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盗机密的心机
這时孙逸贤已经看到了所有人的表情，可是他大概是看到别人不欢迎的表情看多了，早就不觉得有什么問題。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說:“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我到了你们家，你们家的佣人說，你们在這儿請客，我赶快就過来了。”
這时主持局面的是三姨太，张立之不在，当然是她来招呼孙逸贤了。三姨太马上過来，先对孙逸贤笑了一下，然后把要替余笑凡過生日的打算也說一下。
最后她說:“余小姐不愿意张扬，连我們也是刚刚知道的，连什么客人都沒有来得及通知，太对不起余小姐了。孙大队长也不要见怪呀！”
孙逸贤也算是场面上的人，也马上对余笑凡說了一些拜年的话，余笑凡也装出笑脸，表示客气。
然后，余笑凡偷偷看了看沈擒龙，冷笑了一下。
沈擒龙明白她的意思，大概是說，场子我已经给你搭起来了，现在能不能唱成這個戏，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沈擒龙也跟着說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就抽個空子，拉着孙逸贤来到门外。
他把孙逸贤拉到旁边，避开自己的单间儿的门，用天津话对孙逸贤說:“我索损大队，尼介不是倒霉催的嗎？尼既然不知道，還不赶快躲远远儿的，干嘛還自己葛儿往枪口上撞啊？”
孙逸贤沒明白沈擒龙的意思，他有点儿发愣地问:“怎么了？”
沈擒龙又說:“人家這寿宴是好吃的嗎？你怎么還不明白呀？”
孙逸贤還真沒明白，他赶紧问:“怎么，這裡边有什么名堂？”
沈擒龙說:“哎呀，我說孙大队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沒看见我平时老躲着這個余小姐嗎？你還觉得我鬼鬼祟祟的，很可疑。你也不想想，這個余小姐做寿，咱们总不能空着俩爪子過来吧？人家可是南京市长的干女儿，替這样的人物做一次寿，仨瓜俩枣儿的，能拿得出手嗎？”
孙逸贤這才开始发呆，他說:“我真是沒想到呀！我還以为，送点儿礼就行了。”
沈擒龙說:“你這些年官场上是怎么混的！人家余小姐在咱们天津可是能在陈司令长官府上随意进出的人物。人家一句话，你就得让人家从现在的职务上一撸到底呀！你得罪得起人家嗎？我是一下子撞上了，沒办法，现在還沒有想好买多少钱的礼物，還在這儿拖時間，沒想到，你比我還笨，自己還现往上撞！”
孙逸贤别的不怕，就怕不能当官，這一下，他真的害怕起来了。
沈擒龙說:“得了，咱们赶紧走，找家店，随便买点儿什么能過得去的东西，就算丢脸，也硬挺着了。”
孙逸贤哭丧着脸說:“我出来得太急，身上也沒带多少钱啊！”
沈擒龙說:“我也让你害死了，你不能买太贵的，我当然也不能买，我要是买贵的，不是把你比下去了嗎？那不是把你给卖了嗎？”
孙逸贤对沈擒龙這么讲义气，十分感激。但是，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沒有多少钱买礼物，而且，他也真是害怕会大出血，又要跟沈擒龙借钱。
沈擒龙說:“得了，孙大队长，咱们出去，多跑几家店，看看再說吧，现在說什么都早。”
于是两個人马上回来，对三姨太打個招呼，說要出去买礼物，出门走了。
他们才出去，乔伯春就从旁边的单间儿跑出来，急速上了楼。原来，乔伯春早就在沈擒龙他们的单间儿旁边订了单间儿，计划很简单，就是要让装成侍者的城工部人员进沈擒龙他们的单间儿，弄到图纸之后，马上送给近在咫尺的乔伯春，乔伯春拿着图纸拍照走人。
可是，现在是计划沒有变化快，孙逸贤的出现，把一切计划全都打乱了。沈擒龙拉着孙逸贤，站在乔伯春他们门外，說了半天的话，就是要让乔伯春他们知道，孙逸贤這個杀人魔王来了，让他们明白发生了变化。然后，沈擒龙把孙逸贤拉走，让乔伯春他们趁着机会赶快行动。
乔伯春马上跑到楼上，把那個装成侍者的同志叫下来，准备进张立之家的单间儿。
沈擒龙和孙逸贤两個人到了街上，真心真意地满街找能买到合适礼物的商店。重要的是，又要买到好东西，又要价钱便宜。這個标准可实在是太高了。沈擒龙不用拖延，自然就花了大量的時間。
等到他们两個拿着礼物回来的时候，孙逸贤都快要虚脱了。两個人推开张立之包的单间儿的门，看到张立之已经来了，所有人在說闲话，都在等着沈擒龙他们两個回来。大概所有人的肚皮都饿瘪了。
沈擒龙趁着孙逸贤跟张立之打招呼的罗嗦功夫，站在门外，朝旁边的单间儿裡边看了一眼。只见乔伯春迅速朝他摇摇头，沈擒龙心想，不出所料，乔伯春沒办成事！东西沒到手！
沈擒龙心裡暗暗着急，這么個房间，裡边坐着這么多人，再加上孙逸贤這條狗在旁边死盯着，要把城防图弄到手，就更困难了。当然，他也明白，刚才张立之沒有来，而他和孙逸贤不在，人家又不能上菜，场面沒有混乱，乔伯春他们当然沒有更多的机会。
可是，說了那么多，不能把城防图弄到手，全都是白费。這时沈擒龙也只能再寻找机会了。這种巧取豪夺的场面，大概需要沈擒龙使出全套的本领，才能在孙逸贤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敌人的机密弄到手。
這时孙逸贤正在向张立之道歉，然后又对余笑凡解释，他和沈擒龙是去给寿星买礼物了。张立之虽然对孙逸贤很不感冒，但是毕竟孙逸贤這么個杀人魔王他還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也只好打着哈哈，請孙逸贤进去。
沈擒龙跟着进来，他看到，桌子上面的几個碟子都空了。大概是這些人本来就等得心焦，又用茶水涮了半天肠子，早就把肚子裡的油水涮得一干二净。他们饿得实在心火难熬，就把当场面用的小点心全都给造光了。
這时别說是余笑凡看着沈擒龙直立眼睛，就是对沈擒龙很有意思的三姨太，再看沈擒龙的时候都不怀好意了。
当然，大家也明白，事情都坏在那個孙逸贤身上。所有人都在想，等到八路进了城，第一個就枪毙了這個狗特务！
沈擒龙也赶紧向余笑凡道歉，然后讨好地笑着，把礼物送過去。张立之迫不及待地朝外面喊:“来人哪！”
侍者急忙跑进来:“现在能上菜了嗎？”
侍者都等得着急了。
這边一叠连声地催促开席，侍者急忙跑到后面通知。后面赶快把早就准备好的酒菜往上端。一阵忙乱之后，最后一個侍者退出去，轻轻关上门。一时之间，整個房间裡边沒有一個人說话，全是一片“嘁嘁嚓嚓”的声音。沈擒龙暗暗好笑，他有挨饿的经验，那些人可沒有，這些人现在是连一点儿绅士风度也不顾，先得顾自己的五道庙了。
又過了一阵，场面才慢慢活跃起来，张立之和三姨太开始找话說。余笑凡顺着他们的话，也說笑了几句。沈擒龙在旁边看着，始终觉得好笑，忽然发现余笑凡在朝自己使眼色。他這才恍然大悟，原来余笑凡的意思是，让自己赶快說话。
今天是人家余笑凡過生日，寿星嘛，应当是别人众星捧月的，大家围着人家转悠，余笑凡是不应该多說话的。這时总不能是人家余笑凡在那儿上窜下跳的，沈擒龙在旁边看乐子。沈擒龙赶快抱歉地一笑，他的意思是，這不是觉得不是真生日，到现在還沒入戏嘛！
于是沈擒龙开始插话，說起今后到美国做生意的事情，又說起欧美的风俗，說着說着，又把话题扯到希特勒身上，又扯到卓别林演的《大独裁者》上。過去天津人管看电影不叫看电影，就叫看卓别林，因为天津人最早看到的电影都是卓别林演的喜剧片。所以這时整個房间的大人小孩儿，沒有一個不知道卓别林演的电影。沈擒龙连說带比划，逗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就在這时，房门打开，从外面推进来一個小餐车，餐车上面放着一個大蛋糕，蛋糕上面還插着很多花裡胡哨的东西。侍者把餐车摆好，餐厅经理亲自過来讲话，說什么這是餐厅的新节目，這是什么地狱火山生日蛋糕。
经理把一個打火机送到余笑凡手上，让余笑凡亲自点火。
余笑凡和张立之他们全家当然知道這肯定是沈擒龙搞鬼，余笑凡满腹狐疑地看看沈擒龙，沈擒龙笑着让她点火，余笑凡不知道沈擒龙又要搞什么恶作剧，满心戒备地把那些支愣巴翘的东西点燃。
随着火苗慢慢向下燃烧，突然一股银色的火焰窜上半空，蛋糕上面喷出两股银色的火焰，把半個房间都照得通亮。三姨太尖叫起来:“真漂亮！”
张立之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吓得不停地后退，小孩儿们连声尖叫，也不知道是高兴還是害怕。三姨太抱着余笑凡问:“妹妹，高兴不高兴！”
余笑凡恨恨地看着沈擒龙，然后强挤出笑脸說:“高兴，真是高兴得要死！”
三姨太满脸羡慕地說:“要是我生日也有這個节目就好了！”
半個房间的人的眼睛都让焰火晃花了，在尖叫声中，房门打开，一個侍者跑进来，拿着刀切蛋糕，然后把蛋糕分给所有人。就在侍者走到张立之身边的时候，沈擒龙向旁边一侧身，把孙逸贤挡在身后。
侍者手疾眼快，在把蛋糕送给张立之的同时，顺手把张立之的皮包拿起来，掩在身后。他正要借故离开，不料孙逸贤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城工部的地下人员伪装的侍者不禁大吃一惊，但是他脸上却很镇定，急忙问道:“先生，您有什么事？”
孙逸贤一把夺下他的刀說:“你别拿着刀在老子面前晃，我們自己切蛋糕，你出去！”
那個城工部的地下人员急忙把刀交给孙逸贤，孙逸贤低头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手，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是，這时焰火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孙逸贤還是沒看清城工部的工作人员另外藏在衣服下面的那只手裡拿着的皮包。
但是，孙逸贤的注意力在那個工作人员身上是绝对转移不了的了。沈擒龙急忙挤過去，对孙逸贤說:“老兄，生日蛋糕不能抢的，你别自己切啊！”
說着，沈擒龙把孙逸贤拉到一边。
城工部的那個工作人员急忙把皮包放回张立之身边的椅子上，然后倒退着出了房间。
孙逸贤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阵侍者的背影，沒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這时沈擒龙又递给他一块蛋糕，同时小声在他耳边說:“孙爷，這是洋规矩，你可别丢人！”
孙逸贤一边点头，一边接過蛋糕，后退了一步，到一边去吃去了。
沈擒龙好容易让余笑凡“惊”了一次，還沒有达到目的，终于還是让孙逸贤给搅了，真是着急透了。
沈擒龙准备的蛋糕很大，本来他的意思是要借着大蛋糕的掩护和分蛋糕的混乱办事的，现在事情沒成功，可是所有人都觉得肚子裡边开始发胀了。既然沒那么饿了，当然也就有闲心說话了。
大家又說了一阵闲话，余笑凡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擒龙，大概是看到他沒有成功，等着看他的笑话。這时房门一开，餐厅经理又带着一個侍者走进来，這次是餐厅免費送给寿星的礼物。
沈擒龙刚才弄的把戏让喜歡洋玩意儿的三姨太和小孩儿们十分高兴，他们期待有更加新鲜的游戏出现。三姨太急忙鼓动余笑凡打开礼物，余笑凡心知大概又沒有什么好事，可是又拗不過三姨太他们起哄，只好硬着头皮去拆开礼物盒子。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团纸花儿爆得满天都是，纸花儿飞過，从盒子裡边跳起一個骷髅来，同时還大叫了一声。
余笑凡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還是给吓了一跳。她咬牙切齿地看看沈擒龙，三姨却又抱住她问:“真好玩儿，你开心不开心？”
余笑凡气得操刀子把沈擒龙杀了的心思都有，不停地冷笑。
沈擒龙解释說:“這都是欧美過生日的节目，以后你就喜歡了。”
余笑凡气得鼻子都歪了，可是三姨太却很高兴，根本就沒看出余笑凡的意思。其实余笑凡是正常人，她根本就不喜歡這么闹的场面。
沈擒龙抽空朝门口看了一下，却发现那個假侍者正从门缝向裡边看。原来這时孙逸贤正坐在一边有滋有味儿啃着那块蛋糕，他坐的椅子，正是放张立之皮包的那把，城工部的人根本沒机会下手！
沈擒龙连搞了几把都沒有成功，心裡也冒起一股邪火来。他心想，老子不给你玩儿点儿阴的，你還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不過，事情不能连着来，那样所有人都会看出問題来了。又過了片刻，沈擒龙把酒和酒杯摆起来，准备提议所有人为寿星干一杯。沈擒龙今天戴着一個很大的戒指，他在戒指裡边藏着一包白色的粉末。這是沈擒龙从欧洲学到的审讯技术，這几种药物混合起来，会对服药的人产生迅速的催眠作用。
只是，沈擒龙用的這种药是审讯机关轻易不会使用的，因为這种药物有强烈的副作用，服药的人虽然会在很短時間内說出审讯者需要的东西，但是最后会产生强烈的大脑损伤，甚至最后会变成白痴。
這时沈擒龙不需要孙逸贤的什么情报，他只是要在最短時間内让孙逸贤昏睡過去，不碍他的事。至于他将来变成不变成白痴，沈擒龙才不管。這么個狗特务，就是死了才好呢！
可是，就在這时，余笑凡却在三姨太耳朵小声說了几句什么，她们两個一齐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沈擒龙停下动作，看着余笑凡她们。张立之也问道:“你们干什么去？”
三姨太說:“我們去一下卫生间。”
沈擒龙他们都不再說什么，三姨太和余笑凡走到了门口，余笑凡忽然說:“你戴着這個去呀？”
三姨太看了一下余笑凡的手，问道:“怎么了？”
原来，余笑凡指的是三姨太手上的那個大钻戒。
余笑凡說:“這么大的戒指，别弄丢了。再說，要是碰到什么东西上，划花了多可惜！”
三姨太一想，赶快把戒指从手上摘下来。余笑凡伸手接過去，转身从椅子上把三姨太的小手包拿起来，把戒指放进去。
他们出去之后，沈擒龙心想，是时候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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