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過往事
比如今晚的A级猲狙统领,据它自己所言,這只异兽也不過刚刚从接近四百年的沉睡中苏醒。
那么一无所有、不适应现代人类社会的它,是如何将烛龙鳞的消息散播出去,又是如何在這茫茫人海中锁定了目标?
此事是否有幕后推手,就十分值得推敲了。
不過对于今晚风尘仆仆的一队队员来說,這些后续都暂时不需要她们操心。烛龙苏醒事关重大,如何决定基地的下一步动向已经不再只是行动部部长易烽烟的责任,S级序列所牵扯到的一切事情都要上报给应天。
在叶惊秋看不见的角落,异常生物处理基地已经开始如四年前一般再度进入运转状态,只不過现在的小秋同学只需要操心一件事情——
睡觉。
昨晚,准确来說是今晨,可怜的小秋同学在高强度使用本能后才觉出一点身体的虚弱,况且她這可是头一次熬到凌晨三点!
三点诶,她都沒为作业坚持到過這個时候。
所以回到分部的叶惊秋第一时刻倒头大睡,力求得到99%的良好睡眠质量,为高中生蒸蒸日上的学业添砖加瓦。
因此当小秋同学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时,在一旁等候已久的Aether友善提醒她時間:下午五点二十七分。
有点晚。
叶惊秋晃晃脑袋,习惯性地先拿過枕边的手机,刷了两下空空荡荡的消息列表,這才確認实在是沒有一個人在這段時間找她。
队长也沒有。
這倒也沒什么,反正她都有点习惯了,毕竟往常也只有小许老师会偶尔问她现在是否還好,她在班裡人缘虽好,但关系也沒近到這种地步。
四周寂静无声,墙外似乎也沒有任何动静,队长和阿谢应该是出门了。
叹了口气的叶惊秋翻身坐起,在一片暗色中望向那扇隔绝掉所有光线窗帘,心想這东西质量真不错。
不過她好像记得,自己昨晚回房间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根本沒空管窗帘。
难道是Aether贴心地帮她按下闭合键的?
叶惊秋揉了揉炸毛的脑袋懒得去管那么多,索性趿拉着拖鞋去冲了個澡,出来后随便从行李箱裡拽出来件睡衣就往身上套。
压根沒擦干的发尾黏在耳后,淅淅沥沥的水滴很快就将上衣浸出一片水渍。
左右屋外沒人,叶惊秋摸着饿到萎缩的胃只想找两桶泡面出来应急,什么礼仪什么着装,都彻底抛到九霄云外。
然后她随便一拧门把手,打着哈欠开门——
正好撞上一张不能說陌生、但也绝对谈不上熟悉的脸。
两人面面相觑,空气仿佛都凝滞。
完全沒料到会這样和新人会面,但周弦徽還是很快反应過来,她眉眼一弯,温温柔柔:“小秋同学晚上好呀。”
叶惊秋:“???”
這门這墙隔音這么好?
她呆滞抬眸,认出這人正是她只在视频裡见過一眼的队友周弦徽。
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周弦徽仍穿着基地那套纯黑作战服,但与队长略显冷冽、谢平之稍有散漫的感觉完全不同,周弦徽似乎总是带着清浅的笑意,垂至腰间的长发散下,整個人显出一种特有的温和。
“周周,你要不顺手去敲敲小秋的门,”寂静被打破,谢平之从不远处的厨房探身喊道,“我让Aether叫了她三次都沒成功,她再不醒就要饿死在床上啦。”
叶惊秋:“啊?”
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有些沒反应過来。
房间裡飘荡着一股极其浓郁的鲜味,熬炖四個小时的猪筒骨和岭南鸡凝出一锅白如奶脂的高汤,锅中的酥肉咸香软嫩,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骨肉分离。
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前,谢平之时不时看一眼洛塔瑞奥出品的厨房指南,正在案板上啪啦啪啦地切着羊肉片。
叶惊秋揉了揉眼防止眼花,再三确定阿谢手裡的工具是一柄崭新的锋利猎刀——看起来和她往猲狙统领身上捅的那把师出同门。
客厅裡的投影仪已处于工作状态,小猫正在家中来回蹦跳,還不忘偶尔去音箱那裡切個歌。
不远处的餐桌旁则站着弯腰俯身的时醉,昨晚两度爆发本能、一人秒掉二十一只异兽的时队长脸上有疑惑神色,试图用指尖释放出的荧惑点燃炉台,保质保量地把火锅烧起来。
烟火气扑面而来,叶惊秋简直犹在梦境,她在原地呆了两秒,然后见到远处第二十七次试验失败,决定還是回归电磁炉的队长直身转头,向她這边看来。
平静的视线从小队友滴水的发梢滑過,时醉眉头微皱:
“吹风机在浴室左数第二個抽屉裡,或者你需不需要把空调温度打高些......呢?”說到這儿队长语气稍顿,然后淡然自若地补了個语气词进去。
叶惊秋:???
意识到自己现在這副样子有多么不能见人,叶惊秋面红如血,百般无措之下,她眼疾手快地啪一声合上房门。
周弦徽:“诶?”
還未等她来得及說什么宽慰小队友的话,便听到从房间裡飘出一道紧张切迫的声音:
“谢谢队长关心但现在的温度就很合适!”
“周周姐也晚上好!对不起,我去换個衣服马上出来!”
门裡响起隔音墙都挡不住的碰撞声,周弦徽心情颇好眉眼弯弯,不再准备說什么沒关系之类的话,免得给小秋同学再加一道负担。
不過明明是她第一個和小秋同学打招呼的,怎么小队友最先回复的還是队长呀?
想起刚刚路上阿谢的话,周弦徽轻笑出声,她靠在墙边去看摆弄电磁炉的队长,忽然悠悠开口:
“队长,其实当個家长還蛮不错的吧?”
沒有回答,周弦徽并不急,只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队长,看她摆着和往常沒有什么区别的冷脸归整涮菜。
好半晌,周弦徽才听见意料之中的答案。
“......嗯。”
小秋同学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在对着镜子第N次确定无误后,她這才迫不及待地走出房门。
饿了快24h,再不吃饭她就要被送到八宝山了!
基地沒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总算集齐的一队成员围桌而坐,锅裡翻滚几周的羊肉卷熟度刚好,沾上二八酱后鲜得要掉舌头。
叶惊秋吃得心满意足,灵魂归位。
见她這副神情的主厨谢平之格外满意,她笑眯眯道:“味道不错吧?這可是我从洛教授那偷来的秘方。”
叶惊秋忙不迭地点头,咽下一口烧饼后随口问道:“谢谢你们下午去哪裡了呀?”
“我去接周周了,”谢平之故意拖长音,“但队长可是哪也沒去哦,因为某位同学睡的時間有点太长,我們五好队长放......”
时醉冷冷抬眸,打断废话队友:“吃饭。”
谢平之筷子朝天双手投降:“好的呢。”
时醉眼角跳了几下,只觉最近听见“呢”這個语气词的频率直线上升。
叶惊秋哪裡猜不到谢平之究竟要說什么,所以沒收到消息的原因是因为队长其实一直就在她门外,而原因竟是她睡了太久,时醉担心她出事情?
這是她很少体会過的、被关心的感觉。
心中温度如此时正在炉火上咕嘟咕嘟的沸汤,水汽飘荡在一队的临时居所,却也掩盖不住一种只有“家”才具有的暖意。
向来热情不怯场的叶惊秋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觑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队长,几度犹豫后小声开口:
“谢谢队长。”
时醉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未顿,闻言只道:“不必說谢,下午只是我有事情需要尽快解决而已。”
“啧。”谢平之撇撇嘴,心想就核对下每月物资分配清单而已,還尽快解决,這事儿一分钟就能做完好不好?
明明是担心连续释放三次本能的小秋会出什么事情,时醉索性整個人直接待在客厅,以便Aether报警后能第一時間响应。
在旁静观三人的周弦徽在心底笑起来,她轻咳两声,权当为更加不知所措的小队友转移话题:
“昨晚你们闹的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宁晚纠着我抱怨了好久,說阿谢居然敢在那种场合下公然动用本能。”
谢平之摊手吹嘘:“但那可是夺回烛龙鳞的最好时机了,你看沒看Aether的战场录像?我和小秋那配合的,天衣无缝!”
“天衣无缝的代价有点大,”周弦徽笑,“听說一共有127名非觉醒者需要处理记忆?那位陈老板更是对清洗记忆一事特别抗拒,哪怕工作人员已和她說明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噢对了,她還吵着闹着要见你。”
一直竖着耳朵的叶惊秋赶忙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追问:“为什么非要见阿谢?”
周弦徽:“吊桥效应?阿谢从交易会上撤退时,還顺手带走了她。其实陈鸢留在场裡也沒有危险,更何况当时队长就在天台。”
周弦徽并未参与此次行动,但她却依旧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如指掌,显然是时刻都关心着队友动向。
从不关注任务后续的谢平之啊了一声,她叹气:“我那不是当保镖当习惯了,遇到危险第一時間保护老板嘛。”
话說到這儿她语气微微一顿,声调不着痕迹地低下去些许:“毕竟她和我們有直接关系,总不好把她自己留在那裡。”
叶惊秋调侃道:“好贴心的阿谢!但陈老板人其实超好的诶。”
這句人不错什么意思简直昭然若是,叶惊秋想起被谢平之追问和小许老师关系的一幕幕,她刚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便听眼前人笑着开口:
“那也不太行,我可是早就结婚了。”
此言一出,时醉和周弦徽面色微变。
叶惊秋不知過往真相,彻底傻在原地:“阿谢你居然结婚了?”
谢平之灰蓝色的眼眸泛起笑意,旁若无人地解释道,“对呀,在丹麦领的证。我妻子是中国人,叫钟清,我這個名字還是她取的呢。”
“怪不得你中文說的這么好,原来是有家人教你!”叶惊秋感慨出声,“你们怎么认识的?她现在在哪裡呀?”
听到這個名字,周弦徽在旁骤然抬头。而熟知一切的时醉刚要借任务消息岔开话题,却听谢平之率先回应,语气戏谑:
“這個就不說啦,毕竟队裡剩下三個人都是单身,我怕伤到你们。”
叶惊秋:“哼。”
静观其变的时醉立刻终结掉這场聊天,她先看了看以太环,而后才道:“先吃饭,行政部已经查清了为猲狙提供支持的人,稍后我們可以商讨下一步安排。”
谢平之竖了個大拇指:“效率真高,不過让我猜猜,肯定是弥赛亚那帮人搞的鬼。”
“嗯,猲狙被唤醒确实是他们的手笔,否则這只A级异兽至少還要再睡十年。”
這個组织名叶惊秋只听Aether和她提過一句,些许是怕她不知道实际情况,周弦徽顺便给小秋同学做了個解释。
弥赛亚同盟,目前基地唯一下达追缉令的组织,他们已彻彻底底地站在人类对立面。
如果說基地的宗旨是不惜一切代价清扫异兽保证人类安全,那么這群人的目的则是要唤醒所有异兽,重迎异兽为主的世界。
拥有本能、完成觉醒是一件非常具有中彩票色彩的事情,所以也难免有些觉醒者不愿意加入基地,亦或者,对拥有强大力量的异兽极为推崇。
前者尚好处理,签署安全协议后则可成为免責的基地编外成员。后者则十分棘手,這些人往往具有高度的反社会人格,最终被弥赛亚同盟同化为一份子。
沒人知道弥赛亚同盟究竟在哪裡,這是沒有根据地的无根同盟。他们极为狂热,甚至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人类的唯一出路,毕竟Messiah是希伯莱文中“救世主”的意思。
基地甚至怀疑這個组织有高级异兽的参与。
不過用谢平之的话来說,這個同盟裡沒几個正常人,可以看作是中二病晚期和非主流头子的集中营。
话說到此,晚饭也走至尾声。对這顿饭贡献度为0的叶惊秋特别自觉地抄家伙去洗碗,谢平之阻止不了她,只能拎着涮锅去帮小秋同学。
徒留时醉和周弦徽两人留在客厅。
厨房裡传来两人吵吵闹闹的玩笑声,时醉收回视线,和周弦徽默默地走至阳台。
时醉:“有什么事情么?你刚刚的脸色不太对劲。”
“阿谢的事情,对全程一清二楚的是不是只有三個人?我、你,還有基地长。”
“是的,她的档案甚至沒有对中心组开放,宁晚也是一知半解。”
周弦徽看了一眼厨房:“是這样,一個月前我在东南亚和五队共同处理异兽,在曼谷的昭披耶河口发现了一名愿意加入基地的觉醒者,Aether判断其本能适合道符部,洛塔瑞奥也批了申請书。”
這是周弦徽离队這么久的原因,她的本能对克制曼谷那批异兽很有效果,故而被五队临时借调走了。這件事时醉也很清楚。
“我和她打過不少交道,相处中我总觉得我在哪裡见過她,名字也很熟悉,但直到今天,我才彻底想起来。”
时醉怔住:“你是說?”
周弦徽深吸一口气:“她叫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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