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旧笔记
以阿谢和周周姐的思考方式,一定会尝试来這裡寻找她们。
這地方离时醉目前所在的山洞稍有些距离,叶惊秋想了想,决定先进去留個信号,后面的事情再和队长商议处理。
风元素催动,叶惊秋速度极快地向记忆中的地点攀去。Y计划的八莫生产点依河而建,几乎半個都藏在地下,這样既能保证隐秘性,又能确保设备可以正常运输。
揭开一块生锈半残的铁板,霎時間飞尘虫尸四起。呛人的尘雾蔓延,叶惊秋别過头干咳几声扇手,皱着眉头看這小小的仅能容下一人的孔洞。
随手燃根木棒当火把,叶惊秋往后躲了躲,借着月光依稀能分辨出洞下稀稀拉拉的大叶植物。她松了一口气,這下不再犹豫,直接纵身跃下。
毕竟有植物存活是好事儿,說明這地方氧气充足沒什么毒气,进去安全。
這地方果然别有洞天,一眼望去尽是目所不能及的黑暗,房间制式不像车间而像医院病房。大片大片的隔离板早已被野草烂丛与污泥脏水掩盖,叶惊秋谨慎地扒开一处,居然能看见依旧泛着银光的钢板与电路,可见這地方几年前估计也不比基地逊色多少。
长长幽暗的走廊裡尽是纯粹的灰黑色,叶惊秋路過每间房时都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无形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沉默地注视她,這种被监视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咔擦一声轻响,踩碎枯叶的叶惊秋顿住脚步。四周太安静了,已经安静到像是死囚监狱的程度。知道自己即将秋后问斩的犯人身上往往会有一种沉沉的暮晚的死气,只会慢吞吞地把自己锁在堆满稻草与虫尸的角落,唯有活人从门前路過时带来一丝飘渺的火影,他们才会极缓地抬眼,用无神的双眼报以一瞥。
叶惊秋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個误入死囚监狱的活人。
胳膊上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叶惊秋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前,希望能找到纸张或者碳笔,给即将到来的队友们留下一点线索。
所有隔间都开着门,左边的房间裡一律是铁笼,右边则摆放着单人床。叶惊秋沒管這些,只快速搜查着工具,却在扫查的過程中,骤然发现长廊后的最后一扇门竟然是闭合的状态。
叶惊秋试着推了推,沒有推开。
這门锁居然還有效?
不過這是把很普通的机械门锁,叶惊秋犹豫了只一秒,便变掌为拳轻轻抵住锁眼,但听嚓一声脆响,内劲直接崩碎掉锁舌,大门应声而开。
這是时醉曾教她的开锁方式,有时候门板或许有特殊的材料,爆破亦或者强开都有风险,直接震碎锁舌会更加保险。
队长确实很多东西都要想得更加仔细,叶惊秋脑海裡不由自主地飘起时醉背后那道可怖的伤口,留给队长和她的時間都不多了,她不再停顿,只拔出藏在裤脚最裡的一截短刀,轻轻地推门而入。
嘎吱一声轻响,叶惊秋這才发现這居然是三层式的铁板被生生锻造成“门”的模样,這门裡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亦或者,這门究竟困住了什么可怖的凶兽?
她晃动火把,朦胧火光映出一张床、一张木桌与一本笔记。
叶惊秋凑過去随手翻开,看见扉页上那两行清锐小字后,不由得在原地愣住。
时醉。
這是队长的笔记?!
叶惊秋懵掉,她知道队长有三年被关在实验室裡的经历,据說跟Y计划也有关系,但這裡不是Y计划的生产点么?
疑问得不到解答,叶惊秋飞快地向后翻页。
“第二十七天:他說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纸质材料,但我确实厌倦這种丧失時間感的生活。谢谢小于帮我找来了半本空白笔记,希望這次不会被他发现,也希望他能遵守承诺,帮我尽快找到玉佩。
但我时常觉得思维很混乱,像是做了個极其错误的决定。”
“第二十八天:今天的失血和痛苦度都有些难以承受,但研究人员說這是探究复生本能的最好方式,况且Y计划需要我提供血液作为设备中枢。如果我不舒服,他们可以为我特制一批镇定剂。
我沒有答应。”
“第二十九天:实验很无聊,我开始尝试记些东西了。猲狙的前爪一般长约7cm,中间的脚趾最为锋利,约为尸鸠与鬿雀的两倍,這种生物嗜血,尤其喜歡我的小臂血管......”
叶惊秋悚然一惊,什么叫尤其喜歡她的血管?队长在這裡究竟是用来实验什么的?
她有些慌神了,无形的寒气直冲天灵盖,叶惊秋几乎是粗暴地翻开了下一页。
“第三十天:江口有大批的蠃鱼和鼉围出现,他怀疑是古书中沉睡在归墟的魍魉即将苏醒。既然如此,那么复生检验必须暂停,我需要去海边一探究竟,毕竟魍魉也曾在我的梦中出......”
叶惊秋急迫地再度翻页,却只见后面纸张已被齐齐撕断,徒留一截冒出来的白绳。
再往后翻就是牛皮制的尾页封面了,最上端烫着镀金的Y字母,下面则是各式各样的奇怪图案,颇像是赞助商的签约留名。
叶惊秋走马如观花,目光匆匆一扫尽是些不熟悉的家徽族名,她正要合上笔记,视线却最后瞥见了一行小字。
翻页的动作犹如凝滞,叶惊秋抹掉尾页附着的尘埃,目光定定地望着那几個熟悉的字眼。
這是阿谢的家族姓氏。
Donnersmarck一族歷史超過600年,是個从现在的斯洛伐克起家的德国贵族,這群人在互联網上已经销声匿迹,连家族基金和占有资产都查不到一丝一毫,但依照谢平之曾经的生活方式来看,這個家族只是怀抱着黄金转身把自己藏了起来。
所以当初,阿谢的家族有向Y计划捐钱?她们是被人所骗,還是清楚地知晓Y计划的本质勾当?阿谢又对這一切清楚与否?队长当初在這裡难道就已经和她见過了?
叶惊秋只觉今晚的這些信息有点超量爆表了,队长是什么时候被困在這裡的還是個未知数。她迫不及待地卷起這本笔记。
四周依旧静得彻底,大叶草轻轻地在微风中摇曳,晃着晃着就引来几只小小的飞虫。叶惊秋刚要去准备捡桌面上的笔,却在弯腰的刹那忽然愣住了。
桌子沒了。
叶惊秋背后猛然渗出一层冷汗,她猛地回头,身后那张单人床果然也已经凭空消失!這地方又偏又窄,沒有什么人能一瞬间搬走這两样东西,除非床和椅子都還在這裡,只是她已经“看不见”了。
视线所及的范围黑得像北西伯利亚的飘雪永夜,看不见一点东西也摸不到一点东西。火焰烧得更旺,可散发出的那点微光却跟凝固了似的,永远是一层微弱到即将熄灭的淡光。
這裡用来疏松气流的管道和洞口很多,今天很近农历十五,月光更是格外明亮,就算此刻已经是午夜,但也绝对不会黑成這個模样!
叶惊秋彻底丢掉了火把,她右手紧紧地握着短刀夺门而出,长得像是沒有边际的走廊似乎只能容下她一個人奔跑,她快速地向前飞掠着,却亲眼看着身边的一间间房屋被清空。
空无一物、空无一物、還是空无一物
這裡现在是一座寂静的死狱了,只有她是误入禁地的活人。
空气裡忽然漂荡起细碎的雨线,带着些湿凉的快意。叶惊秋停下了脚步,眼神凝在不远处的长廊尽头。她放弃前进了,望山跑死马、傻狗撵飞禽。那尽头看起来是這样唾手可得,却犹如吊驴的萝卜般永不可触。
有人藏在這裡想玩弄她,那她就偏不遂這些人的愿。
因为队长還在等她回去。
叶惊秋呼吸慢慢地低下来,她横刀孤立敞开所有破绽。這是极度的危险极快的死亡,她却沒有任何畏惧,脸上的平静神色居然在此刻与时醉是惊人的相似。
极夜般的黑暗如潮水般层层覆盖,微小的山洞中却涌动着无形的长风。不知从何而来的雨丝吹拂着,叶惊秋呼气,却觉血管中奔流的沸血愈发炽热,犹如有一只沉眠许久的熊缓缓苏醒。
“铮——”
刀响如金石振声!叶惊秋一瞬拔刀,比子弹還要快的两柄刀刃碰撞出堪比江水的寒光,刹那间几乎要点亮世界。
刀光一瞬齐暗,一個身着黑衣的女子如魑魅般轻盈飘過,翻飞时的黑袍衣角如黑燕低飞過夜空。她只穿了這一件单薄的黑袍,孤零零瘦得像纸人。
本能·永夜,暗如虚幻境,身似飘渺燕。
“原来是你,”女人低声說,“你居然能接下這一刀?”
叶惊秋沒有答话。言出法随也许只有C级,但如果将其增幅只放进一個方向,那么她能得到的力量就不止C级。
孤注一掷,這也是队长教她的。
两人都沒有用枪,這种极易受到风流控制的东西不适合觉醒者的战场。两柄长刀隔着无边的黑暗互相对视,振出迫不及待的长鸣。
沒有任何前兆,叶惊秋忽然凭空而起如狮子般扑向女人,言出法随七倍速度增幅!刀光快到沒有痕迹,叶惊秋此刻眼裡只有目标。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对方意欲何为,只要此刻有可能威胁到她和队长,那么就都是她的敌人。
至于敌人,用队长的话說,斩开就好了!
刀声如孤洞残滴,爆发出极致的速度。這无边的黑暗中,唯有刀刃是真正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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