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哦。”池羲应了声，头也沒抬。
他课桌上摆着一份用透明胶带粘起来的《学生行为规范》，摊开作业本，一個字一個字抄過去。
当时光顾着爽，撕得太碎。
后来拼纸的人技术不過关，许多印刷字断胳膊断腿的，需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池羲抄着抄着疯狂想骂人。
游青鸾那個魔鬼，罚抄也就算了，连份新的都不给，让他把办公室的碎纸拼起来。
变态！神经！
“你還沒抄完啊？”马灏瞧他手腕上缠了两圈绷带，心有余悸的說，“唉，本来指望你赶跑游魔王呢，结果你第一個跪了。”
大前天晚自习，池羲裹着纱布进教室，从口袋裡掏出一把碎纸沫喊他们玩拼图，九班同学脑补了一出凌虐大戏，心拔凉拔凉的。
這招杀鸡儆…擒贼先擒王玩得太漂亮，班裡其他同学举起白旗认怂，再也沒人敢不怕死挑衅班主任。
“還剩多少，我帮你抄吧？”马灏把装着纸杯的塑料袋放在桌上，“你先尝尝這個，等会就不冰了。”
塑料袋表面覆了一层小水滴，弄湿了行为规范那张纸。池羲刚抄到23條：正确对待困难和挫折，保持心理健康。
后面的字又看不清了，他一摔笔，拿起马灏带进来的淡蓝色纸杯。隔着透明塑料袋，纸杯上印了四個字：初梦奶茶。
池羲问，“奶茶？哪买的？”
“三中那边开了一家奶茶店，生意可好了，排队排了十几米。”马灏拿起池羲的笔，准备帮他继续抄。
“放下，你字太丑。”池羲扎进吸管，尝了一口，甜甜的巧克力味。
马灏悻悻放下笔，献宝似的问，“好喝吧？”
池羲嫌弃道，“太甜了。”
祝燃捧着奶茶杯从外面进来，非常内行的提醒，“觉得甜可以买半糖或者少糖啊。”
“怎么你也买了？”池羲觉得挺纳闷，前两天還沒听說东平有什么‘奶茶店’，一夜之间，周围所有人都捧着同样的杯子。
“我发现奶茶太好喝了！而且新店开业，排队還送礼物。”
马灏连忙說，“对对！他们太会做生意了，送的礼物男人根本无法拒绝！”
男人无法拒绝的礼物？
妹子？房子？钞票？
“当当――”马灏亮出奶茶赠品，得意洋洋跟池羲显摆，“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的碟！這可是最厉害的圣斗士奥特曼！”
“……”池羲差点让奶茶裡的珍珠噎死，“离我远点。”
真拉低智商！
“羲皇，你居然对奥特曼沒兴趣？”马灏用‘你不是男人’的幽怨眼神盯着他，把碟收起来，神秘兮兮的问，“今晚八点，奥运会开幕式，你总该有兴趣了吧？”
“准确来說，八点八分。”池羲重新拿起笔，指尖转了個花，继续抄行为守则。
“对！咱们国家第一次办奥运会，听說排场特别大，咱们晚上翻墙去網吧看呗？”
“能带上我嗎？”祝燃期待的问，“我也想看开幕式。”
“行，到时候让你踩我肩上翻墙！”马灏一口答应下来。
池羲余光扫了眼窗户外面，坐直了些，一本正经的說，“我不去，八点要上晚自习。”
“上啥晚自习啊？你对奥运会都不感兴趣嗎？這可是举国盛典！错過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才有第二次！”马灏說到激动时，慷慨澎湃，“开幕式是咱们国家的荣耀，多少人盼星星盼月亮等着呢！這可不是普通的表演，是国魂，是咱们的气节！”
‘啪啪啪！’
身后响起清脆的掌声。
“說的不错，你還挺有民族使命感。”游青鸾等他說完，才拍着手走過来。
“游、游老师。”马灏气势瞬间蔫了，连忙给他让开位置。
游青鸾抽出池羲抄了一半的《学生行为规范》，仔细检查两遍，把本子還给他。
“字挺好看，继续写吧。抄完之后，我会一條一條纠正你。”游青鸾发表危险言论。
池羲下意识瞄了眼守则最底下，总共四十條要求。
一條條纠正…池羲咬住吸管，喝口奶茶压压惊。
“奶茶好喝嗎？”游青鸾问。
“特别好喝！”奶茶爱好者祝燃抢答，“他觉得太甜了，我建议他下次买半糖。”
游青鸾听了她的意见，掏出一份表格勾了两笔，离开教室前跟池羲說，“不用半糖，你喜歡這种甜度。”
“谁告诉你的？”池羲奶茶喝了大半杯，欲盖弥彰的强调，“都說太甜了。”
游青鸾已经走出教室，還听到崽崽嘴硬的反驳。
代沟太宽了，他搞不懂十年前中二少年的执念。
喜歡吃甜食，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池先生每次喝咖啡，一定要加五包糖，甜得腻人才肯喝。
想到池先生，游青鸾拿出手机，微信记录最后一條，男朋友发来的照片。
漫天烟花下，瘦削的小青鸾仰起脸，墨黑空洞的眼瞳终于映出星点流光。
旁边池羲半张脸出镜，偷偷用手给小朋友比了個兔耳朵。
游青鸾把那张照片設置成屏保，终于斟酌好回复的话。
游青鸾：市区燃放烟花，池先生交了多少罚款？
池崽：不多，物超所值。
游青鸾：你好像挺高兴？
消息发出去，池羲回复隔得稍久了些。
五分钟過去，传来一段语音，游青鸾点开凑近耳边。
“叔叔。”
那边传来自己久违的少年音，惊得游青鸾差点摔了手机。
…少年声音淡，音色很干净，像只无害的小兔子。
游青鸾都快忘了，自己年轻时，還有那么……受的声线。
“小凤凰，我只比你大十岁。”池羲用哄小孩的语气循循善诱，“乖，叫声哥哥。”
小青鸾特别乖，软着调子轻轻叫，“哥哥。”
语音到此为止，池羲又发来两條消息。
池崽：小凤凰真可爱。
池崽：罚到破产我都认了！
可、爱？
這個形容词能用到自己身上？
池羲才带了几天崽，滤镜也太厚了。
游青鸾单方面终止对话，加快步伐来到初梦奶茶店外，店门口的队伍排了一條街。
“老板！”尚翔看到他，立刻绕過柜台走出来，“您终于来临幸我了~”
他太风骚了，游青鸾沒接话茬，把表格递過去，“喏，我在八中做了市场调查，学生反饋都挺不错。”
“還是你的方案好，最近天热，大家都愿意喝饮料。而且听說排队送碟，好多人从早排到晚呢！”尚翔笑成了一朵菊花，“我估计，不到两個月，咱们店就能回本！”
游青鸾嫌弃，“两個月回本？你追求真低。”
08年，奶茶对于大多数人来說，還是個新鲜东西，拥有巨大的潜在市场等待开采。
初梦奶茶店创业方案和营业模式，完全复刻几年后的網红连锁店。市场风向流通很快，某個产业赚钱了，肯定会有更多人想投身进来，主动送钱加盟。
游青鸾的目标，并不是开奶茶店，而是悄悄打通整個东平的市场和人脉。
“先定個小目标。”游青鸾玩了個老梗，“三個月，赚它一個亿。”
尚军师受到了惊吓，“一個亿？你知道一個亿有多少嗎？”
“你现在的表情，非常让我怀念。”见他目瞪口呆的蠢样，游青鸾想起创业之初，尚翔问過类似的话――
‘全国第一？你知道全国第一企业市值几千万亿嗎？’
后来，公司两年之内挤进全国企业一百强，从此尚翔再也沒有质疑過他，尽心尽力辅佐游青鸾，共同让公司第五年冲上全国十强，第六年成功登顶！
“怀念啥？”尚翔满脑袋问号，突然注意到游青鸾手上那支不锈钢手表，记起遇到他的情景。
“行吧，一個亿就一個亿！”尚翔咬咬牙，“反正你安排，我听你的！”
“放心，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肯定会用够本的。”游青鸾话锋一转，问道，“让你捎的东西，买来了嗎？”
“哦，买回来了！”尚翔钻进店裡，拿出一個包裹严严实实的大盒子递给他，“我从云梦市扛回来的，路上沒有一点磕磕碰碰，比保护老婆還尽心！”
“辛苦了。”
“還有你让我找的那個人吧，他、他太惨了！”
“哦？”
卖盗版光碟的都說惨了，自家摄政王得多惨。
“他找不到工作，沒钱回老家，在大马路上嗷嗷嗷跟野狗抢饭吃！”尚翔伸手過去，给他看大拇指的牙印，“那個疯子還以为我跟他抢火腿肠，咬了我一口，你瞧瞧，這算工伤吧？”
“算工伤，我给你报销狂犬疫苗。”游青鸾强忍着說完，实在憋不住了，扶着墙笑得直不起腰。
业界首席研发、未来通讯科技之父、创造了智能时代的男人，居然…
跟狗抢饭吃！
哈哈哈哈哈！早知道他就亲自去找摄政王，见证他光辉的黑歷史了！
“景宇轩，直接翻出去沒問題吧？”祝燃第一次逃课，胆战心惊的问。
景宇轩拍拍胸脯保证，“沒問題！我們经常跟池羲翻墙，从来沒出過事。”
“可是，今天羲皇不在，咱们要是被拦住了怎么办？”
“谁敢拦？想当初，我景某人早产半個月！我想出去，我亲妈都拦不住，学校算個屁！”
景宇轩豪迈的吼完，清润男声从头顶飘下来。
“哦，你早产啊？”
难怪一副智商发育不良的样子。
准备逃课的九班同学打了個哆嗦，齐刷刷仰起头。
游青鸾神出鬼沒，踩在他们准备翻過去的墙上，怀裡還抱着一個大盒子。
“游、游老师好。”
游青鸾和蔼的打招呼，“亲爱的同学们，大家聚在這裡，为了恭迎我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還是班裡稍微乖一些的祝燃站出来，低着头汇报，“我們想翻墙去網吧，看奥运会开幕式。”
“這样。”游青鸾从墙头跳下来，稳稳落地，“那回教室吧。”
“哦…”
同学们哀怨，又失望。
翻墙计划泡汤了，也沒胆跟游青鸾作对，不情不愿往回走。
“等等，”游青鸾叫住景宇轩，把大盒子递過去，“把這個带到教室，按照說明书接通。”
景宇轩蔫蔫的接過来，“這是什么？”
“投影仪。”游青鸾把办公室钥匙递给祝燃，让她拿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和无线網卡。
“笔、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和无线網卡都是稀奇玩意，好多同学都沒见過，不知道游青鸾打算做什么。
“不是想看开幕式嗎？”游青鸾指了指腕表，“還有二十分钟，你们再磨蹭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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