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物是人非
“你今日去上早朝,有沒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他轻抚着她的额头,低沉地声音裡透着些许压抑,“东离使团一個月后会来盛京觐见,军政改革的事情如今又要往后推了。本就被那些顽固的老臣们弄得头疼,如今又来了事情”
穆良延說着說着便沒了声音。
但是白术像是寻见了一丝希望,她猛地坐起来,两眼放光地握着穆良延地手问道:“那令牌的事情有了着落,是不是秋姨的案子也?”
男人点点头,“或许,這倒也是一個转机。”
穆良延只觉得心裡一沉,他突然低声问道:“如果秋姨的案子结束了,你還会留在這嗎?”
這一句藏在他心底好久好的话总算是說出来了,大药谷传人還沒有找到,自己眼下也不過是烂命一條,他有些犹豫,不想再耽误她了。
白术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有些犹豫不决。她从未想過之后的事情,是离开王府结束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還是回到那個满是悲怆的白家,她也不得而知。
她嗓子裡呜咽着,說不出半句话来。
良久,眼前的男人开口了“秋姨的案子解决后,你便离开吧!”
這话一出,白术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手裡的翠色茶杯被紧紧攥着,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嗓子裡也发不出丝毫声音。她以为他对她的好是真的,却不曾想来竟也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她不肯相信,之前那個对她千般万般好的男人如今是要赶她走。
“好!”
她压着心底的悲伤,說出了這個字。话毕,转身便离开了前厅。
看着自己手裡颤抖的茶杯,穆良延只能无奈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裡。他原以为自己是可以一直护着她的,可是眼下自己的身体已经熬不住了。今日下朝在马车裡毒发时,他脑海裡全都是白术。
他不想让她也搅进這朝堂的纷争裡。儿时他也幻想着独善其身做個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可是义渠一族在边境总是蠢蠢欲动,十三岁他便走进了西部军营,刀枪剑戟,全都是牺牲。
回到屋中白术只是一個人坐在床边看着屋外阴森森地天,若是在以前他叫她走,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背起包袱离开這裡,可是如今她竟然犹豫了。
“王妃,喝碗粥吧。今早您就沒吃东西,在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小稚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粥走了进来。
小稚见白术望着窗外入了神,也沒再开口說话。
這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来者是王府的一位管家嬷嬷,她手裡端着两個汤婆子,身后還有几個婢女端着些什么东西。
“王妃,如今已然立冬,王爷便叫我們送些汤婆子、還有些为您准备的過冬衣裳。”在小稚的安置下,一行人送完东西后便离开了。
“王妃,您今日是怎么了?”
白术谑笑着說道:“我們這位王爷倒也是心思细腻,考虑的周全。怕我离开的路上被冻着,還叫人来送些厚衣物,当真是叫人感动!”
小稚起初并不知为何王妃這句话說得为何大声,直到她推门出来时见着了站在窗边的摄政王。
“王”
小稚的话還未說出口便被穆良延制止了,他将小稚拉到一旁低声說道:“你好好照顾王妃,有事情要马上告诉本王!对了,天冷了,不要叫她再开窗子了。”
话毕,他便离开了。
临走时,他望着那個透着些缝隙的窗子,泛红了眼睛。
夜裡,元贺冉拽着穆良延去了酒馆。
云藏金月,以酒满散尽世间光。
他如今他所有期待的在這初冬的夜裡消散了,他自幼时便心心念念的姑娘,和他终究是沒有结果的。
他狂饮一杯酒,诉說着這一生的委曲求全、隐忍克制。所有人都以为他权势滔天,却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心裡的苦楚。
“延兄,你别這样,或许還有机会呢?你的毒一定会有办法的”看着眼前面红耳赤,满眼珠光的穆良延,元贺冉不住地劝慰這。
“办法?什么办法?我昨夜才吃的药,今早却又毒发了,我哪裡還会有命活下去?”
“可我又怎敢误了她,误了這天下?”
這一刻,他竟然平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是在战场上都从未有過的畏惧。他端起桌上的一壶酒,仰头狂饮,仿佛是沒落,更是一种不甘。
元贺冉坐在对面的桌子上倒也是低头喝着闷酒,不知道该說些什么。两人就這样在小酒馆昏暗的角落裡痛饮着,仿佛只有這样才可以消解心头的愁绪。
他并不知道,酒解不了愁绪,也抛不下過往。
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他推开小酒馆的门,门外已经堆满了厚厚的白雪。他不知道昨夜裡的雪是几时下起来了,也不知道被自己留在王府裡小美人怎么样了。他披上了一件狐皮大氅,撑着一把伞就消失在了皑皑白雪裡。
白术翻来覆去地回忆了半夜也沒记得他曾說過一句“他爱她”,她仿佛知道了自己能够留在這王府裡真正地原因,是城远侯府在朝中的势力和西北的兵马,是用来逃避京中贵女的挡箭牌
“王妃?外面下雪了,您不出去看一眼嗎?”小稚远远地站在桌前试探着问道,她想叫王妃见见這冬日的雪景,或许心绪也能消解些。
白术缓缓站起身,看着屋外天地共一色,漫漫冬日,雨雪纷飞。那盏盏绛纱灯上也都落上了雪。
“這是盛元三年的第一场雪,王妃喜歡嗎?”小稚兴致勃勃地问道。
白术沒說话,只是轻声說道:“這是我在王府的第一场雪”
“也是最后一场”
转身她便回到了屋子裡。
她坐在窗前的软榻上上,清眸微闭,倒是有一种美得不可方物的感觉。這时,桌上的一张红色請帖让她清醒過来了,她這几日一直心思烦闷倒是忘了青华姑娘递来的請帖。
“王妃,今日雪這么大還要去嗎?倒不如派人去知会一声算了”屋外鹅毛大雪闲闲散散地飘落着,這样出去,小稚倒也不放心。
“去吧,就当是换换心思。”白术披上了一件雪白的大氅,便准备往外走着。在小稚的提醒下,才抓起了一把伞。
她们两人是自己出去的,也未曾告知旁人。
走出王府,那雪便停了。有几户人家已经开始拿着扫帚清扫门前的积雪了。街上的人们总是热情的,纵使不认识也会說上两三句。
“姑娘,雪天出来怕是有急事吧?這雪天路滑,姑娘们可得小心啊!”一位正在清扫门前积雪的老伯笑呵呵地說道,扫把在他手裡快速地舞动着,那老伯故意给她们扫出了一條窄窄地路。
白术看着地上露出石板的地,笑着应和了一句:“多谢您了,您收拾完,也早些回去歇息!”
再次走进如月楼,已经物是人非。数月前,她在這裡经历的苦难历历在目。青华姑娘同涟漪小姑一般是個能歌善舞的人,她一個生性淡漠的怎么会一位首曲子就与人亲近?只是這如月楼裡還有更多秘密值得她来罢了。
“王妃?今日雪大您本不必来了的”青华从屋裡匆匆慢慢地跑出来迎接白术,额头上還渗着些许汗珠。
“正好今日沒事事情呢,便過来看看你。顺便恭祝一句生辰万安!”白术轻声细语地說道。
青华拉着白术的手便往楼上走嘴裡還嘀咕着“多谢王妃,青华能与您相识当真是青华的福分!”
两人在屋裡闲聊了几句,青华便看见白术的鞋子湿了。“王妃,您這鞋袜都湿了,我叫人给你端個火盆来烤烤吧!”
白术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那双已经湿了的鞋子,尴尬一笑,连忙挥手說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待一会儿便回去了”
话音未落,青华便叫人来送火盆了。“小五!在端個火盆进来”
不過片刻,就有人推开了门。
来者一袭素色锦衣华服,反着白光的祥云压纹刺绣,腰间挂着一块古铜色的令牌,身上一件白毛大氅与白术那件倒是很相像。那人端着火盆走到白术面前,低声道:“把鞋子脱了,烤烤火吧。”
那人满脸柔情,不是别人,正是霍景。
看着眼前的霍景,白术似乎也已经发现了另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的双脚往后缩了一下,藏在了裙子裡。她知道,只有這样他才不会恬不知耻地去抓她的双脚。
霍景低眉轻笑了两声,“看来我守着的小妹妹成为了别人的夫人后,就开始对哥哥生疏了,你以前可都是靠在我肩膀上哭来着”
白术尴尬一笑沒有說话,這么多次了,他的心思她還能不懂嗎?看来白连山如今也摇身一变成为了香饽饽。
“中午,你们二位便别走了,我叫几個好姐妹来一起吃顿古董羹吧!”青华主动打破了眼前沉闷的氛围。
此刻,穆良延在王府裡到处找不见白术,心裡有些发慌。他低着头走回了前厅,只见一红衣女子站在前厅裡等候。
看着眼前的来者,穆良延并沒有惊讶,只是干脆利落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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