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溺亡
出事的學校，還是吳昌市第二中學高中部。
蘇晨對這所學校可熟悉了，因爲理論上來說，他還是這所學校高中二年級的學生。
只是目前處於休學狀態。
只要蘇晨願意，他隨時可以申請返校恢復課業，這種身份非常便於調查。
那就去了解一下吧。
希望能輕鬆解決，不要耽誤自己看書。
……
吳昌市第二中學，1號宿舍樓。
這棟宿舍樓歷史比較久遠，已經有了近二十年的‘樓齡’，男生宿舍全部都是沒有陽臺的單間。
由於沒有陽臺，所以洗完衣服之後，只能把它們掛在窗邊的晾衣杆上晾曬。
每當夜深人靜，宿舍裏少不了滴水聲。
滴答——！
凌晨一點鐘，李偉再一次被水滴聲吵醒了。
其實，他已經在這棟宿舍樓裏住了半年多，早就應該習慣有水滴聲纔對。
而且水滴聲屬於白噪音，理論上並不會影響人的睡眠，甚至還有一定助眠功效。
李偉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突然對水滴聲如此敏感。
以前明明沒有這個毛病的啊？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對了！
自從隔壁宿舍有人淹死……自己好像就突然有這個毛病。
真奇怪啊。
“……”
想到隔壁宿舍的傳聞，李偉只覺一股寒意涌上心頭，猛地哆嗦了一下，慌忙裹緊了身上那層被褥。
臨近冬季，晚上已經很冷了。
正因爲如此，他寧可躺在牀上等着水慢慢滴乾，也不願意跑去窗邊擠一擠衣物。
通常情況下，水滴聲不會持續太長，滴一會兒就沒了。
李偉乾脆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然後把頭縮進在被子裏，刷有趣的短視頻看。
這一刷就沒了半個小時。
當他從被子裏冒出頭，準備安心睡覺時，突然發現耳畔水滴聲不僅沒消失，反而加重了。
什麼情況？
李偉用手撐起上半身，努力朝着前方的窗戶望去，這才發現晾衣架空空如也，上面並沒晾任何衣服。
既然如此，又是哪裏來的水聲？
他屏住呼吸，同時豎起耳朵，仔細搜尋聲音傳來的位置。
在這過程中，李偉鼻腔裏嗅到了一股鹹腥味，這種氣味像極了他去海邊撿蛤喇時，海水特有的鹹腥味。
對！
就是海水的味道。
但是宿舍裏怎麼會有海水的味道？
哪個憨批把海鮮帶進了？
滴答——滴答！
這時候，耳畔的水滴聲也越來越清晰了，甚至變成了涓涓流淌的聲音。
聲音分明是從對面那張牀鋪傳來的！
李偉馬上點亮手機屏幕，朝着對面的沈俊照去，幽幽光芒照得宿舍朦朦朧朧，也照亮了沈俊溼漉漉的面容。
此時此刻，他雙眼緊閉着平躺在牀上，一臉痛苦掙扎，看起來正在做噩夢。
之所以臉孔是溼漉漉的——因爲青墨色的鹹腥海水，正從沈俊口鼻之中汩汩溢出。
這一幕，就像是溺水身亡之後，泡爛的屍體在往外吐水。
“……”
李偉嚇得抖翻了手機，屏幕壓在牀單上，令室內重新恢復了黑暗。
與此同時，陰溼腥臭的空氣好似生絲一般，從沈俊所在的方向流竄而來，吹在臉上涼涼的、滑滑的，令他忍不住裹緊了棉被。
李偉並沒有被嚇得驚叫出聲，因爲他想起了白天的事。
白天，這名少年跟沈俊在食堂喫午飯時，抱怨過這幾天自己總是做噩夢。
而且每一次噩夢，他都會墜入一片青墨色的詭異海洋，被腥臭海水淹沒。
然後下沉。
下沉。
下沉。
不斷下沉。
直到沉入萬古深寒的遙遠海底。
在這過程中，溫暖與光芒被不斷剝離，最後只剩下寒冷與絕望。
暗無天日的萬丈鹽水之下，他真正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這種渺小感，並非來自無邊無際的海洋。
而是來自一種比海洋更爲龐大，更爲陰暗深邃的未知存在。
那種感覺，彷彿天地初開以來所有污穢之物的集合起來，濃縮成一雙恐怖眼瞳，在無盡深海中正充滿惡意的注視着自己！
……
白天的時候，李偉對室友那番話充滿了懷疑，認爲他是電影看多了。
但是現在，他覺得室友可能沒有說謊。
可是這一切又該如何解釋？
夢中那片深海，怎麼能把現實裏的人淹死呢？
畢竟那只是個夢而已啊！
“咳咳……咳咳咳！”
就在李偉不知所措時，沈俊忽然劇烈咳嗽起來，並且越來越響亮。
準確的說，那並不是咳嗽聲，比起咳嗽聲更像是嗆水聲。
這陣嗆水很快吵醒了其他室友，宿舍里舍長忍不住高聲罵道：
“我靠這是什麼鬼味道啊？這麼衝！誰特麼把海鮮帶到宿舍裏了？”
啪——！
燈光亮起，驅散了滿室的昏暗，宿舍重新變得明亮起來。
舍長的罵聲同時戛然而止。
因爲他看到宿舍地面上積了淺淺一層水，那股味道就是從這片污濁的鹽水裏傳來的。
李偉則是第一時間坐起身，望向對邊的沈俊。
此時此刻，他已經停止了咳嗽，溼漉漉的躺在牀榻上，雙目圓睜、嘴巴張大，胸膛已然沒了起伏。
“沈俊！”
李偉大吼一聲，翻身跳下牀，踩着積水跑到沈俊身旁，用力推了他一把。
此時此刻，這位室友氣息全無，只是一具被淹死的屍體。
剎那間，他又想起了隔壁宿舍的傳聞——隔壁許梵被淹死的時候，正在宿舍裏學習……哪裏都沒有去。
“什麼情況？沈俊怎麼了？”舍長以一種既驚恐又茫然的語氣問道。
“他死了……沈俊被淹死了。”
李偉喃喃說着，無意識倒退了好幾步，最後跌坐在自己的牀榻上：
“他被夢裏的那片海洋給淹死了。”
他這番話說出去之後，宿舍內短暫安靜了兩秒，隨後就徹底炸開了鍋。
一陣喧囂混亂之中，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往外跑！
走廊裏也很快混亂起來。
此時此刻，只有李偉還坐在宿舍裏，像是泥塑木偶般一動不動，盯着沈俊的屍體發呆。
是幻覺嗎？
還是說，剛剛自己根本沒睡醒，只是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夢。
他無法接受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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