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467各取所需
卡维见到哈格才意识到自己最近忙于手术,竟然把曾经的靠山给忘了。想当初能遇到拉斯洛,就是因为从法国运来的那一车牡蛎。而法国牡蛎之所以到了维也纳也依然能保持新鲜,主要依靠的就是他砸了重金搞出来的冷链运输。
這种冷链运输与现代的不是一個概念,制冷复杂低效,安置和更换电源更是麻烦。不過钱花下去了,结果還是好的,至少能保证牡蛎的新鲜可口。
這就說明制冷水平已经能勉强达到卡维的要求,只要能搞定制冷环节,真空相对而言就简单多了。
哈格来实验室的当晚,卡维就在德·阿斯托格街8号,占地约18000平方英尺的豪宅沙龙裡见到了拉斯洛。說来也是巧,這座宅邸的女主人正是刚从主宫医院外科出院的谢莉丝。
8号宅邸主要用来日常交友、沙龙、宴請宾客,隔壁的10号是她父母的住处,再往后的12号则是给了她的妹妹露思和妹夫,主宫医院首席医师奥古斯特。
她特地挑了拐角处的接待厅开办沙龙,因为這裡有面向屋后花园和入口庭院的两扇大窗户,阳光充足。不過在她看来,這间接待厅還是太大了,宴請贵宾人数不够时会显得不够温馨。
前几天她還想請卡维来這裡随访,看看手臂切口情况,只不過卡维根本沒時間,最后還是兰德雷斯上的门。
现在卡维突然出现在大门口,让她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惊喜感:“卡维医生,您怎么来了?!”
還沒等卡维回话,谢莉丝就把人請了进去。
随口介绍了几位贵宾后,她愈发激动,连手裡的红酒都快拿不稳了。连忙找了個小桌子放下,一把挽住卡维的手臂把他拉去沙发上坐下:“我這几天都在找您,酒店、学校、医院都找過了,沒人知道您在哪儿,我想送個邀請函让您来沙龙都沒机会。”
說到這儿她眼前就浮现出了威尔士亲王笑眯眯直摇头的样子,之前不管怎么样都沒办法从他嘴裡套出卡维在哪儿,谢莉丝心裡是又气又好笑。
卡维抵不住对方的热情,只得回道:“我這些天一直在做手术前的实验,之前兰德雷斯主任给我看過随访记录,你手臂恢复得不错,比德文克先生强多了。”
“德文克”
谢莉丝希望這個男人能好起来,就算不看在同一场爆炸受伤的“缘分”上,德文克的巧克力生意也有她娘家的一份投资,人垮了对谁都沒好处。但她又不希望這個家伙好得太快,不然又得多一個炫耀骨头钢钉的家伙,抢了她的风头。
当然心裡這么想,嘴上该有的关心是一点都不能少:“德文克先生现在怎么样了?腿好点了嗎?”
“恢复得還行,在我的预期之内,不過离出院還有些日子。”
出于对女主人的礼貌,卡维有问必答,但眼睛裡全是刚打過招呼的拉斯洛。拉斯洛也知道卡维急着找自己肯定有事,所以沒一会儿就跟了過来给他解围:“卡维医生,今天怎么有雅兴来将军夫人的沙龙看画啊。”
原本卡维沒有半点要看画的意思,可拉斯洛都這么說了,也不好意思拒绝。
反正人就在這裡,逃是逃不掉的,今天肯定得搞定制冷设备:“是啊,实验遇到了些麻烦,就想出来放松放松。本来是想找拉斯洛先生好好聊聊的,沒想到您在這裡,我也就不請自来了。”
“你想聊什么?聊药厂生意嗎?”拉斯洛早就知道卡维想要单干,特地问了他一句,然后笑着看向谢莉丝,“我和将军夫人倒是一直在谈生意。”
谢莉丝现在哪儿還有谈生意的想法,不断向众人猛夸卡维的同时,心裡盘算着怎么将“卡维出现在沙龙”的這一幕所带来的利益无限放大。
整個巴黎能得到卡维赏光赴约的沙龙只有两处,梅拉妮和玛蒂尔德,都是上流社交圈的顶流。现在自己的沙龙成了第三处,顿时之前爆炸带来的伤痛和花费的数万法郎的阴霾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生意不急,先看画吧。”
谢莉丝给拉斯洛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他帮忙,帮完忙生意自然好說:“卡维医生也是爱画之人啊,听說之前收了不少优秀的画作。您能来我這儿就已经让我沾了光,如果您能看中我這儿的画,那就更好了。”
卡维对中国之外的作品一直都很挑剔,尤其是泛滥成灾的油画。在他這裡,画得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画家的名字。遇到自己不熟悉的他就会略過,很容易筛掉在当时有名的画作。
如果是平民身份,那就是沒有眼光,沒有艺术修养。可他现在是伯爵,是天才外科医生,那描述时選擇“特立独行”更为贴切。
他熟悉的无非就是印象派那几位,不仅在现代足够有名,在這裡也有過接触。但在1867年的巴黎,印象派并不招人待见。
谢莉丝开办的是比较传统的沙龙,不像梅拉妮那么的前卫和包容,也沒有玛蒂尔德那么高规格,說白了就是沒什么特色。一圈走下来,都是些卡维不认识的画家,自然也都是他看不上的作品。
难题给到了谢莉丝,好在一旁的拉斯洛足够机敏:“将军夫人,我记得卡维医生并不看重名气,欣赏的是那几位不被人看好的新锐画家,比如马奈、莫裡索”
“对对对,想起来了!!!”谢莉丝也是反应够快,马上想到了藏在楼上画室的一幅画,“今天展览的都是现实主义画作,看来不合卡维医生的口味。”
“也不全是吧,我非常喜歡米勒先生的《晚钟》。”卡维环视四周,摇摇头,“可惜這裡并沒有能与之媲美的画作。”
听到這句话,谢莉丝彻底兴奋了起来,似乎积压在手裡的两幅画终于有了去处。
按照惯例,她应该带卡维上楼去画室看看那两幅沒能展出的画。但能在社交圈混迹的女人不可能那么傻,一眼就看出卡维来這儿为的是拉斯洛,不是真的要看画。
既然已经给足了自己面子,她就要懂得礼尚往来。与其强拉着他上楼,還不如腾出些時間给卡维自行分配。反正人已经在這儿了,话也說出了口,画怎么都能出手。
“卡维医生稍等片刻,我让人把画作搬下来。”
“好。”
趁這個间隙,卡维和拉斯洛谈起正事:“拉斯洛先生,听說你手裡有冷冻机?”
“有啊。”
拉斯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這個,只是喝着手裡的红酒說道:“来源是我一位英国朋友在澳大利亚悉尼的达令港开的一家肉类冷冻工厂,专门为当地餐厅供应冻肉。”
卡维不惊反喜:“你手裡的就是這种冷冻机吧?”
“确实,不過被我放在列车上了,平时我也用不到。”拉斯洛渐渐意识到卡维這次来的真正用意,心裡有了打算,“你该不会是盯上這台机器了吧?”
“我的手术需要取出大量尸体的血管,保存后择优選擇状态最好的那一根移植进病人身体裡。”卡维难得对一位外行解释那么多,“我尝试過许多试剂,都沒办法达到手术要求。上次吃過您送来的牡蛎,我觉得只有冻干处理才能保证血管不会发生严重的炎症反应,大大增加使用期限.”
拉斯洛并不懂這些生理病理学的知识,可能连走在生理学病理学最前沿的那些专家也不明白這些。他只知道卡维又一次有求于自己,必须趁這個机会把两人已经严重失衡的关系重新摆正才行。
和刚才不同,他沒有急着接话,而是放下空的红酒杯,让仆人换了一杯白葡萄酒。浅尝了两口后,拉斯洛甩出了自己的话题,责怪道:“卡维医生,听說你要在瑞士开自己的药厂?”
卡维知道這家伙一旦提出要求,那自然是对冷冻机胸有成竹。
事实上世博会裡有那么多机械产品,卡维从来沒看到冷冻机的影子,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直接把“冻干”這條路堵死。
不過拉斯洛的問題并不难回答,理由他早就想好了:“我也是沒办法,整個欧洲都不太平。普奥战争你也看到了,要不是最后莫拉索伯爵力挽狂澜,普鲁士人就要打进维也纳了。药厂是我的命根子,是手术的保障,必须保证它的安全才行。”
“瑞士很安全嗎?”拉斯洛不解。
“中立国自然安全,至少不会明抢。而我毕竟是一名還算有点名气的医生,谁又能保证不会生病受伤呢。”卡维答道,“何况那裡的银行给的贷款利息非常低,我的收藏品放在他们那裡也无需支付保存费。”
拉斯洛被突然搬出来的一堆理由搞得不知道该如何追下去了,只能逮着一個继续问道:“利息很低?能多低?每年3%?”
卡维摇摇头。
拉斯洛皱起眉头,脸上瞬间严肃了起来:“1%?”
卡维也学着他的样子,找仆人要了杯香槟:“是我一個朋友家裡开的银行,利息嘛.其实我只是在瑞士重新开一家药厂,器械厂還是得靠拉斯洛先生支持才行。您的钢铁是全欧洲最好的,将军夫人的手臂就有您的一份功劳啊。”
两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
拉斯洛不喜歡卡维在药厂方面過于独立,更不喜歡他单方面放弃药物的研发。只是之前一直碍于卡维不断飙升的身份地位,他沒有发作。现在有了机会,他必然要把丢掉的东西找回来。
卡维也早早认清這家伙的贪婪,从一开始要求保有药品专利就足够說明問題。
就在這时,两幅画被陆续搬进了沙龙。
一幅是非常熟悉的乡村题材,构图、笔触、色彩都算是《晚钟》的同系列作品,是米勒的真迹。
“《拾穗者》,米勒10年前的画作,当年被收入沙龙。我记得成交价只有1000法郎,后来被一個英国画商以5000法郎的价格卖给了将军夫人。不過买完她就后悔了,米勒的作品经常能进入年度沙龙,可一直都沒名气,算得上是最难估价的一类画家了。”
拉斯洛很了解谢莉丝的生活和喜好,已经猜到她肯定会搬出這两幅。在见到画后,他的态度也软了下来,自己和卡维之间的纠葛完全可以有另一种解法:“如果卡维医生能赏光买下這两幅画,我倒是可以考虑”
“我要了。”卡维沒有犹豫,但刚說完就出于礼貌问道,“拉斯洛先生不喜歡油画嗎?”
“不,我对艺术类商品不感兴趣。”
在拉斯洛眼裡,巴黎街头随便找家店都能看到十几幅油画,根本沒有收藏的必要。所以他对卡维如此直截了当的购买行为非常不理解,看上去似乎比将军夫人還要蠢:“你真喜歡這幅画?”
“当然喜歡。”卡维笑着說道,“给我收藏的《晚钟》找個伴。”
拉斯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代替谢莉丝介绍起另一幅巨型油画:“這幅应该就是之前在這裡借了场地的画家的作品了,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应该连今年的巴黎沙龙都沒进吧。”
“是啊,原来以为之前那幅《穿绿衣的女士》已经在沙龙彻底打响了名气,结果今年這次初选就大败而归。评委都說他运用色彩過于单调,动作不协调,脸部表情更是遮遮掩掩的,看不懂啊美感。”谢莉丝也是感慨世道不公,“他今年27岁,其实也不算年轻了,未来的生活怎么办哟。”
卡维不认识這幅画,但对绿衣女士還了解的,马上想起去年年底在梅拉妮沙龙裡被人反复提起的克劳德·莫奈:“這幅是莫奈先生的画?”
“哦?卡维医生還认识莫奈?”
“当然认识。”卡维非常爽快,既为了画作本身的收藏价值,也为了送谢莉丝一個人情,“两幅我都要了,多少钱?”
“8000法郎如何?”
“沒問題,明天我让银行把钱转到您的账户上。”卡维說道,“不過画作得先放在您這儿保存一段時間,年底会有人把它运走。”
谢莉丝沒有拒绝的理由。
随着卡维买下两幅画作,谢莉丝和拉斯洛之间反复纠缠的谈判告一段落。她会向拉斯洛的钢铁厂支付一大笔钱,用于投资和法国当局一起合作开展的铁路生意。
另一边卡维的冷冻机,自然也会跟着送到他的手裡:“冷冻机可以给你,不過东西装在我的专列车厢裡,现在应该還在匈牙利。”
“回巴黎要多久?”
“我发個电报,大概十天左右才能到巴黎。”拉斯洛见他心急,连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是为了机器着想。载着這玩意儿不能走得太快,万一晃出問題了会很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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