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人之将死
“不是吧,又来……”有的老员工小声抱怨,“都工作了還整军训那一套。”
许光也烦躁道:“买個质量好点的也行啊,這料子也太次了,穿了都起疹子。”
hr当做沒听到,反而又强调了一遍:“王总要求都必须穿,教官要检查的!到时候受罚了可别怪我!”
穆云书直接给衣服扔进了垃圾桶裡。
许光震惊了,赶紧给他捡了回来:“你干嘛,下午還得穿呢!”
“不想穿。”他拿着手机,专心回夏梦的微信。
不管他发信的语气看上去多么冷,每次只要夏梦发信来他都是秒回。
许光只好又给衣服扔回了垃圾桶,心想,穆神又要搞刺头了……
到了下午,果然穆云书還是沒有穿公司发的衣服,在一群劣质迷彩服的难闻气味间简直格格不入。
教官是总裁从外面請来的,一见到穆云书沒有统一着装,好像一下子抓到了典型!喝道:“你为什么不穿公司发的衣服!”
穆云书很平静道:“理由很多。第一,料子不好,說明你们只是单纯拿钱,根本不在乎用户体验了,用這种对人体有害的次品糊弄。第二,我個人很不喜歡這种文化,想遵从内心的感受。但我尊重公司的選擇,所以我選擇坐這看着。”
公司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穆神平时不言语,甚至脾气還挺温和,但一旦认准了什么,那谁也休想指挥他,连投资公司的董事长都知道他们公司的穆云书是個原则性很强的人,居然還对他這個小屁孩礼让三分。
沒才华的刺头叫傻逼兮兮,而有才华的刺头叫個性。
对于普通员工来說,每次看穆神变刺头简直太刺激了!就像是有人做了他们一直都不敢做的事一样!大家都对這样的活动很反感,感觉就是骗钱加浪费時間,架不住人力经理喜歡,大家都猜或许是有回扣可以拿……
教官一时有点下不来台,急忙挽尊:“你這种沒有团队意识的人,還在這裡强词夺理!”
穆云书沒有說话,只是目光放空似的望向远处。
教官越发火大:“小伙子,你别以为自己有多特别,我跟你說,你這种愣头青,我见多了,仗着自己多读了几年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跟你說,你這种人,迟早要跌大跟头!這個社会,是有它的规则的,你以为自己是個性,其实是各色!我跟你說,你……”
他话還沒說完,穆云书已经打断了他,温和道:“教官,别浪费時間教育我了,還有這么多人等着呢。”
虽然穆云书的语气很平静,教官還是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他气得脸通红,大叫道:“他们等着還不都是因为你,你這种人根本就不会有前途!你迟早会被开除!!!那时你就知道后悔了!”
许光“噗”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教官喝道。
许光赶紧憋住了。
然而更多的人都跟着窃笑了起来,于是气氛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开除穆云书?开玩笑呢吧!
穆云书站起身道:“看来我在這影响大家了,那我就提前下班了。”說完,竟然真的起身走了。
许光不免忧心地看着穆云书的背影心想,穆神這么硬气不知变通,真的能给富婆伺候好嗎?
——要不還是换我吧?!
穆云书并沒有回家,他在楼下的街心花园坐着发呆。
心裡有一点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在目前的公司,他转正后年薪税后60万,学长也允诺了他一年后就升他为副手的职务,甚至還有股份激励。
這是很多年轻人要奋斗5-10年、甚至更久才能有的成就。
是他太贪心了么?他觉得真正能够给夏梦优渥的生活,還有很远的路要走。
可他太年轻了,家庭别說帮忙,能不拖后腿就已经父母给予的最大帮助了。
房子啊,车啊,這些现实的問題摆在他面前,让一向淡然自信的他也心生出了焦虑来。
而焦虑的源头,就是那個炎热又躁动的黑暗的世界……
他坐在這個巨大的城市中心,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他一时坚信自己能够凭借着能力出人头地,一时又觉得沮丧,因为那也需要昂贵的時間作为成本。夏梦的家庭,他再努力五年也是高攀不起……
這时,他电话响了。一看是夏梦的名字,他赶紧接了起来。
“喂?夏梦?”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温柔一点。
电话那头传来女孩的哭声。
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說!”
“我在车站呢,我奶奶快要不行了,我得回去看她。”她哽咽道。
他哑然,他最不会安慰人,只得安慰道:“节哀顺变。”
“我請了一周的假,要住在家裡,我想我需要告诉你一声。”她說道。
“那你回来也和我說一声,我去接你!”他急忙道,“好么?”
“嗯,谢谢你……”她瓮声瓮气說完,挂断了电话。
晚上回到家裡时,穆云书感到心裡萌生出了一片空洞来。沒有了夏梦,那個房间便变得沒有任何不同,并不会令人战栗、兴奋、和害怕。
即便這样骤然的离开并不是她的设计,但他确实因此开始体验到了比以往那朦胧的惦记更深刻的、更蚀骨的一种感觉。
夏奶奶快要不行了……
夏梦赶回家时,老人已经下不了床了。
家裡围满了各种丧葬用的东西,都還沒有拆,似乎是仓促备下的。
然而夏奶奶却始终吊着一口气,說想见夏梦。
此时,全家人都围在那裡,她却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夏梦,气若游丝地說道:“小梦陪陪我,慧芳啊,就你最累了,去睡睡吧,啊……你们都去吧……”
毛慧芳擦了擦眼泪,她与老太太鸡飞狗跳地斗了半辈子,此时却依旧哭得伤心。
人就是這样的复杂,以为是仇人的两個人,最后离世的时候,又突然顿觉是彼此的亲人了。曾经的水火不容,如今却化成了眼泪。
人都走了,唯有夏梦留在奶奶身边,她哽咽地說道:“奶奶,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說?”
夏奶奶望着美丽的孙女,泪眼模糊道:“小梦,好娃儿,你四五年沒回来了,瘦了……怎么在外面不好好吃饭呀……”
“对不起,奶奶,对不起……”她跪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哽咽着道歉,“我应该多回来看您的。”
老人哽咽着,声音虚弱,“别道歉,我知道……你是要躲你老子。奶奶不行了,你……你不恨奶奶吧……”
夏梦摇摇头。
“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很是恨我的,恨我把你爹养成那個样子。”
“沒有。”她终于开口否认。
一個人长成什么样子,又岂能全然怪罪父母呢……
夏奶奶抚摸着她的手道,“小梦,奶奶有個秘密想要告诉你,這個秘密,我已经保守了大半辈子了。我想在死之前把它說出来。但我說了,你也别怕,我不是为了叫你害怕的。”
“好,您說。”
夏奶奶突然握紧了她的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這個久远的秘密道出来:
“你爷爷他……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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