的那方還真就猛的射出一道红光,直直沒入天际。 尔笙骇然的凸了眼:“出……出现了!” 长渊眼眸微微一眯,他敏锐的察觉到伴随着那道红光的出现,空气中慢慢飘散来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尔笙在最初的惊骇之后立马反应過来,放开了长渊,左手指着右手掌心十分严肃的說:“烧鸡,烤鸭,馄饨饺子全都来!” 风撩起白色丝状花瓣飘過她掌心,接触到她的气息之后立马化为黑色灰尘飘散于空中。 尔笙很失望,长渊很无奈。 “为什么說吃的就不灵了?”尔笙可怜兮兮的望长渊。 “兴许是……被上税了。”长渊想到以前司命告诉他在凡界,人们自己的东西会莫名消失的理由,含含糊糊的答了一句,又正色道,“我們先去看看那道红光。” 有了目标便比胡乱转好上许多,两人走了沒多久便快到了红光发出的地方。 离得越近,长渊的眉头便皱得越紧,他明显的感觉到四周的气息在不断遏制他体内的神力,就像千万年来在万天之墟中所感到的压迫一样。他见尔笙神色未变,步履依旧轻快,长渊心中有了计较。 在万天之墟中,神力越是强大便受到越大的制约,以至于长渊在裡面都无法化为人身,而当初的司命却比他好受许多。此处约莫与万天之墟中是同样的道理。 长渊神色沉凝的望着射入天际的红光,在他印象当中,除非是攸关天地命脉抑或是万天之墟這样的囚禁之地,沒有哪处会布下這样的封印。万天之墟中的封印是为了防他逃出作乱,這裡又是为了防什么呢?再者,此处遍布上古兰草,想来至少已有数十万年未曾有人踏足。如此隐秘,但却又小心的布下了這样的封印…… 难道此处隐匿着什么可怕的惊天秘密? “长渊?”尔笙一直往前走着,等她沒听到身旁的脚步声时,才发现她已经离长渊有些远了,“快走啊,你在想什么?” 长渊把自己的想法与尔笙說了,尔笙别的沒管,一個劲儿的问:“你不舒服嗎?哪裡不舒服?” 长渊哭笑不得的将尔笙望了一会儿,既无奈又觉得可耻的心暖:“无妨,不過是被压制了些法力。当下最麻烦的应是,若我都猜对了,那我們若想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尔笙一呆:“为什么?” “此地封印之力极其霸道,我体内神力被压制了大半,若要强行闯出此地必定是不可能的,此其一。其二,這裡数万年未曾有人发现,定是藏得极其隐秘,若我想得沒错,它的入口应当在荒城结界之中,只有那样的地方才能保得此处一直不被侵扰。想必是我們不小心触动到了什么,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落入了這裡。它入口已是如此隐蔽,出口……或许根本就沒有。” 尔笙将长渊這话琢磨了一番,道:“既然這样,我們原路返回好了。咱们怎么进来的便怎么出去。” 长渊摇了摇头:“此前我們被荒城结界的黑暗拖了进去。怎样进入此地我已不知。” “那怎么办啊……”尔笙挠头寻思了一会儿,一拍手决定道,“如果一直出不去,咱们就在這裡将就着過吧。我生孩子,你盖房子,咱们就真的做创世的神明,在這個只有花的世界裡造出活物来!” 看着尔笙灼灼的目光,长渊不知想到了什么不单纯的东西,在自己的思绪中慢慢烧红了脸。 “咳。”他清咳一声,扭過头望着天边的红光道:“我們還是先去那方看看,兴许会有别的收获。” “也行。”尔笙道,“只要能和长渊一起生孩子,在哪裡都行。” 尔笙大摇大摆的甩着胳膊豪迈的向前走,长渊跟在后面,认真的思考了许久,小声呢喃:“還是在房子裡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