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瞎子皇帝
读完最后一個字,颜承霁将折子放在桌上,“陛下怎么看?”
“朕依稀记得他确实旧年受過重伤,现在竟然变得這么严重?”季闵屿還算了解這個人,不是欺上瞒下的主,所以并不疑他,只是奇怪這病来的這么快。
“回禀陛下,据他府中大夫所言,仲大人這些年日夜操劳,身体已然到了灯枯油尽之时,恐怕所剩时日无几。”
难怪会這么突然地就倒下了。
只是,仲长浮府中的大夫和自家大人說的话颜承霁却知道的這样清楚。
季闵屿抬起眼,朝颜承霁的方向偏了偏头。
但对此他沒有說什么。
“辞呈准了,等会儿便让宫中的太医再去看看,需要什么也不用顾虑。”
“微臣明白。”
時間很快到了上朝的時間,颜承霁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转過头来看向季闵屿,“陛下今日不与臣一同上朝?”
季闵屿抚過桌上散开的折子,上面有些字迹還有些潮湿,未干的墨汁染上了他的手指,“需要解决的事已经解决了,剩下的想必丞相能处理好。”
颜承霁望着季闵屿的指尖,淡淡說道:“得陛下信任,臣不胜荣幸。”
等他走后,季闵屿捻了捻手指间的墨汁,叫来了卓连,“颜审可是已经出发?”
“昨日中午便已经启程,想来明日便能到了。”
季闵屿接過卓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今日陛下不出去走走?”
季闵屿摇了摇头,“叫個能识字的来。”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闲暇时候的娱乐就是听听书逛逛花园了。
就這么過了几日,仲长浮辞官之后,朝中他的官位就暂且闲置下来了。
這個位置会临到哪個人的头上,谁也說不准,但是很多人都猜测是颜审会被提拔起来,只是就不知道丞相会不会答应了。
那天,颜审也到了同洲道。
那时候還是凌晨,贾岩却還沒睡,自从他听到了自己被弹劾至京中之后,他便寝食难安,此时也正在府中左右来回得踱步,心裡乱成一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己虽是仲长浮的门生,但他自知一向光明磊落的先生定不会与自己同流合污,所以每每都是假借仲长浮之名,如今更沒有身份去找他帮忙了。
這些年他岁也结交了不少官员,只是這個时候却都销声匿迹了。
就在他惶惶不安之时,管家匆忙地跑了過来,“老爷,外面……外面有人来說,說……”
他還沒說完,颜审便从外面手握圣旨走了进来,他看向贾岩,“颜审奉皇上之命,特来调查贾岩贪污受贿,谋害人命之事。”
————
沒過几日,颜审便向季闵屿递来了折子。
从他到了同洲道,便开始着手调查,听闻当地民众所讲贾岩的种种恶行,夜不能寐,每日几乎只睡两個时辰,其余時間便将全部精力放在贾岩一案。
“人证物证均已搜查完毕,铁证如山贾岩罪当处斩。只是在最后一日,贾岩从同洲道携赃款出逃,目前不知去向,臣目前正全力追捕中。”
颜承霁合上折子,看向季闵屿,“皇上觉得颜审能否追得上贾岩?”
要是其他人去办這件事,可能悬,古代這种你那個信息不发达的时代,实在很难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人。
但是颜审的话,季闵屿觉得他還是有能力的。
再加上只不過一天,贾岩這個愚蠢东西出逃的时候带着了全部身价,是在太過引人注目,肯定会留下踪迹,估计走不了太远。
季闵屿相信不用几天,就能收到捷报了。
刚要张口,季闵屿突然感觉头痛了起来。
颜承霁见了,偏头向卓连命令道:“让太医過来。”
季闵屿眉头紧蹙,正揉着头,却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抬了起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颜承霁。
颜承霁伸出拇指碰了碰他的太阳穴,冰冷的手指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季闵屿躲了過去,嘴边带上了一丝冷笑。
“真是好大的胆子。”
之前最少還会說一句恕臣无礼,如今真的是连规矩都不管不问了。
颜承霁却不以为然,收回了手“微臣不敢,只是关心陛下龙体心切。”
不多时,太医便急忙地赶来。
季闵屿伸出手给太医,转头对颜承霁說道:“丞相可以先离开去上早朝了。”
“還是皇上身体重要,只是一日不上朝也无大碍。”說完他便让卓连去通知众臣今日取消朝会。
卓连虽然沒有直接答应,但還是出声劝說道:“皇上,丞相的话言之有理啊。”
季闵屿沉默了下来。
這個时候,就连跪在地上专心把脉的太医都额头都忍不住流下几滴汗来。
片刻之后,他却忽然一笑,“既然丞相如此心系朕的安危,那今日丞相便在朕身边伺候吧,卓连,今日颜丞相替你,你可以休息一日了。”
卓连大惊失色,“陛下,奴才,奴才伺候您伺候惯了,一停下就浑身难受,還是让奴才伺候皇上吧。”
颜承霁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双瞳直视季闵屿,“臣遵旨。”
卓连走出永延殿后,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暗暗叹气,却不敢多說什么
沒過多久,太医把完了脉,說只是忧心過多所至,還有一些肝脾失调,所以开了一個方子,给季闵屿调理。
卓连一走,颜承霁就接管了照顾季闵屿的事务。
這個时候正好是用膳的時間,小厮呈膳過来的时候,看见站在季闵屿身旁伺候的是颜承霁,差点吓得手中的盘子都要掉落。
稳稳站好之后,他便看见颜承霁朝這裡瞥了一眼,忙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所有的膳食都在桌上摆完之后,颜承霁拿起银筷,“臣为陛下布菜”
银筷与玉碗偶尔相撞,声音清脆悦耳,季闵屿坐在桌前一直并未言语。
等颜承霁一一为他布菜完,他摇了摇头,“今日朕沒有胃口,都撤了吧。”
外面站着的小厮,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手中還拿着银筷的颜承霁,一時間不敢有什么动作。
季闵屿也不管他们敢不敢,便自己直接起身,准备往裡屋走去。
颜承霁却侧身拦住了他的去路,饶是這样,說的话還是恭敬不已,“陛下。”
“怎么?”季闵屿感觉他就站在离自己只有咫尺的地方,就连他身上衣服熏衣后的香气都闻的很清楚,只是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有些熟悉,“丞相要說什么?”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江山社稷之首,不为自己身体着想,也该为百姓想想。”
将自己吃不吃饭和百姓牵扯起来,季闵屿对颜承霁可以說是服气。
颜承霁又劝道:“陛下身子要紧,有所不满,可以责罚他人,却不要责难自己。”
“颜卿所言极是。”季闵屿眯着眼睛笑道。
可惜他就是对颜承霁有所不满。
他坐下之后,对于颜承霁递到手边的筷子他推了回去,“朕今日不想吃荤腥,還劳颜卿重新布菜。”
站在外面的小厮低下头,装作眼瞎耳聋,当是全然不知道裡面季闵屿說了什么颜承霁又做了什么。
用完膳后,季闵屿看向殿外,“外面天色如何。”
“回禀陛下,這個時間,正晴空万裡,天气凉爽。”
“扶朕出去走走。”說完他抬起手,放到颜承霁的面前。
颜承霁看着他,将自己的手从下面搭了上去。
入秋已经有段時間,外面已经完全听不见蝉鸣声,秋高气爽,只有凉风刮過树叶落地的声音。
自从季闵屿眼睛看不见之后,对于声音的灵敏度便提高了起来。
颜承霁望着前面的路,轻松地带着季闵屿绕過各种障碍。
季闵屿虽說让卓连今日休息,但是他实在放心不下,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所以還是悄悄跟了上来。
他猜颜承霁应该知道自己在身后,但是沒有什么指示,所以便放心了下来。
季闵屿正无所顾忌地往前走着的时候,突然传来了行礼的声音,“参见皇上。”
听对方的声音,季闵屿猜出应该是個太监,宫中太多宫人,也不稀奇。
季闵屿随意地点了点头,便让他起身了。
這人起身之后,又禀告道“皇上,教坊新来了一個伶人,身上有胡人血统,身段曼妙擅长舞技——”說到這裡,便被冲上来的卓连便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大胆!”
小太监被打的有些懵,抬起头看了季闵屿一眼,猛地意识到自己說了什么,一瞬间脸色就变得苍白无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不是成心的。”
卓连提高了声音,“来人,将他拖出去,打上個三十大板。”
說完便有禁军赶了過来。
季闵屿摇了摇头,“太重了,象征性地罚上一罚便可以了。”
三十大板下去,估计這人也就废了。
颜承霁却突然开口,“陛下仁慈,只是這样口无遮拦,若是不吃点苦头,恐怕难成教训。”
季闵屿转头望向他的方向,“较真起来,他也沒什么過错,朕還真对他所說擅舞的伶人有些兴趣。只不過朕却觉得再好也不比不過颜卿风华绝代,不如丞相为朕舞上一番?丞相可否愿意?”
听完這话,当场除了這两個人,其他的人都愣在了原地,就连被禁军拖起来的小太监都呆呆地望着季闵屿,忘记了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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