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棺材(1)

作者:不提劍
第246章棺材(1)

  此刻的碼頭上有一道矚目的風景。

  一個兩米多個的漢子和一個一米八幾的漢子,一人肩扛十麻袋的貨。

  整整扛了一個多小時,愣是連一點汗都沒有出。

  這氣力,這耐性,不去掄錘打鐵真是可惜了。

  原本需要兩天才能搬完的貨,愣是被這兩人一天就給幹完了。

  將肩膀上最後幾麻袋鹽放到倉庫裏面,餘千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塵。

  和葉真一起走出倉庫,差不多已經快天黑了。

  倉庫外,一衆的碼頭工圍繞在之前那個青年的身邊,老老實實的等着對方發放工錢。

  張洞也在其中。

  見餘千和葉真兩人出來,不少人的臉上都有些異樣,有些是敬佩,有些則是不舒服。

  餘千當然知道這些人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神情。

  原本需要兩天才能幹完的活,他們一天就給人家幹完了,愣生生少賺了一天的錢,在這個年代,一分錢都得省着用,不然就得餓死。

  “兩位兄弟,好力氣。”之前那個青年一看到餘千和葉真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我叫黃山,這是今天的工錢,兩個人一共十二塊。”

  青年快步走到了餘千和葉真跟前,將十二塊錢放到了餘千的手上。

  他繼續說道,“原本是三塊,兩人加起來六塊,不過因爲原本需要兩天才能搬完的貨,一天就給幹完了,老闆高興,直接給了兩天的錢,另外……”

  黃山笑着轉身看向其餘的碼頭工,“今天晚上,老闆擺席,就在碼頭倉庫,大家都來,不要錢。”

  聽到這話,所有人,哪怕是張洞都興奮了起來。

  他們看待餘千和葉真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清楚的知道,能有這些待遇,都是因爲這兩人。

  “兄弟,你們有沒有興趣在這裏長幹?”

  黃山讓其餘人去派發工錢,他自己則是一個人湊到了餘千和葉真面前。

  “可以,但可能幹不了多久,我們是來投奔親戚的,但因爲沒有路費還迷了路,沒辦法就只能在這裏先混跡一下。”餘千略微思索了一下說道。

  “這樣嗎……”聽到這個答案,黃山很明顯有些失望,但想了想有這兩人在這裏,他們出貨的時間會比其他碼頭要快很多。

  在這裏,時間就是錢,速度越快,錢越多。

  “也行,如果你們想長期在這裏幹,跟我說一聲,畢竟一輩子當一個碼頭工,總歸不是正途,以你們的能力,不應該被埋沒。”黃山點點頭說道,其實他想說的是,以你們的能力不去混江湖可惜了。

  現在的大海,就缺他們這種人。

  上海的地皮械鬥,可沒有多少人是動子彈的。

  “好,多謝。”餘千點點頭說道。

  “沒事,混江湖嘛,多一個朋友就多一條路。”黃山笑着說道,隨後說了幾句家長裏短和這裏的規矩,他就離開了。

  看着離開的黃山和正在清點大頭的碼頭工們,餘千眼眸微微閃爍,隨手將錢扔給葉真,餘千偏頭看向了碼頭不遠處一個身穿學生服的女生。

  “好像是張幼紅。”葉真將錢隨意的放好,也看向了那個女生。

  很年輕,十五六歲的模樣身段,容貌姣好,是個美人胚子,稚嫩的臉龐當中,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他們熟悉的張幼紅的影子。

  “兄弟,這次多虧了你。”

  張洞湊了過來,略微有些興奮的說道。

  幹一天的活給兩天的工錢,這在往常可沒有的。

  而且,他們今天扛的貨也是不達標的,大多數的貨都是餘千兩人扛的。

  他們這些碼頭工相當於幹了半天的活就得了兩天的工錢。

  這讓他們如何不開心?

  “老張,以後就跟着我們混,我保證你以後有賺不完的錢。”葉真一把摟住了張洞的脖子,大大咧咧的說道。

  餘千嘴角微微抽搐,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葉真一些事情,但看着葉真和張洞勾肩搭背的模樣,他想了想,還是算了。

  “老張……”張洞有些不適應,他纔剛剛二十來歲,被一個差不多的同齡人喊老張,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膈應的。

  “你們打算在這裏長幹嗎?”張洞岔開了話題,問起了這個。

  說實話,張洞是希望他們在這裏長乾的,因爲有他們在,他們乾的活會少很多。

  但錢是不會少的,洪幫的人品還是可以值得相信的。

  “先幹一段時間再說,長不長幹,我們還得考慮一下。”餘千想了想說道。

  “是個道理,以你們的能力大可以找到更好的出路,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裏,我也差不多,我最多再幹兩年就不幹了。”張洞說道。

  餘千點點頭,正常情況都是這樣,年輕人,無論是在哪個時代,都有要出去闖一闖的想法。

  工錢發放結束,大部分的碼頭工都回家了,回去準備參與今天晚上的流水席。

  因爲餘千和葉真表現出只對張洞有好感的架勢,不少碼頭工都沒有過來套近乎,有些過來了,都被餘千打發走了。

  “好了,別聊了,你妹等你很久了。”

  餘千打斷了打算和葉真繼續聊下去的張洞。

  聽到餘千這話,張洞微微一愣,然後順着餘千的視線看去,不遠處的女生此刻正在朝着他們這邊招手。

  “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聊。”張洞臉上有些笑容,和餘千兩人打了一個招呼,小跑着過去了。

  餘千和葉真看着這個才二十來歲的青年背影,眼中都有些笑意。

  “你說老張什麼時候才能駕馭厲鬼?”葉真看着碼頭周圍,眼眸微微閃爍,周圍可沒有什麼厲鬼。

  可城裏面卻不少。

  “不清楚,看着就好了。”

  沒有說些什麼,也沒有可以說的。

  接下來的日子很簡單,喫完流水席之後,他們都在碼頭搬貨,這兩天的貨很多,他們乾的依舊很賣力。

  一天兩天才能幹完的活,他們兩個帶着其餘碼頭工一天甚至半天就可以做完。

  黃山對他們極其滿意,已經找了他們幾次了,言語之中,都是在勸他們加入洪幫,也就是掌控這個碼頭的幫派。

  餘千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說再看看。

  黃山對此也無可奈何,只能失望的離開。

  他們纔來不過半個月,隱隱約約已經有成爲所有碼頭工老大的趨勢。

  張洞的地位隱性的在其餘碼頭工的心裏提升了。

  因爲也就只有張洞,以及他妹妹才能和這兩人談笑風生。

  日子很平淡,感覺卻也是不錯的。

  相比較於面對厲鬼,在碼頭上搬貨要舒服且舒心許多。

  就這樣又過去了幾天。

  在這天的傍晚,最後一船的貨被他們給嚯嚯光了。

  但今天,黃山在發放完今天的工錢之後,在所有碼頭工身上掃視,最後留下了幾個人,“劉起鑫,張六,王五,張三,李四,張洞……”

  一共十個人,被黃山留了下來。

  餘千和葉真相互對視了一眼,心裏都知道,事件開始了。

  “老黃,是不是有大動作?要不算上我們哥兩?”

  葉真湊到了黃山旁邊,一把摟住了黃山的脖子。

  黃山白眼一翻,連忙使勁拍了拍葉真的手,葉真微微鬆手,黃山這才能喘氣。

  黃山看了看張洞幾人,猶豫了一會,示意餘千和葉真換個地方談。

  葉真想了想,拉着黃山走到了倉庫門前。

  見離其他人夠遠之後,黃山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他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之後,他這纔開口說道,“兄弟,這次是一次大機會,弄的好後半輩子喫香的喝辣的不成問題。”

  “你知道他們給多少錢嗎?”

  黃山伸出一隻手,“足足五百大洋,五百,這可是五百大洋,足夠我們娶妻生子,造洋房了,而他們只需要讓他們上船去擡一口棺材,然後看護一晚上就可以了,聽起來是不是很簡單?”

  “但……”

  黃山神情凝重的看着餘千和葉真,“但你們要知道高風險高回報,任何好處都不是免費的。”

  “我黃山是把你們當兄弟的,平常有什麼好處肯定是不會落下你們兩兄弟的,但今天這檔子事,我勸你們不要參與。”

  “原本上頭是有你們名字的,但我給刪了,不是我不想你們賺錢,而是怕你們沒命拿錢。”

  “你們是外地人,來這裏的時間還不長,碼頭裏面的彎彎繞繞知道的並不多。”

  說到這裏,黃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後他才繼續說道,“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每隔一個月或者幾個月,就會出現這麼一檔子事情,上一次就在一個月前,就在西碼頭,那次也是擡一口棺材,跟這次一樣,但去的人沒有一個回來的。”

  “事後給出的結果是那些碼頭工拿到錢之後就連夜離開了。”

  “但這是在放屁,他們根本沒有離開,而是死了。”

  黃山臉色陰沉了起來,“我有一個兄弟就在那邊扛碼頭,他就是擡棺材的人之一。”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直接就派人去他老家去打聽過,可結果是,他根本沒有回去,沿途也沒有人看到過這個人。”

  聽着黃山說的事情,餘千和葉真相互對視了一眼,眼中都確定了一件事。

  在這個年代,厲鬼在上層圈子當中不是祕密。

  葉真鬆開了黃山的脖子,餘千看了看周圍,沉默了一會說道,“如果你當我我們是兄弟,那就將我們的名字算上去。”

  “不是,你們沒有聽清楚我說的話?這是會死人的,而且是肯定會死的,你們要錢不要命了?”

  “如果你們需要錢可以跟兄弟說,兄弟哪怕借也給你借夠,兄弟在碼頭區還是有些面子的。”

  黃山看着餘千和葉真,一臉認真的說道。

  “……”

  葉真拍了拍黃山的肩膀,“兄弟,就憑你這番話,你這個兄弟我就交定了。”

  “但有些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兩兄弟就是奔着這來的。”

  “啊?”黃山有些愣神,一時間沒能理解到葉真意思。

  “兄弟,有些事情是不能對你多說的,但如果你相信我們,還當我們是兄弟,那就將我們的名字加上去,這對我們很重要。”

  看着餘千和葉真不似作僞的神情,黃山漸漸的沉默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他沉重的點點頭,“好,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要是遇到什麼對付不了的事情一定要跑,天大地大,狗命最大。”

  “有分寸。”餘千說道。

  “今天晚上八點,會有船到岸,棺材就在上面,只要將棺材搬到碼頭倉庫並看護一晚上就可以了,其餘的什麼都不要做,也不要去好奇棺材裏面是什麼,千萬不要好奇,千萬!”黃山深深的看着了餘千和葉真一眼,隨後快步小跑到其他碼頭工面前,也說了這些。

  但話只說了一半,不要好奇棺材是什麼,這些話他沒有說。

  聽到這偏差的兩段話,餘千心裏就已經知道,黃山知道的東西並不少。

  五百塊大洋,對於這個年代任何一個底層人來說都是一場鉅款。

  所以那些碼頭工聽到黃山開出的價錢之後,什麼都沒有想,直接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哪怕是張洞,也只是遲疑了一會就答應了下來。

  黃山看着這些人,包括餘千和葉真,沒有再說什麼,沉默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其餘碼頭工也快步的離開了,去和家裏說今天要加班。

  張洞過來和他們兩個說了幾句,就快步小跑回去交代事情去了。

  看着離開的張洞,葉真摸了摸下巴,“應該就是這個了,聽黃山說的,那些棺材裏面應該就是厲鬼了。”

  “現在的厲鬼似乎很值錢。”

  “怎麼不值錢?”餘千望着安靜下來的碼頭,今天沒有大浪,還有月亮。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用碼頭工來測試厲鬼的殺人規律,從而確定這隻厲鬼的恐怖程度和危害程度,然後成爲那些上流社會交流貨物,你說能不值錢?”

  “而且,人都死了,給不給錢全看一個心情。”

  “前兩天你不是偷溜進租界去玩了一會嗎?沒看到那些被送往地下室的難民?”

  聽到餘千說的這些,葉真搖了搖頭,感嘆了一句,“民國要比現代要黑太多了,人是真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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