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三）
女孩闭着眼睛，任由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一棒接着一棒，她沒有反抗，因为知道反抗也是沒有用的。直到挥着棍子的男人累了，扔下棍子躺到床上，不一会儿就鼾声如雷。女孩這才敢爬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痛爬向倒在不远处的母亲。
還好，母亲只是晕了過去，可不好的是，母亲沒有什么大事那個男人就不能进监狱，自己永远不能脱离苦海。女孩想着，却又在心裡骂自己：妈妈对自己那么好，每次挨打都会死死地护着自己和奶奶，每次都是伤的最重的一個，自己怎么能有這样的想法呢？
对了，不止他，還有他爸和他儿子，不過老的和小的威胁小一点，這個中间的最不好对付而已。
“招娣，去烧水，我要洗澡。”他儿子喊。呵，十年了，一声姐都沒叫過。女孩沒反抗，水壶坐上炉子开始生火，火還沒升起来，背后又挨了一棍子。
“要死啊你，用那么多柴，感情柴不是你捡的。”是他爸骂的。這柴還真是女孩捡的，這個活是女孩和他儿子的，可他每次都把柴筐扔给她逃跑，如果她也罢工，挨骂的一定是她。而她辛苦的捡回了柴，他俩也不会换来一句夸奖，其实她对他儿子沒那么恨，自从那次自己回家就撞见他在打他儿子，他又喝醉了，下的是和打她一样的手。
对，沒错，“他”是她血缘上的爸。
“笃笃。”墙上传来声音。女孩笑了，差点忘了，今天周五，隔壁的哥哥今天从学校回家。
许燚是全村子唯一一個到外面上初中的孩子。其实女孩也考上了，但是家裡以活重需要她帮忙不能让她出去寄宿为理由不放她出去，只能允许她上村子的初中。其实她也只是勉强考上那所初中的，家裡這种三不管地带，出什么事警察都不会管，也管不了，学校也就放弃了她這個学生。许燚每次回来的时候会给她讲城裡的见闻，会给她看他的书，他的笔记。
“给，夕颜。”男孩把书递给她，夕颜這個名字是妈妈起的，只有妈妈和他会温柔地叫她夕颜，别人都只会喊难听的“招娣儿”，妈妈說，夕颜是一种花，傍晚开放，凌晨就会闭合，也许沒人看到，但是依然努力绽放。妈妈希望她也能像夕颜花一样，即使只有自己欣赏，也能华丽绽放。
女孩把书和笔记仔细地翻了一遍，就记住了所有的內容，她能過目不忘，不知道這是从哪裡来的基因，也许是妈妈吧，妈妈被拐进村子前是大学生的。
“你爸又打你了？”许燚问，又给她递了药。
其实女孩刚才听到许燚也挨打了，因为他沒有给他爸带回城裡的酒，還弄丢了让他买酒的钱。這不像是许燚会做出的事，但是看到這些药，女孩突然明白了。
“许燚哥，你先用吧。”女孩說，“你以后别再這样了，你用他让你买酒的钱给我买药，他会打你的。”
“可是如果不帮你，你会被打死的。”许燚說，“你放心吧，我們老师对我說過，每個人都是独立的個体，沒有人可以主宰你的人生，虽然我們這裡是三不管地带，但是這一定只是暂时的，我們的国家在努力的完善法律法规，总有一天能惩罚他们。”
“可是，我們能等到那一天嗎？”女孩问道。
“我們不要等，我們要自己争取。”面前，年仅15岁的许燚坚定地說，“我不仅要考城裡的初中，我還要读最好的高中，考上政法大学，我要成为一名律师，一定要惩罚他们。”
“那惩罚了他们之后呢？”女孩问。
“那就接着拯救和我們村的孩子一样的孩子，和妈妈们奶奶们一样的女人。”许燚說。
“嗯，许燚哥我支持你。我也要努力，我要成为你最得力的助手帮你。”
“好，拉勾。”
“拉勾。”
有了這個目标，仿佛沉重的农活和父亲的毒打对于女孩来說都轻了许多，她开始试着偷听大人们說话，企图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线索。
“许燚哥，我听到妈妈们說话，她们很多都說即使能走也不想走，因为她们的孩子她们的骨肉在這裡。”男孩再次回家的时候，女孩皱着眉头說出了自己的发现。
“這個确实是個問題，不止是我們村，好多村子都有這样的問題，我們要达到我們的目标，要先解决這個問題才行。”男孩皱着眉头說。
“许燚哥，不管怎样，我都会帮你的。”
“谢谢你，夕颜。”
伴随着時間的推移，女孩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日，說是十五岁生日，其实家裡只有妈妈和奶奶记得，班裡有几個同班的女孩对她說了生日快乐。多年后，许燚告诉她，其实他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但是沒来得及给她，后来被他爸发现了還毒打了他一顿。
妈妈和奶奶也不敢直接给她過生日的，被家裡的三個男的抓住把柄应该又要挨打，只能偷偷摸摸地给她多煮了一個鸡蛋就当是過生日了。
然而，過完十五岁生日的第二天，女孩得到了一個让她觉得晴天霹雳的消息：家裡的中年男人和老年男人說：“你也十五了，该嫁人了，前些年灾荒的时候给你定了亲，虽然聘礼有点低但是毕竟也是当年的承诺，我們去和他们家商量出来個日子，你就嫁過去吧。”
“不行！！”平时为了降低挨打的几率从来不顶撞自己孩子父亲的妈妈突然喊，“不行，不可能，我不可能让你把她带走，不可能！”平时柔弱的母亲喊着，像一只维护幼崽的母兽。
“……”中年男人白了她一眼沒說话，大概是觉得她說的话沒用吧，也可能是急着把這门亲事定出去，中年男人和老年男人出门了。至于家裡那個小的，现在還沒回家，不知道去哪裡玩了。
“我們快走。”母亲从身上和被褥裡掏出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塞在了女孩兜裡，奶奶也找出了攒了半辈子的钱，全塞在了女孩身上，母亲說：“我們三個，至少你要跑出去，出去了就别再回来了。”說完，三個女人趁着夜色顺着山路往下跑。
果然，還沒等跑出村子，她们就被发现了，奶奶先跑不动了，转身帮母女俩拦住了村民，但是奶奶年迈的身体怎么能挡住那些健壮的男人，妈妈松开了她的手，又推了她一把，喊：“夕颜，快跑，走了就别回来了！”转身帮奶奶挡住了那些锄头和镰刀。
女孩沒命的往前跑，脸上的水已经分不清是泪水還是汗水，大概是为母则刚，妈妈和奶奶居然真的为她挡住了村民，直到女孩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裡，两個女人才脱力倒下。
女孩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到了山下，她回忆着许燚对她讲過的山下的路，竟然真的找到了最近的小城，她不能去找许燚，他沒法安顿自己，她也不能让他为难，看着售票大厅的屏幕，北京两個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对啊，首都应该是這個国家最安全的城市了吧。她翻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奶奶给她的钱多数是已经停止流通的老版人民币，妈妈给的钱倒是部分能用，买了最便宜的车票，又买了些便宜的吃的，女孩登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出了火车站，女孩吓了一跳，這就是首都嗎？這么大？她以为坐火车的小城已经够大了，沒想到還有更大的，她想，自己应该先找到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再想办法把妈妈和奶奶接過来。
当然，大城市裡的法律确实严谨，是不敢雇佣童工的，她的身份证显示的刚满十五岁的年龄成了她找工作最大的問題。好在她找了個银行把钱都换成了能用的最新版人民币，钱還能再撑一阵。
在女孩彻底走投无路的时候，两個漂亮的女孩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不知道，這两個人和她有相似的经历，更不知道她们未来会和她缘份颇深。
“你在找工作嗎？来我們這儿吧，包吃包住安保還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夕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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