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 第41节 作者:未知 当天阚然一直工作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這個小的可怜的一居室依旧冷冷清清,沒有一点生气,连一棵植物都沒有,倒是时不时会有一两只老鼠光顾。 一开始的时候着实把阚然吓得不轻,但现在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看到了也就看到了,多一眼都不看,也不会管它们。 阚然去洗了個澡,遗憾地发现在工厂连续工作十多個小时后,背上的伤似乎严重了些。他背对着镜子眼睛往后看,一道青紫色的印记赫然在目,看起来十分吓人。 今晚连侧着睡也是不能的了,只能趴着睡,阚然心想明天得去看看,拿出一個屏幕已经碎成蜘蛛網的手机给主管发了條信息請假。 刚想放下手机,又习惯性地看了看存款的余额。 太少了。 不够,還是不够。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周一到周五风雨不歇地去工厂上班,加班到深夜是常事,沒班加的时候兼职跑外卖,做代驾,像個陀螺一样转個不停……這可怜的数字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 以前一双鞋,一身衣服,一顿饭的花费可能都比這個数字多得多。 他以前铺张浪费,一掷千金,从未有過钱方面的顾虑。落魄至此,阚然才明白,原来一個普通人,想要存点钱,想要让家人稍微過得体面点,是那么的不容易。 越是想到這些,阚然越是感到一股钻心蚀骨的悔恨、不甘和愧疚,各种负面情绪像是野兽一般撕咬着他的心灵。 每当這时候就会想起二叔姜贺和爸爸阚霆,這两個至亲至爱之人,一人已经身赴黄泉,一人仍然身陷囹圄。 时至今日他還是不明白,爸爸和二叔怎么会犯下那么多滔天罪行,怎么会那么不知餍足,一次又一次地越過法律的底线,甚至是做人的底线。 凭着他们当时在江城的地位和权柄,又是政商两开花,他们一家已经可以過得很好,非常好,为什么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以身犯险,最终落得家破人亡。 半年前阚然探监时问過爸爸這個問題,当时阚霆只說了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阚霆還问:“你和常悦琛還在联系嗎?” 阚然說沒有,更不敢告诉爸爸他们最终落網,常悦琛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当时阚霆似有所料地說:“幺儿,是爸爸害了你,不然你们两不至于走到這一步,人性是很难经受住這样的考验的。在牢裡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同性恋還是异性恋,都沒关系,能跟相爱的人厮守就已经是幸福了。你要是真的不能喜歡上女人,以后遇到心仪的男生,就大胆地追求吧,爸爸相信你的眼光。” “但是话又說回来,之前我和你二叔一直反对你们,看来也沒做错。常悦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离开了你,证明他不堪托付。這样的人走了也好,就当做是人生的一次经历,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既然你沒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去国外找你小姨?” “我……”阚然虽然也恨常悦琛,但听爸爸這样說,又想为他争辩几句。 他转念一想,事到如今争论也沒什么意义,只淡淡說:“我不想去国外,那么远怎么回来看你,而且我现在有了新工作,挣得可多了。” 阚霆又一次叹息:“当初我早就料到有這一天,才一直让你出国,嗳,事到如今,爸爸再想为你做什么,也有心无力了。” 阚然又开始想念爸爸了,如今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什么人让他牵肠挂肚,也只有阚霆了。虽然阚霆做了那么多错事,但仍然是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以前生活在爸爸的羽翼下生活了二十一年,也是时候为爸爸做点事情了。 就在阚然胡思乱想之际,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孔闯入脑中,是常悦琛。 看得出来现在常悦琛混得不错,這倒是在阚然的预料之中。 常悦琛聪明、努力、步步为营,拿得起放得下,也狠得下心,這样的人想不成功都难。 阚然有些嘲讽地想,也不知道這個书呆子结婚了沒有,那天沒注意看他是否戴了戒指。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死缠烂打,常悦琛這种循规蹈矩的直男,怕是一辈子也不会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胡来。 過了這么长的時間,看常悦琛那样子,自己显然已经入不了他的眼了,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即便是在他家缠万贯,有权有势的时候都得仰望或者說跪舔常悦琛,更遑论阚然现在已经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是不知道常悦琛对自己如今的這幅惨状是否還满意,是否更加有了成功报复的快感。 第二天阚然去了一家工友们常常会光顾的小诊所,裡面只有個无牌老医生,收费低廉,帮他简单敷了药膏了事儿。 下午阚然照常上班,虽然有点打瞌睡,但流水线的工作本就枯燥乏味,操作简单,跟往常也沒什么区别。 日子就這样不紧不慢地過到了周末,秦晓慧早早就跟阚然打了电话,让他周六晚上一定過去吃饭。 阚然知道着周六是秦晓慧的女儿赵梓彤生日,当天跑完外卖后到街角的一家蛋糕店买了一個六寸的小蛋糕。 秦晓慧也租住在他附近不远的一栋城中村自建房。因为离得近,阚然沒骑车,拎着蛋糕走路過去。他刚到楼下就听到赵梓彤在二楼大喊:“然哥哥来了!” 第75章 小年轻 沒一会儿,一個扎着高马尾的约莫十二三岁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一阵风似的跑了下来,扑了阚然一個满怀。 阚然自从家裡出事儿后,很少笑,但对着這样一個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却不由自主地笑了,“慢着点儿,来,彤彤,生日快乐。” 赵梓彤眼露惊喜之色,接過蛋糕惊喜地說:“哇,好漂亮的蛋糕,還是我喜歡的慕斯蛋糕!” 阚然牵着赵梓彤上楼,见桌上已经摆满了令人馋涎欲滴的饭菜,于是去跟厨房裡忙碌的秦晓慧打了個招呼。 秦晓慧连忙把他赶出厨房,“還有一個鱼和一個汤就可以吃饭了,彤彤,带你然哥哥出去吃水果。” 阚然走出来,彤彤拿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递到阚然嘴前,“然哥哥,偷偷吃一块吧,我不告诉妈妈。” 阚然粲然一笑,张口吃下,“把你卷子拿给我看看,快期末考试了,你得抓点儿紧。” 彤彤赶忙去拿自己的书包,献宝似的把自己整整齐齐的卷子递给阚然看,显然是早有准备。 阚然接過来细细看過,果然进步很大,特别是语数外這几门主科,加起来提了一百多分。 今年阚然断断续续地会给她辅导,這丫头天资其实特别好,一点即透。只是之前秦晓慧生意忙的时候老把女儿带出去帮忙,有时候甚至忙到半夜,把她学习给耽误了。 阚然知道后立即制止了這种行为,好說歹說才让秦晓慧同意不再让赵梓彤帮忙出摊。 菜很快做好了,秦晓慧端上桌后,几人开始吃饭,阚然问:“彤彤,高中想读哪儿学校?” 彤彤扒拉着碗裡的饭說:“我想去一中!” “一中收分可高了”阚然笑了笑,“接下来還得加油。” 秦晓慧也显得有些高兴,“你要是能上一中,等你考大学了妈妈给你买個最新的苹果手机。” “天哪,妈妈,你這饼画得也太远了,我還读初中呢,你就想着我考大学了!” 几人都笑了,這时有人敲门,秦晓慧刚打开门,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女人就挤了进来,尖声尖气地哟了一声,“今天這么丰盛,家裡有事儿?”然后眼光滴溜溜地转到了阚然身上,脸上露出怪笑。 秦晓慧虽然已经是個中年妇女,但风韵犹存,身材曼妙,跟她一比就像根葱似的。 秦晓慧不太喜歡這個胖邻居,但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晓慧也笑着說:“今天彤彤生日,快来吃块蛋糕。” 胖女人自是恭喜了一番,又向秦晓慧借熨斗,說是她家儿子最近买了一套一万多的西服,得熨一熨。 趁着秦晓慧去拿熨斗,胖女人坐在阚然身边问:“小伙子,经常看见你過来,你是晓慧家什么亲戚啊?” 阚然還沒开口彤彤就沒好气地說:“关你什么事儿啊?” 彤彤一向有礼貌,阚然沒想到她会這样說,刚想說点什么秦晓慧拿着熨斗出来了。 等吃完饭赵梓彤送阚然下楼,阚然问她怎么对胖大婶這么沒礼貌,彤彤绷着脸說:“她就是個长舌妇,专爱嚼舌根,她她她說你和妈妈……” 阚然顿时什么的明白了,沒想到自己竟然引起了這样的误会。 依照以前的性子,他才不会在乎那么多,但這些年身处社会底层,明白了生活的不易,那些以前浑不在意的东西变得重要了起来。 秦晓慧這样一個带着女儿的寡妇,自己确实不应该走得太近,最好不要到她家裡来,不然秦晓慧本就艰难的生活怕是会更雪上加霜了。 * 常悦琛這次来贝城完全不在计划之中,贝城经济落后,缺少高净值客户,启明的版图从未将贝城纳入其中。 但缘分很奇妙,原来的一個老客户搬来了贝城,盛情邀請他過来,介绍了几個本地几個颇为低调的大客户给他。 常悦琛名声在外,a大经济系毕业的高材生,从事金融,证券和商品投资多年,具备多领域投资经验。他曾操盘過几十亿美元的交易,让华尔街的群狼折戟沉沙。 敏锐的判断力,扎实的金融知识和多年的实操让他无往不利,年纪轻轻就在交易市场上出尽了风头。 人们喜歡称呼他金融奇才或者捞金圣手,他就像是一個通晓期货和股票市场密碼的天选之子,每次出手都能让他的客户赚得盆满钵满。 想委托他的客户如過江之鲫,由此便有了门槛,若不是老客户或者其他特殊的关系,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他。 常悦琛喜歡化繁为简,客户们也很实在,聪明人之间打交道可以直击重点,一個上午他们就敲定了意向合同。 他回酒店睡了個午觉,到了傍晚,他便鬼神神差地按着私家侦探发给他的地址,开车到了贝城有名的夜市街。 夜市街繁华热闹,男女老少摩肩接踵,他已经很久很久沒有体会到這么浓重的人间烟火气了。 车开不进去,他只能步行进去。 人潮涌动,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细溜高挑的身影,系着围裙,站在一個成熟的漂亮女人旁边,有條不紊地帮女人卷饼,动作看起来很熟练。 這两人配合得很默契,接连送走一波又一波顾客,常悦琛找了個角落,点燃了一支烟,就這样默不作声地看了良久。 等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常悦琛看见阚然去隔壁的摊上打包了一些吃食,然后和女人有說有笑地吃了起来。 第二天,常悦琛决定自己去探访一下這個女人,不出他所料,女人居住的地方环境很糟糕,他对着私家侦探给的地址,仔细地对了下门牌号。 他在楼梯间等了一会儿,一個胖胖的女人提着几袋垃圾下楼,看见他便好奇地跟他搭讪:“帅哥,你找晓慧啊?” 常悦琛嗯了一声。 胖女人促狭地笑道:“长得漂亮啊就是好,你不会也是看上了吧?” 常悦琛說:“我是她家亲戚。” 胖女人又问:“她男人那边的亲戚?” 常悦琛又嗯了一声。 胖女人笑得有些暧昧:“她啊,每晚都很晚才会回来的。” 常悦琛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搭上個小年轻呗,女儿也不管了,每晚都是小年轻送她回来。” 第76章 冤大头 常悦琛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哦?那男的平时在這儿過夜嗎?” 胖女人捂嘴咯咯笑了几声:“這我哪知道,我可不敢乱說。” 胖女人走了,常悦琛恢复了以往的冷漠生态,抿紧了唇,转身下了楼。 * 新的一周开始,阚然刚刚到工厂,就被小组长叫去办公室,說主任找他。 阚然有点忐忑,回想了過去一周的工作,心想应该沒出什么纰漏,难道又是嫌自己加班太多?之前主任就因为這個找過他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