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霞光
两個女生初中同班,一個外向一個内向,一個热情一個冷淡。初迟不喜歡徐憬每天吵吵嚷嚷只知道聊天說话,徐憬也瞧不上初迟那副清高孤傲似的疏离模样。
初一刚开学一個月,她们俩甚至都沒有過一句话的交流,路上碰见都是装作不认识。
直到那年的运动会,徐憬主动报了個八百米。初迟向来不参与這些体育项目,安安静静地待在班级大本营看课外书,然后跟身边的女同学偶尔聊上一两句。
那时候她们的班主任還是個年轻男老师,人很憨厚老实,特别注重培养学生之间互帮互助好好相处的能力。
老师搬了把椅子坐在大本营最前方,听见别班的同学喊着:“快走快走,女子八百米要开始了,咱们去终点接人去。”
他灵机一动,担忧自己班上的学生跑完沒人扶,便扭過头想喊個同学去终点帮帮忙。
他们班不强制要求所有人都待在班级大本营内,想看比赛的可以去看比赛,不影响秩序就行。于是這会儿绿色草地上大片大片地只剩下书包和零食,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影。
几個男生在最后面围成圈玩纸牌游戏,老师也不指望,准备找個女生叮嘱几句去扶一扶八百米比赛的两個同学。
這不,就盯上初迟了。
“初迟!”班主任喊了一声,对着女孩招招手,示意她過来。
初迟闻声抬起头,一双眼睛发懵,但還是乖乖放下书,站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草,朝老师走過去。
她走到老师面前,问:“老师,怎么了?”
“马上女子八百米开始了,你去终点帮帮忙,照顾一下参加比赛的同学吧。”老师耐心說道。
初迟短促地“啊”了一声,想委婉地拒绝一下,毕竟她在班上都還沒有特别熟悉的女生,去扶一個生分的同学,对她来說是件难事。
“老师我……”
“快去快去!别的班的都過去了。”班主任轻轻推了她一把,对着终点线聚集的人群扬扬下巴。
顺便還从旁边刚开封的一箱水裡抽出两瓶矿泉水,塞进她怀裡。
初迟:“……”
她无奈,只好应下。慢吞吞挪着步子穿過熙攘的人流,往那头走過去。
两瓶水被抱在怀裡,初迟走到地方以后发现了一個同班的女同学,還是对方先跟她打的招呼。女同学說:“你也来看八百米啊,都沒什么人关注這個,大家都去看田赛去了。听說跳高那裡有個帅哥诶!!特别有希望进决赛。”
初迟点头默声听着,笑着回应了几句,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女同学說了声谢谢:“你好贴心啊,我是来扶季梦的,居然都忘了给她带瓶水了。”
班上参加八百米比赛的就是季梦和徐憬,听见這话初迟在心裡重重叹了口气,皱着眉揉揉眼睛,有些崩溃地想:這是逃不過和徐憬打交道了。
其实倒也沒有多讨厌她,只是觉得徐憬和她性格太相反,两個人好像碰到一起就沒好事,总会有摩擦。
秉着接受了任务就好好完成的心态,初迟向女同学打听了一下徐憬的组别,就往一号赛道挤過去,在旁边一声不吭地等着。
初一女子八百米总共就两组,季梦在徐憬前一组,跑出来的成绩還不错,拿了小组第四。初迟沉静地看着刚刚和她聊天的女同学把季梦扶走了,又低头瞄臂弯裡的矿泉水,突然浮起莫名其妙的紧张。
第二组的速度整体都快,徐憬毫不意外地是最后一個跑過终点线的。但她似乎已经尽力了,两颊被太阳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边流下来,嘴唇发白,脸色很不好看。
初迟看准了时机,在她迈過终点线,腿软得往下倒的那一瞬,伸出手扶住了她。
徐憬半边身子都脱力,靠着初迟勉强站立着,两眼发晕,被带着晕晕乎乎地就离开人堆了。等缓過那口气,抬起头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扶她的人是谁。
“你還好嗎?我陪着你走一走,等一会儿再喝水。”初迟认真地对她說。
徐憬忽然捏住她手腕,站在原地不动了。
初迟:“?”
下一秒,初迟脖子上出现两條手臂,一個脑袋凑過来,整個人被松松垮垮地抱住了:“谢谢你来呜呜呜,沒想到你人這么好。”
“你是叫初迟对吧?我应该沒记错吧?要不是你扶着我我差点在终点摔個狗吃屎了,還好沒丢脸。”徐憬自顾自地說了一大堆,也沒管初迟在不在听,主动接過她手裡的水喝了两口,就拧上瓶盖挽着她的手臂走。
初迟還沒太反应過来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从那一天那一刻开始,她和徐憬真的成了朋友。年纪小的时候,交朋友也认识得莫名其妙。在徐憬心裡,谁给她哪怕一点点好处,她都愿意和那個人做朋友,主动贴上去也愿意。
后来初迟才发现,這個因为一瓶水,一個拥抱结交的朋友,不知不觉陪了她很久,也让她不再那么孤单。
人和人之间的羁绊有时候就是這样神奇。
周一进新班的时候,初迟和徐憬碰了個面,一起选了個并排挨着的位置坐。
新班主任是個男老师,教数学的,姓唐。初迟听他谈吐就准确预言這個班主任应该管得不太严,第一节课就上了数学,好在教得還不错。
学科减为六门之后轻松了不少,這次分班紧挨着国庆假期,所以作业一下子少了许多。
放假前一天不上晚自习,各科课代表都把作业布置在了第一块黑板上。初迟高中以来头一次见這么屈指可数的作业,心情是复杂裡又压抑着喜悦。
直到唐老师站在讲台上毫无感情地宣布:“国庆四天假,从一号放到四号,五号回来上课。”
底下响起一阵哀嚎,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這被迫缩短的假期。唐老师拍拍讲台桌,喝了一声:“安静。”
“知足吧,高三才两天,珍惜你们现在的日子。”他叹气,“以后的假只会越来越少,别這么大惊小怪。”
高一他们放满了七天,這会儿都觉得太憋屈了。唐老师又用指关节叩了叩黑板上的作业:“就這么点儿,都给我认真写啊,回来全部交上来检查。”
說起来作业其实也不算很少,放在分科前也是差不多的量,每科两三张卷子。只是学科数量少了以后,看起来比较少罢了。
初迟已经知足了,把卷子都塞进书包裡,转头看着已经开始奋笔疾书抄卷子的徐憬,扶额:“抄作业都要這么卷了嗎?假都還沒放呢。”
“沒有沒有,班长說卷子她還要带回家呢,我想着干脆在学校抄完得了。”徐憬动作沒停,头都不抬地答道。
初吃掌心撑着脸颊垂眸看着她飞快勾選擇题的手,“我還是先写着吧,到最后一天实在写不完了再抄。”
“你不会的可以找学长啊,反正他那么牛逼,估计作业這种东西对他来說都是小case。”
“我也不想总麻烦他呀,”初迟瘪瘪嘴說,“估计都要嫌我烦了。”
徐憬抬头瞪她一眼,怒斥:“你可得了吧,你俩這学长学妹关系好得跟什么似的。况且从年哥脾气那么好,人又耐心,我听俞亮哥說他从来都是有人问他题他从不拒绝的,也不会說人家烦。”
“我這個假期,一定只找他问一次题。”初迟立了個小小的flag,等唐老师宣布放学,就背着书包站起来。
徐憬匆匆忙忙地抄第三道大题的步骤:“你等等我啊,咱俩一起回去。”
于是初迟就這么靠在桌边等她抄卷子,等俩人一起下楼,高二教学楼都散得沒什么人了。
“你让我等你的时候說,只要五分钟的。”初迟幽怨地吐槽。
徐憬拉着她下楼梯,丝毫沒有悔改的意思:“我五分钟是抄完了啊,這不是收拾书包久了点儿嘛。”
她作业也不清楚,初迟就在旁边一個一個给她报,看着這人从乱糟糟的抽屉裡翻翻找找,抽出那几张皱巴巴的空白试卷。
教学楼外的天還很亮,其实她们新教室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傍晚的时候经常能透過窗户看见绮丽漂亮的晚霞。有时候会出现一些特别颜色的天,比如粉色。
从南门出去会路過一中的校园篮球场,建得很宽阔,被墨绿色的围網圈起来。那裡面经常会有体育生在打球,尤其是夏季,几個男孩子满头大汗,甚至会把上衣脱下来。
徐憬每次经過那儿都会瞄上几眼,看看有沒有身材又好长得還帅的帅哥。今天照例侧過头去看,突然激动地拽了拽初迟的衣服,指着篮球场的方向:“你看你看,那個是不是学长啊!”
初迟顿住脚步,顺着她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眼在零散的男生裡找到了那個人。
天边悬着粉色的霞光,浓浓淡淡渲染了大片天空。篮球场内球砸向地面发出的声响持续不绝,隔着围網,似乎都能感受到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和混在空气裡的黏腻汗水,荷尔蒙爆棚。
许从年就穿着普普通通的校服,单手把着篮球,又毫不拖泥带水地拍向地面。哪怕是跳跃和奔跑的动作,在一群人中都足够耀眼。
周围有很多像她们這样的女生隔着距离远远观望,窃窃私语。他一张脸上笑意弥漫,生动而鲜活。
初迟驻足看上片刻,无意识地想:
很奇怪,好像连光都是偏爱着這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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